第14章 委屈

阿佛洛狄忒的话让乔言很迷惑：“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嗯？”阿佛洛狄忒看着她，“你不明白吗？”

        乔言闭上眼，生出的念头再清晰分明不过了：不是不明白，是怎么可能？

        即便是上一世，她对佐伊的倾慕，也没有达到可以被阿佛洛狄忒称之为“爱”的地步。她是佐伊的骑士，佐伊是她要用骑士精神守护的人。她倾慕佐伊，是她遵守骑士精神的表现。

        “我觉得您夸大了，”乔言说，“我明白我的心。”

        阿佛洛狄忒饶有兴味：“是么？我以为你还会用骑士精神和我客套几句呢。”她的裙摆在乔言身侧划过轻盈的弧度，同样轻巧落在乔言身边的还有这样一句话：

        “乔言，这也是你对待她的特殊之处，不是吗？”

        “卡洛斯的公主殿下，我不知道您是否还接触过其他和我一样处境的人物，但是，我希望您能明白，从前不能代表什么。”

        阿佛洛狄忒偏过头：“我不明白。”

        “您大可持有您的观点，作为一名混血儿侍从，我尊重您内心的想法。”乔言回答。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穿过阿佛洛狄忒，正看到佐伊站在她们的身后。

        “莱茵小姐……”

        阿佛洛狄忒回过头，看到佐伊，便说：“既然这样，莱茵小姐，我把你的侍从还给你。”她拍拍乔言的肩膀：“今晚和你交谈，我很愉快。”

        这——

        阿佛洛狄忒这个人，唯恐天下不乱啊！

        乔言护送佐伊回房的路上，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死寂”的含义。佐伊一言不发，执意走在乔言斜前方一两米处，留给乔言一个倔强的背影。平日里，佐伊走路如同小猫般轻巧，而今天即便她穿了最为轻巧安静的软橡木高跟鞋，却依然在路上踩出了“笃”“笃”的动静。那是故意踩给乔言听的。

        乔言说：“莱茵小姐，这么走路，你的小腿会抽筋。”

        佐伊停了停，又继续向前走，这次脚步轻了些，却走得更快。乔言本来想随她去，不巧的是，下一个转弯，佐伊整个人直直向前扑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乔言：……

        佐伊摔得很惨，膝盖当即乌青了，浮现在血族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愈发惨烈。她发上的装饰品也摔了出去，耳环也没了一只。

        而因为疼痛，佐伊一时间竟不能爬起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佐伊扶起来，贵族小姐当众摔倒常被视为笑料。乔言扶起佐伊，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装饰品。

        “莱茵小姐，你先扶着墙壁，我帮您把掉落的饰品收好吧，否则会让王宫里的侍从侍女们看笑话。”

        佐伊别过脸，仍是不愿和乔言说话。这时候何必矫情呢？乔言心底暗暗叹气，她这也是为了佐伊好，佐伊怎么不领情呢？

        抱怨归抱怨，乔言不能让佐伊在自己的身边出丑，因为乔言不想伤莱茵公爵和莱茵夫人的心。此时，她的口袋里揣满了佐伊身上掉落的珠宝首饰，她又站到佐伊的面前。

        “能走吗？”乔言问。

        佐伊试着向前踏出一步，立马痛苦得脸皱成一团。乔言心想，看来佐伊是没法自己走回去了。于是她一手搂住佐伊的后背，再弯下腰，在佐伊轻轻的呼声间，将佐伊打横抱起。

        传说在很久以前，血族的贵族们绝不下地走路，侍从们要时时刻刻作为人肉代步工具侍奉左右。幸运的是，大多数血族贵族们身体都非常清瘦，相较于外观相近的正常人类，他们的体重仅有人类的三分之一。

        乔言举起佐伊，就像是多背了一把长剑，倒也不算费劲。

        她们迅速穿过花园和回廊，来到佐伊的房间前。守夜的侍女侍从们是王宫里等级最低的存在，他们不能直视贵族，因此不能发现佐伊的异样。

        大门上镶嵌的魔法石识别出二人的身份，霎时洞开，乔言抱着佐伊进入房间，再把佐伊慢慢放到了柔软的大床上，接着俯下身，检查起佐伊腿上的伤势。

        血族大多有超强的自愈能力，不过可惜的是，佐伊除外。为此，莱茵公爵夫妇甚是珍爱这个宝贝女儿，生怕她磕着碰着，家里所有物品一应都是圆角包边。

        伤口上沾了灰尘，看不大清。乔言觉得，她得说服佐伊忍一忍。

        “莱茵小姐，我会清洗您的伤口，会很痛，所以请您忍耐。”

        其实也不需要佐伊回复，乔言并不想考虑佐伊的感受，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好。她不等佐伊回答就取来清水，再脱去佐伊的鞋袜，将佐伊的双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接着，乔言用银杯缓缓倒向佐伊受伤的地方。

        灰色的细碎渣滓顺着水流飞快向下坠去，暴露出一片鲜红带血的伤口。这个过程必然是疼的，因为外层的皮肤已经破损，而小石子就粘在皮肤和肉之间。

        忽然，一滴水落在乔言的手背上，再接着，两滴三滴，大颗大颗的泪珠引得乔言抬头看向佐伊。两人目光相接的一刻，佐伊终于无法忍耐，大声哭了出来：

        “痛……”

        这一声把乔言都吓了一跳。乔言想，大概是真的很痛，乔言的印象里，佐伊从来没有因为受重伤哭泣，包括骑马不慎摔骨折的时候，上药也是一声不吭的。

        看着哭泣的佐伊，乔言怎么都没法狠下心来，认为这是佐伊为她前世所作所为应得的，毕竟，现在的佐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的内心百般煎熬，一句“对不起”就在嘴边，可想到上一世的遭遇，就无法轻松地说出来。

        硬起心肠来，乔言，你对佐伊狠心一点，她就能早点下定决心换个侍从了。乔言强迫自己回想着上一世的遭遇，回想无辜的家人化为灰烬的片刻，她的心是如何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如同□□一只气球一般几近爆裂——

        从前，她多么无辜啊，为什么，为什么佐伊一定要这么对待她呢？

        该哭的人，明明应该是乔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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