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此生不再有悲喜
接下来几天，队伍的气氛相当有趣。
大部分人脸上都挂着假笑，硬着头皮笑谈几句，笑过之后气氛就变得颇为尴尬。
当然，前几日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大家眼中的闪烁意味要更加明显一些。
而其中有两个人并不在这种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一个自然是姜离。
如果不是林镇远坚持每天向姜离说明行程计划，姜离的日常就和普通护卫没有两样。
哦，现在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护卫了。
第二个不在氛围中，格格不入的人是林不平。
那一天魔教袭击，众人纷纷掀开自己的底牌，老爹的血河剑法，那边的魔教中人显露真实身份，还有隐藏起来，武功不能说强，只能说匪夷所思的姜离。
所有人都很阴险，各种算计在其中，走镖队伍全是老阴比在勾心斗角。
只有他林不平一个人是傻子。
而且，魔教！
他们居然在帮魔教，他老爹居然和魔头血河老魔有关系。
林不平备受打击，直接进入到自闭状态。
这段时间和个行尸走肉一样，剑也不练了，只会默默跟着别人，默默吃饭，默默睡觉，一句话都不说。
林镇远看在眼里非常着急，但没有任何办法。
眼下如何保命，如何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性命当前，其余的事情要放下。
队伍加快步伐赶路，可以明显感觉到，城池、村落等聚集地，江湖人多了起来。
经常一家客栈、酒楼中，有半数以上都是带刀配剑之辈。
灭魔为主旨的武林大会，近期会在邺城召开，六大门派陆陆续续到达，等多一些江湖人来到。
便成江湖武林第一大事。
作乱了几十年的魔教，也岌岌可危，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反正很多正派江湖人士是这么想的，并且正在前往邺城，不能让自己错过这场影响未来江湖格局的大事。
就算不能真的参与，“参观”也是好的，将来可以和自己后备吹嘘。
爷爷我啊，当年可是很厉害的，参与了魔教覆灭之事。
那魔教教主，不可一世的武道狂、杨问天都在爷爷我面前跪下身死。
听上去就很霸气，并且也没有什么谎言在其中。
而江湖人一多，不可避免的冲突就多了。
江湖中人打磨身躯，勤学苦练武功，出门在外带刀佩剑是为了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和人讲道理，而是为了不想和人讲道理的时候就可以不用讲。
说十个江湖人里面，八个是二话不说就拔刀的，肯定夸张了一点。
但其中五个，肯定是“你瞅啥，瞅你咋地”，接着就拔刀的人。
姜离等人入城稍作歇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连饭菜都才刚刚上来，就已经看见了三起因为言语不和发生的打斗。
不让不禁有些怀疑，这么多江湖人，前往邺城，会不会把邺城变成一个巨大的斗兽场。
说起来，这后面是不是有魔教在推波助澜？
此地距离魔教老巢已经不算远，虽然魔力内乱，但总归是别人地盘附近，主场优势也是有的。
不管是不是，总之“热闹”是相当热闹。
这份热闹，镖局还有魔教中人早已习惯，但是第一次真正入江湖的姜离颇有兴致，每次有冲突发生，总要多看几眼。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戏。
而原本恨不得凑上去，以身代之的林不平，正在机械地夹菜送往嘴里。
外面的打斗停止，以其中一人仓皇逃窜，另外一个趾高气昂地回到酒楼大堂中作为最终结局。
那人回来，自然有不少江湖人恭维。
说着“王诚兄武艺高强，此番灭魔大会必能声名鹊起”之类的话。
那位王诚也是笑容满脸，被人恭维得飘飘然，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就和同桌的三个同伴喝得醉醺醺了。
另一边林不平还在机械吃饭，林镇远终于有些忍不住，开口对儿子说道：“平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
“别说了。”
多日来一直一言不发的林不平直接打断林镇远的话，“我不想听这些，我的江湖武者之心已经死了，此生不再有悲喜，也不想再行侠仗义。”
说罢，林不平继续夹菜吃饭，吃得倒是一点都不少。
走的是化悲愤为食欲的路子。
林镇远满脸无奈，想要继续劝说。
就在这时，一尖叫声突然响起，声音高亢有力，穿透力很强，如果去练狮吼功之类的音律武功，肯定事半功倍。
酒楼中原本嘈杂的声音被那尖叫压下。
大家纷纷转过头去，看向那声音来源。
只见王诚那一桌，一个拿着琵琶的卖唱女子站着，脸色涨红，神色无措。
柜台后面的掌柜顿时露出蛋疼的表情。
他看着卖唱女子长得相当不俗，能为他招揽生意，就允许她在这里找这些江湖豪客卖唱。
却低估了美色对这些喝高了的江湖人的吸引力。
王诚那桌人发出“嘿嘿嘿”，大家都懂的笑声。
那王诚一只手还伸到鼻尖，用力嗅了一下，感叹道：“好香。”
那卖唱女子再退一步，脸上带着愤怒和惶恐，就要离开。
王诚身子探过去，伸手一捞，将那卖唱女子捞到怀中。
“放开我！”卖唱女子挣扎。
王诚手臂一紧：“别动，跟了大爷我，以后保证你吃香喝辣的，不比你在这里卖唱强？”
这一幕看得有些人暗自摇头。
刚才还夸这王城武功不俗，能在灭魔大会上崭露头角。
结果转眼喝了点马尿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简直自断前程。
这灭魔大会可是六大门派召开的，六大门派乃是江湖上名门正派的中流砥柱。
你王诚如此行事，传出去后，六大门派还会待见你不成？
有人立刻想到了这是一个打出名气的好机会。
然而王诚刚才已经用一场打斗证明了他武艺相当不俗，不是什么人都能踩在他头上打出名气的。
林镇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这种无脑之辈，怎么死都不知道。
行走江湖，胡乱惹事往往会招来杀身之祸。
稳妥，才是最为重要的。
“无耻之徒！住手！”
一声斥责，有人路见不平，行侠仗义。
林镇远艰难地抬头，看向对面站起来的儿子。
你的武者之心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镇远立刻看向姜离，生怕林不平的行为惹怒了这位。
还好，姜离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热闹，那表情和刚才看人打斗的时候如出一辙，并无任何恼怒。
“哪来的毛头小子，有你什么事情，滚。”
王诚看了林不平一眼，不屑道。
林不平也不废话，来到王诚面前。
“你——”
王诚还要说什么，只见眼前寒光一闪，那小子竟然直接把剑出鞘！
连场面话都不讲了？
你这种人怎么行走江湖？
仓促之间，王诚脑袋一偏，躲过林不平刺出来的一剑，同时把怀里的卖场女子往林不平推去。
林不平收剑，伸手将那女子揽在怀中，深情款款道：“姑娘，没事吧？”
那边徐浮看向林镇远，林镇远注意到徐浮的目光，偏过头去。
他们算是明白了。
林不平这小子，什么行侠仗义江湖梦，明明做得是英雄救美的梦！
两个老江湖，看走眼了啊！
“小鬼找死！”
被林不平偷袭，差点被一剑刺穿脑袋的王诚勃然大怒，抽出放在凳子上刀，一刀砍向林不平两人。
林不平一只手抱着卖唱女子，另一只手挥剑格挡。
只是王诚那一刀势大力沉。
刀剑相交，林不平就觉得一阵巨力传来，手掌一痛后发麻，虎口已然撕裂。
咣当一声脆响。
林不平无法握住手中之剑，武器掉落到地上。
好在那一刀也被他勉强个格开。
王诚得势不饶人，第二刀又朝着林不平当头落下，势必要将林不平那一剑彻底还给他。
林不平丢了剑，又抱着卖唱女子，行动不便，根本无法挡下或者避开这一剑。
椅子倒地的声音。
林镇远已然站起，手掌隐约有血腥弥漫。
事情变化如此之快，谁也没料到林不平会突然出手，也没料到王诚反击之狠。
上来就要见生死。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都不讲规矩了。
林镇远那边，因为要低调的关系，所以都坐在大堂角落中，距离林不平不算近。
看林镇远决眦欲裂的怒容，心中恐怕认定无法救下儿子，哪怕施展血河剑法也于事无补。
眼见林不平就要命丧刀下，破空之声响起。
一道白影呼啸而至，击中刀身。
一声脆响。
王诚身子一震，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刀，因此失了准头，一刀落空，仅仅从林不平身边砍过。
连对方的肩膀，衣服都没能伤到。
那白影和刀撞到，击歪这一刀的同时，自身也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仔细一看，却是一口碗，上面还有一些饭粒沾着。
“唉。”姜离放下手中的筷子，似乎在可惜自己最后一口饭没吃完，他看向林镇远，“对这种败类，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并肩一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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