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丑
打算给自己放假的邱扬回家后倒头就睡了两个小时，起来后看着因为午觉睡得太久而导致水肿的脸满是悔恨。
如果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只睡一个小时五十九分钟……她愤愤不平地想。
今天宁宁不在，虽然她走之间说安排好了一切，但因为上次的意外，她还是有些后怕。
她躺在床上慵懒地查看着今天积累下来的邮件，不出意外会是今晚直播内容的安排和一些后续工作的档期邮件。
一般这些邮件的标题模板都是：“x月x日，直播内容概述”、“x月第1周工作内容”等等。
她照例随性扫了一眼自己的收件箱，忽然在最底下看见了一封标题为“s市华侨中学邀请函”的邮件，因为和其他的邮件标题有差异，她一眼就瞧见了。
华侨中学是她的高中第三年在读的学校，之所以强调第三年，是因为她是在高三那年转去的。
她从初中开始就在准备着大大小小的比赛和考试，包括艺考。
没有悬念地，那年为了同时准备艺考和高考，母亲让她转到了以培养才德兼修著称的华侨中学。因为教育模式的不同，里面的学生比起其他当时年纪的普通中学里的学生，要争强好胜的多。
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邱扬还是学校里的佼佼者，学习成绩不算拔萃，属于中上水平。但舞蹈却是凭借着多年的舞台经验，把那些成绩好的，才艺水的人，在比赛中打得一败涂地。
毕业之后，除了班主任，她没有再和这个学校里的任何人联系，因为在这待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的回忆并不美好。
或许是那时候年纪还小，不知道被打击了要提升自己，只能记恨别人。
“你只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这句话直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来，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那其实只是一次校内拉丁舞蹈比赛。之所以说“只是”，是因为她已经参加过太多比赛，不仅斩获了市内各项奖项，国内的比赛也是拿过排名的，这种校里的比赛，当然是不在话下。
本是一次她没有太注重的比赛，也毫无悬念地夺得了冠军。
而就在她头戴红花，优雅地从领奖台上走到台下的时候，她的对手郁楠，用着最狰狞的面容，使着最平静的语气，贴近她的耳边：“你以为你拿了第一名就会出人头地了吗？这里看重的只有成绩，你的才艺只是一个跳板，赢了比赛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个小丑，知道吗？你只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这对当时的她来说犹如一个致命重创。在这之前，她接触到的所有人，告诉她的都是她所学的技能，以后会助她前程似锦，前途无量，即使是她的对手，也都是认可这一点的，即使输了比赛的人，再心存不满也会承认这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而不是用来取悦别人的工具。
郁楠是第一个让她开始思考和面对，自己学习舞蹈，将来走向的将是一个取悦他人的道路的人。
这几乎把一直以来趾高气扬的她推入谷底，相当于把她信仰的东西彻底否决了。
尽管是在很久以后，她也已经认同了这个观点，并且也明白了所有的职业都是通过取悦他人而实现价值这个道理的时候，想到这句话，她依然为其中的现实而感到悲哀。
即使她现在也变成了一个现实的人。
思绪飘了很远也很久，邮件里的发件人正是她特别少的时候会联系的班主任。
班主任李老师是一个充满热忱的人，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毕业了这么久，他还是会偶尔发来慰问，与她保持联系的原因。
她格外认真地看完了这封邀请函，提炼了几个关键词：毕业典礼，演讲，代表人物。
连起来就是在毕业典礼上作为代表人物发表演讲。
她来来回回看了这封邮件不下五遍，反复确认收件人和邮件里的人名字和自己是对的上的，才敢做下一步思考。
为什么忽然邀请她做学校的代表人物？学校里比她成绩好，比她有成就的人比比皆是。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直接表示同意前往。
邮件上的出席时间是在三个月之后，学校确实严谨，提前这么长时间就在安排毕业典礼了。
她关掉了邮件。还是不回复了，就当没有看到，或者当做忘了。
不愉快的回忆，她不愿再有过多接触。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她都提不起精神，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
直播间里，邱扬按照计划里的流程进行了正常直播，没有了苏悄然这个“大佬”的存在后，粉丝们的状态和注意力恢复到了从前，她很容易就能控制住场面。
苏齐明的事情实在是闹得有些太大，以至于直播间里大家都在明目张胆地讨论。她从来不想在公共场合谈起这类舆□□件，一是不想卷入这些事件，二是担心评论后事后落人把柄。
互联网时代，信息更替的太快，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随手一个截图或者是录屏，再稍微煽动一下，来自网络最骇人的网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她选择忽略这些话。
“邱邱，听说苏氏集团的创始人也参加了‘盎然之夜’，你参加的时候有遇上他吗？”一条带着挑衅的弹幕缓缓从屏幕中划过，她知道没有办法再继续装傻了。
果然，一条接着一条的言论弹出：
对啊！邱邱之前参加了盎然之夜的。
邱邱对苏氏集团的人有印象吗？
苏氏集团当时出席的人有多少啊？
面对着劈头盖脸的一串串问号，她事先想到的竟然是，幸亏她在这之间让苏悄然不要再来自己的直播间。
要不是要在意形象，她真得打自己一顿，这个时候了脑子里还想着别人。
她迅速地在脑子里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
如果直接说遇见了，那么她要面临的就是遇见之后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等等的问题，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在一起；如果说没遇见，在场那么多人，谁都没办法保证有没有人会跳出来说那天看到了她们是在同一张桌子上的。
真是祸不单行，刚答应苏悄然要帮他的忙，这会自己也要接连跳火坑。
“当时确实是遇上了，但是你们也知道，在场的人我也没认识几个，所以第一时间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她心里很没底，但是表面却波澜不惊。
这已经是最保守的回答了。
一来承认了当时确实是遇上了苏齐明的，二来顺势强调了自己“第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份，关系撇干净。即使是有在场的人，也拿她的话没办法，没人能抓得准她说的“第一时间”是什么时间。
说完后默默在心里感叹，自己是博主，怎么开始做公关的事了。
好在粉丝们还是信了这一说的，也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
貌似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一场直播下来，她感觉身心俱疲，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直播间。
没有人在意她当时的心情，也可以说是没人在乎，她又想起了郁楠。她现在的工作，不正是以这样一种在取悦别人的姿态存在的吗？甚至会因为得罪别人，而去否认事实。
盯着电视机的苏悄然，全程看完了她的直播。她看到邱扬巧妙地避开了关于父亲的舆论，心中唏嘘。既为她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番话而失落，也对她能明哲保身而庆幸。
只是透过镜头，他在她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落寞。
自从上一次她直白了当地告诉他，说他号的身份太抢风头之后，他忍住了一次没有去直播间看她。
但是也就那忍住了的一次之后，他就想通了，看不看是他的自由，她管不着。
于是，他明目张胆且理直气壮地……开了个小号，这样一来，她就不知道他在看了。
就他对她这么段时间的相处和了解下来，她今晚看起来不太自然，表情管理也不太好，连以往高亢的声音都浑浊了不少。
如果只是因为他的烦心事给她造成了困扰，以她的性格应该直接了当地拒绝。
可是她接受了，在收到他发的不打马赛克的收据图片之后还回复了让他不要太担心，会花时间替她看看之类的话。
真是个嘴硬心善的女人，我还没到能让你为我肝脑涂地的地步吧？
他自嘲了一番，又觉得自己自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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