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啪——”
清脆的一声,方才被唐律捡起来放在桌子边上的钢笔被他突然站直的动作一扫,再次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这次终于受不住摔得四分五裂。
然而没人去管这件事。
唐律惊讶地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听云。
“云哥,你、你刚刚说……你要继续给栾小姐拍摄？”唐律重复了一遍,还是觉得不能置信。
准确来说,沈听云今天来“云浮”以后做的一连串事情都让他觉得很迷惑。
进错房间没有出来反而帮栾绘拍摄,本来说好只有这一次却又反悔,这一点也不像沈听云会做出来的事。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被这么问,沈听云的心里也有点烦躁,栾绘的身影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看出沈听云心情不太好,唐律也不再触他的逆鳞,只说了一句他会安排就出去了。
陆焰,也就是红发男生见唐律出来,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他：“怎么样？云哥怎么说？”
他的眼睛里满是好奇,毕竟他最清楚栾绘进去之前他跟栾绘说过什么,如果栾绘真的照他说的做了的话……
那就有意思了,也不知道沈听云进去是什么表情……
陆焰想得入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此时在唐律眼里有多奇异,唐律喊了两句他还是没反应,于是唐律一巴掌呼在他头上。
“你想什么呢笑成这样！我警告你,不要又想什么坏事！”唐律冷着脸说陆焰。
陆焰不是“云浮”的正式员工,就是被家里人送来这里充其量体验体验生活,他骄纵的性格在圈子里人尽皆知,所以唐律也只敢安排一些无伤大雅的工作给陆焰。
尽管如此,陆焰还是会捅娄子,让唐律很头疼。
“没有！绝对没有！”陆焰举着双手无辜地看着唐律,“律哥你看我最近可乖了！”
唐律心里“咯噔”一下,但凡陆焰这么喊他,多半没好事,可是他想了想也没想出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只能放弃了。
他把手里的一叠纸页递给陆焰,“你去把栾小姐的信息更新一下,给她拍摄的人换成云哥。”
“啊？”陆焰的嘴惊讶成一个“o”形,“你、你、你说什么？云哥要给她拍照？”
唐律点点头,有些狐疑地回问：“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你没听到？”
“没有,”陆焰挠挠头,“那栾绘小姐知道吗？要告知她吗？”
唐律斟酌了一下,“先不用吧。栾小姐没看见云哥,你不好解释,下次让云哥自己去说。”
反正沈听云自己的烂摊子,就扔给他自己解决去了。
没看见？陆焰若有所思,所以栾绘真的按照他说的做了？看来沈听云也不像大家说的那样稳重自持,这不还是栽了？啧。
栾绘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今天只去了“云浮”,而且几乎没做什么事,但栾绘还是累得不行。
可能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她一整个下午都处于一种很戒备的状态,神经一直紧绷着所以光是坐在那里摆动作都觉得累得不行。
蒋芷还没回来,大概是在加班。
连灯都不想开,栾绘就着暗淡的月光摸索着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手背覆在眼睛上。
倦极了,很快栾绘的呼吸就慢下来,有些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很多片段在脑海里混杂着出现,搅得她脑袋混乱不堪。
大概是因为“云浮”里面那张照片的缘故,栾绘突然想起了和沈听云初见的那天。
高一,新生军训。
中午紧急集合,舍友都快走了才发现栾绘还睡在床上,被叫醒的栾绘慌慌张张地穿衣服,一边整理着一边往操场跑,穿过跑道的时候帽子飞了,等她发现,已经跑出了好一段路。
没办法,栾绘又折返回来找帽子,她有点轻度近视,因为军训就懒得戴眼镜,这会儿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只能压低了身子往地上看。
没走两步,一顶帽子蓦地闯入她视线。
“在找这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栾绘抬头看去,面前站着一个男生,很高,逆着光,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下。
奇怪的是,明明是三十多度的天气,他却穿着一件长袖的深蓝色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个,袖口也扣得紧实严密。
栾绘无暇多想,男生已经把帽子又往前递了递,“是你的吗？”
他指节修长,拿着帽子微微用力,手指的形状里蕴含着力量感。
“是我的！”栾绘用力点点头,其实早在她看见这个帽子的第一刻,她就认出来了,为了防止认错帽子,她在边沿上用线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l”,因为太丑了所以挺有辨识度的。
只不过刚才因为看男生看愣了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栾绘拿回帽子,低头道谢：“谢谢学长！”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没穿军训服的,应该就是高二高三的吧。
也因为低着头,所以栾绘敏锐地看到男生在收回手以后不自在地捻了捻指尖。
栾绘捏紧了帽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帽子上黑乎乎的,她知道,但是军训天天都要都戴帽子,根本没时间洗,再者大家都这样,所以平时栾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十分难堪。
“不用。”男生随口回了一句就走了,栾绘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导致最后集合迟到了还被罚跑圈了。
后来,她知道了那个男生叫“沈听云”。
他成绩很好,喜欢摄影,特长很多……
栾绘从未靠近过沈听云,只是从一个又一个人的描述中拼凑出“沈听云”这个人,并将他妥贴地放在心里。
栾绘没有尝试过也知道,他们是永远都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为了赶上沈听云,栾绘在别人都睡下时刷着一张又一张的卷子,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想着沈听云,可是等她考上a大没多久,就听到了他出国的消息。
后来也陆陆续续从别的地方听到过沈听云的消息,然后就是最近在“云浮”看到的那幅照片。
关于沈听云的记忆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客厅的灯被“啪”的一声打开。
蒋芷开了灯看见的就是躺在沙发上蒙住眼睛的栾绘,她以为栾绘在哭,急忙放了东西走过去。
“绘绘你怎么了？今天遇到什么了吗？”蒋芷的声音中满是焦急。
蒋芷开灯的那一霎那,栾绘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就是沈听云低垂着眼,表情淡淡地把帽子递给自己。
从此再也没忘过。
“我没事。”栾绘移开手臂抓着沙发的靠背坐起来,蒋芷在她旁边坐下,栾绘顺势把肩膀靠了过去。
“就是有点累了。”
“今天发生了什么吗？”栾绘很少会有这么疲倦的时候,蒋芷不免有些担心。
“没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吧。”昨晚一直想着去拍摄的事,栾绘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
“今天在‘云浮’怎么样？要不是我最近工作忙我就陪你去了,绘绘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然就不去了吧……”蒋芷有些迟疑,她和栾绘认识了好几年,自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张扬的性子,这种事对她的挑战实在太大,可是另一方面,她也没有办法看着栾绘连这样一个心愿都完成不了。
“挺好的,”栾绘抬头冲着蒋芷扬起一个浅笑,“他们态度都挺好的,而且……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在去之前,栾绘最担心的就是这点。
毕竟拍摄的是身体写真,过程中必然要调整姿势,避免不了肢体接触,尽管唐律一再保证他们的摄影师有很高的职业素养,栾绘还是怕,因为她不知道他们的“素养”底线是什么。
不过下午的拍摄完全打消了她的顾虑。
那个摄影师几乎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用语言帮助她调整姿势,最过分也就是碰碰她的手臂、手腕还有下巴这种不那么敏感的地方。
“那就好。”蒋芷突然想起什么,“绘绘,你知道沈听云吗？”
听到这三个字,栾绘的心震颤了一下,她以前跟蒋芷提过自己有一个暗恋了很久的人,但是没说过是谁,蒋芷突然提起,栾绘差点以为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不过很快她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栾绘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不知道,怎么了？”
“沈听云就是‘云浮’的老板,他最近居然回国了,”蒋芷看不见栾绘的表情,继续往下说,“没想到他还会回来,当时他跟着出国留学的女朋友一起离开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们就会一直待在国外,没想到竟然回来了,听说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栾绘静静地听着,故事的前半部分她也听过,当时考上a大没多久,就知道了沈听云出国的消息,原因也是为大家津津乐道,沈听云那时候的女朋友要出国留学,所以沈听云也就跟着出国了,还一度成为一段佳话。
居然……回来了吗？栾绘的心震了一下,随即又在心里苦涩地笑笑,沈听云在哪里,国内或者国外,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从来如此,以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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