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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八章:徐有贞的机会


  “陛下,这就是臣的打算,不过……”盡

  站在重华殿的阶下,朱仪不紧不慢的将自己那天对张輗所说的谋划都说了一遍,最后,脸色略显为难,道。

  “……好像张同知对臣能够做成此事,颇感怀疑,所以,时至今日,军府那边的进度都十分缓慢。”

  既然太上皇要用帝王心术,那么,朱仪自然是要配合他的。

  所谓御下之道,在恩威并施,刚刚的那一番‘敲打’,便算是威,那么接下来,自然是要给太上皇一个施恩的机会。

  果不其然,听闻此言,朱祁镇微微一笑,摆手道。

  “王钦之事,毕竟是你成国公府获利,所以,张輗有所迟疑也是常事,不过,你们都是国之干城,有什么误会,说开就是了。”

  “这件事情,你不必操心,过两日正旦时,朕找机会同张輗说一说,让他助你便是。”盡

  话头是朱仪递上去的,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听到太上皇这般大包大揽的话,朱仪顿时大喜,道。

  “多谢陛下!”

  “不妨事,你们好好做事,既是为社稷效力,也是为朕尽忠,不过……”

  朱祁镇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神色又变得肃然起来,问道。

  “张輗那边不是问题,但是,你确定你的计划可行?可别到了最后,真的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见此状况,朱仪也有些踌躇,道。盡

  “陛下明鉴,臣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是,至少有五成的机会,臣觉得,可以一试,若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到最后其实是一样的结果。”

  这话说完,朱祁镇沉吟了片刻,倒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朱仪的说法。

  见此状况,朱仪又小心翼翼的道。

  ”只是陛下,臣尚有一事担忧,那就是,此事臣若直接出面的话,一旦出了什么变故,可能会牵连到两府,所以臣想着,能不能找一个在朝堂上既有地位,又有胆量的人来帮忙。”

  “你想用谁?”

  朱祁镇皱了皱眉,直截了当的问道。

  于是,朱仪吐出一个名字,随后,他跪在地上,道。盡

  “陛下,臣知道这么做有冒犯宗亲之嫌,但是,臣思来想去,并没有其他的办法,还请陛下明鉴。”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朱祁镇的脸色也是一变。

  不过,看着跪在地上的朱仪,他的神色也是一阵变幻,但是到了最后,他也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道。

  “你行事小心些便好。”

  没说准,也没说不准,但是,这番态度,朱仪已然明白,再度叩首,道。

  “谢陛下!”

  于是,朱祁镇叹了口气,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而是道。盡

  “当初春猎场上,你对朝廷提议说要筹建幼军,如今杨杰已经回京,这件事情,皇帝那边,只怕也没有继续拖延下去的理由了,便趁此机会,一并做了吧。”

  这番话口气平静,但是,显然不是商议,而是命令。

  或者说,是朱祁镇提的条件。

  尽管朱仪并不觉得,刚刚那件事情是朱祁镇吃亏,但是,他还是恭敬的起身,道。

  “臣遵旨……”

  …………

  乾清宫。盡

  舒良站在底下,将南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道。

  “皇爷恕罪,前些日子张輗去过一次南宫,但是,当时太上皇屏退了左右,因此,并没有探知到具体谈了什么。”

  所以说,这就是对南宫太放任的缺点。

  若是像前世一样,大门灌铅,伐尽树木,禁军严加看守,那么,自可最大限度的阻断朱祁镇和外界的联系。

  但是这种事情,严防死守是没用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严防之下,对于朱祁镇来说,他只要能够成功一次,那么,一切局势便可逆转。

  因此直到现在,朱祁钰都没有下令将南宫彻底封锁,有些时候,隐于暗处,比一切搁在明面上要更有用的多。盡

  当然,朱祁镇也不傻,孙太后的话,他多多少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的,至少侍奉在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信。

  而且,像是谈一些机密之事的时候,身边最多也就只留两个最心腹的内侍宫女。

  所以的确,有些消息,是打探不到的。

  “无妨,太上皇若是连这点警惕都没有,也就真的并无威胁了。”

  朱祁钰摆了摆手,对此事却并不在意。

  无论是前世今生,沦落到如今地步的朱祁镇,其实都已经变成了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人物。

  前世的南宫之变,决策者未必是他,如今依附于他的诸勋贵,他也未必能控制得了。盡

  张輗若是真的对南宫忠心耿耿,之前也不会和朱仪一起联手欺瞒朱祁镇。

  所以,朱祁镇并不是最关键的,当然,朱仪当初的举动,也的确有些冒失了。

  一念至此,朱祁钰不由感到有些头疼,不管是杨杰,还是朱仪,乃至是任弘,这帮年轻人,都过分有主意了些,吩咐他们的事倒不是办不成,但是往往会过犹不及,还需要他再来善后。

  摇了摇头,朱祁钰道。

  “事已至此,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以后,朱仪在朝堂上行事会方便许多。”

  “但是,他和南宫之间渐生芥蒂,总归还是有隐患的,如此看来,徐有贞那,也该动一动了。”

  舒良躬了躬身子,声音恭敬。盡

  “皇爷的意思是?”

  “徐有贞不是一直想借力升官吗?就给他个机会,张輗那边让他自己想办法,获得英国公府的信任。”

  对于徐有贞这个人,原本只是闲落一子,但是现在看来,倒不失为一手妙棋。

  说到底,看住朱祁镇不是本事,看好他手底下可用的人,才是真正有用的事。

  “是,奴婢回去就去给徐大人传话。”

  舒良点了点头,旋即便道。

  “除了这件事外,国公爷那边还传来话说,该做的准备,他都已经做好了,就只差几位王爷那边,还需说和一番,不过,趁着年节的工夫,也可齐备,只要陛下允准,随时可以动手。”盡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压明显低了一低。

  舒良低下头,把嘴闭得紧紧的,再未开口。

  良久之后,一声轻叹响起。

  “年节后寻个机会,便可以了。”

  “奴婢遵旨……”

  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落下,整个紫禁城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天地。

  ‘咔哒’一声,小小的锁扣被扣进了锁芯当中,这一年便算是彻底结束了。盡

  徐有贞笑眯眯的和一干同僚都挨个打了招呼之后,搓了搓手,上了自己的小软轿,吩咐道。

  “去陈尚书府邸。”

  …………

  “什么?徐有贞?”

  大明的官员正式的假期少的可怜,陈尚书好不容易熬到除夕日,正陪着小小的孙儿玩乐,便接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消息。

  皱了皱眉,陈循道。

  “他来做什么?”盡

  底下的管家见陈循脸色不佳,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小心,道。

  “说是来给老爷拜年。”

  “拜年?”

  陈循冷笑一声,道。

  “大年三十来拜年,他倒是想得出来!”

  于是,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要不要小的去回绝了徐大人?”盡

  “不,让他到厅中等我!”

  稍一沉吟,陈循还是开口道。

  他的性格,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得罪人,徐有贞如今说到底,也算是东宫的人,见一见也不妨事。

  何况,自从上次他算计杜宁,被陈循骂走了之后,已经许久不敢登陈府的门了。

  现如今突然过来,倒是让陈循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有什么事,连挨骂都不怕了。

  于是,管家下去叫人,陈循则是又逗了逗小孙子,随后,连便袍软履都没有换下,外头直接罩了一件披风,便来到了花厅当中。

  厅中燃着炉火,来者是客,底下人自然不会慢待徐有贞,手炉,茶水,点心一应俱全的备着。盡

  但是,徐有贞却连坐都没坐下,一直在门口垂手等候着。

  眼瞧着陈循顺着廊下走了过来,徐有贞态度恭敬,连忙上前,道。

  “学生见过老师!”

  “元玉倒是许久未来了,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望我这个老头子?”

  真正在面对徐有贞的时候,陈循倒还是和蔼的样子,在花厅当中坐下,他对着徐有贞摆了摆手手,道。

  “坐。”

  “是学生的错,着实是近些日子临近年节,东宫事忙,所以,没能及时来看望老师,还望老师见谅。”盡

  徐有贞拱了拱手,口气依旧毕恭毕敬。

  见此状况,陈循倒是也不过多跟他寒暄,直截了当的道。

  “东宫事忙,这个老夫知道,不过,明日便是正旦了,按例,太子殿下要在文华殿受贺,你身为东宫属官,必然又是忙碌的一天,这下了衙,你不赶紧回府歇着,怎么到老夫府上来了?”

  “难不成,你觉得老夫是那种不讲人情,非要弟子鞍前马后的人?”

  这话带着几分玩笑之意。

  不过,徐有贞却赶忙道。

  “学生不敢,老师洞悉明见,学生此来,的确是有事情,想和老师商议。”盡

  “何事,说罢。”

  陈循对此早有预料,因此神态也十分平和,道。

  于是,徐有贞开口,问道。

  “学生听说,年节之后,吏部要举行大计?”

  “嗯,有这桩事。”

  陈循点头,口气依旧平平淡淡。

  见此状况,徐有贞笑了笑,道。盡

  “天官大人倒是好魄力,京察提前,大计也要提前,这么看来,明岁恐是多事之秋了。”

  闻听此言,陈循的眼睛眯了眯,却并未说话。

  但是,这点神态的变化,自然是被徐有贞捕捉到了,于是,他开口道。

  “不瞒老师,学生还记得,当初京察之时,天官大人铁面无私,黜落了一大批京中官员,其中不乏有学生的同年故交,他们当中有些人,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再回京师了。”

  这话带着浓浓的感慨,不过,陈循听了之后,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好看,要知道,当初清流被打压,就是从京察开始的。

  那次京察,清流出身的诸多官员,受到了重点打击,甚至于,在京察的过程当中,他看好的很多年轻人,如彭时,裴纶,商辂,都因得罪了王文,而被贬出京。

  在那之后,清流一脉便开始一蹶不振。盡

  这个时候徐有贞提起这档子事,摆明了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循自然是不高兴,说话之间,也带上了几分不悦,道。

  “年节之下,你来找老夫,就是为了说这个?”

  见老头子有些动火,徐有贞连忙道。

  “老师容禀,学生只是担忧,上次京察,高阁老,商侍读等人被贬出京,可见天官大人对清流一脉并无好感。”

  “此次大计,虽不比京察,但是,学生仍担心,会不会再度重演旧事?”

  大过年的,不速之客登门,陈老大人心情本来就不好,再看着徐有贞一脸‘担忧’的样子,顿时心中更是不悦,冷哼一声,道。

  “你到底有什么话,直说!”盡

  言下之意,再绕来绕去的,他老人家就要端茶送客了。

  于是,徐有贞也不敢再卖关子,道。

  “老师,学生是想说,朝廷这么下去,总归不是好事,王文,于谦等人如今把持朝政,并非长久之道。”

  “陛下这段时间来,钳制科道,冷落清流,重用亲信,长此以往,朝廷恐再无正声。”

  “当然,于少保的清名人尽皆知,但是,如今兵部上下,尽是他的亲信,吏部那边,再起大计,只怕也难说不是为了进一步掌控文武百官。”

  “所以,为朝廷计,学生觉得,朝堂之上,陛下身侧,还是该有一些能镇得住场面的老臣,在需要之时,能够劝谏君上,不至于误信奸人,铸成大错。”

  闻弦歌而知雅意,陈循只稍一思忖,便明白了徐有贞的意思,挑了挑眉,他轻轻吐出两个字。盡

  “内阁?”

  如今在朝中,还有空缺,且能称得上重臣的,就只剩下几个内阁大臣的位置了。

  按照当初天子所定的规制,内阁应有六人,但是一直都没有满员过,江渊去后,内阁便只剩下了四人,首辅王翺,次辅俞士悦,还有因殿试一案被牵连正在戴罪立功的张敏和朱鉴。

  陈循在内阁待过,他自然清楚内阁每日要处理的政务有多少,尤其是俞士悦还兼任着太子府詹事,在内阁上的精力要被分走一大部分。

  所以实打实的说,内阁现在的确是缺人的。

  但是,徐有贞这个时候来……

  眼中闪过一丝古怪,陈循开口问道。盡

  “你觉得谁可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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