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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意外但合理的真相


  柳承庆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却迅速在一众勋贵子弟当中,掀起了嘈杂的议论。
  不过,面对这样的状况,作为正主的朱仪,倒是并没有什么慌张的神色,相反的,倒是梁传直接喝道。
  “你胡说,我看你这是嫉妒!”
  说着,他转向一旁的众勋贵子弟,开口道。
  “诸位,今日围猎,梁某一直和小公爷同行,可以作证,这只老虎,绝对是小公爷所杀!”
  场中的议论之声,这才平息了几分。
  这个时候,又有几个勋贵子弟站出来,道。
  “我好像也看见,梁公子和小公爷一直在林中一同围猎。”
  “不错,就算没有梁公子同行,我等身边都跟着有朝廷的禁卫,若是这老虎来路不正,那些禁卫岂会不发一言?”
  “就是,照我看,就是柳承庆这個混小子,看不惯小公爷拔得头筹,故意来捣乱的。”
  这种情况下,朱仪素日里的好人缘,就发挥作用了。
  除了那些和成国公府有宿怨的,还有和安远侯府有旧的勋贵子弟,其他的人,都纷纷出言,替朱仪说话。
  而且,古怪的是,柳承庆自己,似乎也有些底气不足,被众人这么一说,竟然有些踌躇。
  这个时候,在一片嘈杂声中,作为正主的朱仪,也终于是开口道。
  “既然柳公子说,这老虎不是朱某杀的,那柳公子可敢和朱某,到陛下面前对质一番?”
  “这……”
  柳承庆一听要到御前去,顿时有些犹豫。
  见他这副样子,一旁的梁传不由冷笑道。
  “怎么,不敢了?柳公子刚刚的气势呢?还举告,我呸,小人!”
  这番话,成功的激起了柳承庆的少年气性,这么多人瞧着,他要是不敢去,可真的就被人当成了诬告的小人了。
  咬了咬牙,柳公子道。
  “去就去,这老虎本来就有问题,我有什么不敢的!”
  一旁的清点猎物的内侍,碰见这种状况,本来就感觉一阵头大,见双方都答应了要对质,如蒙大赦,赶忙拱了拱手,前去禀报了。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朱祁钰等人也瞧见了不远处的骚动,虽然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似乎是和朱仪有关的。
  “陛下……”
  不多时,内侍来到高台上,将底下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随后,怀恩来到案旁,原原本本的禀报了上来。
  听完了底下发生的事,朱祁钰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讶色。
  不过,看着底下一众大臣好奇的样子,他也知道,都闹成这个样子了,隐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更何况,既然对质是朱仪提出来的,那么,想必他是有把握的。
  因此,沉吟片刻,朱祁钰便道。
  “既然如此,便将朱仪,梁传,柳承庆等人宣上来吧!”
  “遵旨。”
  怀恩欠了欠身,然后转身遣内侍过去叫人。
  趁这个工夫,朱祁钰状若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张輗等人,然后开口道。
  “刚刚底下人过来禀告,说是安远侯府的柳承庆,举告成国公府的朱仪,说那头老虎,并非朱仪自己搏杀,二人在底下闹将起来,说是要当众对质。”
  话音落下,底下一阵哗然,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掀起一阵议论。
  不过,勋贵这边的反应明显更激烈一些,一个个都脸色难看,觉得十分丢脸。
  当然,文臣这边也没好到哪去,按理来说,他们都不希望朱仪拔得头筹,所以,出了这样的事,应当高兴才对。
  但是,恰恰相反,这帮老大人的脸色,也不好看的很。
  不为其他,就只因为,在场除了他们这些文武大臣之外,在场的还有四夷诸使。
  正因如此,刚刚天子训斥王文的时候,才说这是春猎仪典,不是朝堂之上,叫他分清场合。
  更何况,他们的争吵,和朱仪的这桩事,其实还有不同。
  春猎是一个特殊的场合,作为勋贵来说,很明显是想要借此机会,将事情闹大,在舆论上占据优势。
  到时候,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天家的‘和睦’,某些事情上,势必要做出一些让步。
  文臣这边,这些老大人之所以会放王文出去。
  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也需要一个机会,慢慢的释放出一些政治信号。
  大家各有目的,心照不宣,而且,有天子在上,大家也会(不得不)‘点到即止’。
  但是,朱仪的这桩事情不一样。
  如果那头老虎,真的是用了什么其他的手段猎取的话,那么丢的可不单单是勋贵的人,而是大明朝廷的人。
  虽然他们都不想让朱仪拔得头筹,但是,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出于这个原因,当柳公子来到高台上的时候,迎接他的,便是一片充满不善的目光。
  “臣……柳承庆,叩见陛下,叩见太上皇!”
  柳公子咽了咽唾沫,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背后不由冒出一阵冷汗。
  和杨洪这种新晋的勋贵不同的是,似安远侯这样的老牌勋贵世家,除了本爵之外,往往都会有荫封。
  像是柳承庆,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得了荫封,虽是虚衔,但也不算没有官身。
  梁传和朱仪也是一样,不过不同的是,朱仪身上,还有一个护驾将军的官职。
  三人来到台上,一共跪倒在地。
  “平身吧。”
  朱祁钰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摆了摆手让三人起身,随后便直接了当的将目光放在了柳承庆的身上,问道。
  “柳卿,朕刚刚得到禀报,说你要举告朱仪,说他算作自己猎物的那头吊睛白额虎,不是他猎杀的,可有此事?”
  柳承庆虽然出身勋贵世家,但是,平素就是大半个纨绔子弟,压根就没有正经奏对过,虽然礼仪早已熟知,但是,心中的紧张却是藏不住的。
  此刻,被朝堂上一众文武大臣打量着,尤其是,看到旁边那些勋贵大臣,个个都黑着脸,又闻听圣上玉音垂问,差点又想跪下来。
  不过到底,柳公子还不是个彻底的废物,吞了吞唾沫,他小心翼翼的道。
  “回陛下,臣没有说,这老虎不是朱将军所猎,只是想说,朱将军猎杀此虎时,此虎已然受伤,所以,不能算作是他独立搏杀的而已。”
  呼……
  柳承庆的这番话音落下,便听见旁边一众大臣,长长的舒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
  他们还真以为,朱仪的这头老虎,有什么弄虚作假的事情呢,弄了半天,就这?
  应该说,柳承庆所说的不无道理,猎杀一只受伤的老虎,和一只完好无损的老虎,难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朱仪碰见的是一头已经受伤的老虎,那么,捕猎的难度自然会大大降低。
  说白了,这头老虎的含金量也就大大降低。
  这对于老大人来说,是可接受的。
  因为,这种情况,最多也就是围猎的时候,猎物的归属出现了异议。
  这种情况,在捕猎的时候很常见,尤其是老虎,豹子,野猪这种猛兽,在受伤之后,仍然十分凶悍,如果不是提前设好了陷阱,就算是射中了它,也很容易让它逃走。
  在这种春猎的场景下,各家勋贵子弟都在林中,误猎了从别人手中逃走的受伤猎物,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属于正常情况。
  当然,让一众老大人们感到有些怀疑的是,柳公子的这副样子,也着实不像是什么,敢上去搏杀老虎的人。
  若说是他先射伤了老虎,然后被朱仪给截了胡,这话,似乎有点让人难以信服……
  显然,有这个疑惑的不止一个人。
  闻听此言,朱祁钰目光在朱仪的身上扫了一扫,又对着柳承庆问道。
  “原来如此,不过,你怎么知道,朱将军在遇到这头老虎的时候,这头老虎已然受伤了呢?”
  “这……”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问出来,柳公子顿时有些窘迫,颇是踌躇了片刻,方开口道。
  “回陛下,其实,这头老虎,是臣第一个遇见的,那老虎受伤,也是因为臣……”
  这话听起来,莫名的有些别扭,因此,一众文武大臣,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这柳承庆,还真的有敢于搏虎的勇气?
  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公子沾满灰尘的衣衫,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问题是,搏虎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哪怕是失败了,但是敢于搏虎,已经算是勇气过人了,这柳承庆,干嘛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呢?
  于是,作为一个贴心的询问者,天子再次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如此说来,柳卿的意思是,这头老虎,是你率先搏杀,但是,未能成功,让这老虎负伤而逃,最后,被朱将军捡了个便宜,带了回来?”
  说着话,天子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柳承庆,继续问道。
  “难不成,柳卿的这满身尘土,也是因搏虎而致?”
  两个问题,让柳公子的眉头拧成了麻花,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心中似乎又十分矛盾,迟迟没有开口。
  按理来说,天子垂问,不能立刻回答,是为不敬。
  但是,柳承庆就是个没怎么面圣过的勋贵子弟,此处又不是朝堂上,所以,天子明显也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反而笑着道。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老虎,可算得上是柳卿和朱将军一同所猎,来人,另赐一柄玉如意和一副宝剑,给柳卿家!”
  眼瞧着天子开了口要给赏赐,柳承庆吞了吞唾沫,丝毫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
  “陛下恕罪,臣不敢受此赏赐。”
  “哦,这又是为何?”
  上首天子皱了皱眉,一脸疑惑。
  感受到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目光,柳承庆知道,再瞒也是瞒不住的,只好老老实实的道。
  “回陛下,臣不敢欺瞒,这头老虎,的确是臣率先遇见,不过,当时此虎凶悍异常,见人便扑,臣一时不慎,险些葬身虎口,是保护臣的一众禁卫将士奋力搏虎,将其打伤,臣才得以幸免。”
  “臣遇到此虎时,它尚且完好,但是,方才见到此虎,可见身上有臣和一众禁卫击打的伤痕,故而,臣便知道,朱将军遇到此虎时,此虎已是被臣等击伤。”
  “但是,若说是臣率先搏虎,臣也不敢领受,请陛下明鉴。”
  得,真相大白了!
  怪不得这柳承庆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实话,原来真相是这样。
  说白了,这位柳公子,的确率先遇到了这头老虎,但是,他胆子太怂,不敢上去打,可谁料这老虎凶悍,率先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凭柳公子的这几分本领,显然是没办法制服一头猛虎的,所以,随行的禁军毫不犹豫的出手,救下了柳承庆,同时也打伤了老虎。
  当然,这老虎虽然受伤,但是却逃走了,而禁军的职责,是保护柳承庆,所以,也并没有追上去。
  随后,只怕这头受伤的老虎,就被朱仪碰上,并且猎了回来。
  若是如此的话,这老虎的确算是朱仪捡了个便宜,但是,相较而言,显然是灰头土脸的柳公子,更值得被嘲笑。
  因此,他的话音落下,便感受到,不远处的一众勋贵,朝他投来了‘你个不争气的玩意’的目光。
  深深的低下头,柳承庆不由感到一阵后悔,早知道,他就不一时冲动,去‘戳穿’朱仪了。
  现在倒好,伤敌一百,自损一千,何苦来哉……
  所幸,天子还是体贴的,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没有苛责柳承庆,反而安慰道。
  “无妨,虽有禁卫相帮,但是柳卿能够遇难而上,回程之后,亦能如实上禀,也是难得,朕的赏赐,你收下便是。”
  柳承庆一脸羞惭,但是,也不好再继续推脱,于是拱手道。
  “臣领旨,谢陛下……”
  按理来说,这件事情到这就该结束了。
  朱仪虽然是捡了个漏,但是,毕竟老虎就是他猎杀的,而且,说句实话,虽然天子没有戳破,可众人看柳公子这副样子就知道,就算是有禁卫帮忙,只怕也没有给那老虎造成多大伤害。
  毕竟,禁卫的职责是护卫,而不是捕猎,那种场景下,他们所做的一定不是先搏虎,而是先救人。
  换句话说,大概率当时那老虎受的是轻伤,所以,朱仪搏杀老虎的功劳,虽然有水分,但是也不算大。
  何况,春猎是一场高兴的事,没看见对柳承庆这种纨绔子弟,天子都大度的予以安慰,换了个由头还是把赏赐发了出去吗?
  对他都是如此,那么对真正搏杀了一头老虎的朱仪,天子自然也更不会苛责了。
  但是,就在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到此为止的时候,一旁的朱仪却突然拱手道。
  “陛下,臣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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