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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番外二:因果镜(完)


  作为天下唯一的主人,嬴政要查什么事那都是手到擒来的,目前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有所欺瞒。

  没过几天,胡姬一干人对胡亥的一干教导就送到了嬴政面前,更令嬴政想不到的是,明明许多事都已经不一样,胡姬竟还是和赵高搭上线了。

  主要是胡姬不想送胡亥去国子学,想请赵高去教胡亥。

  原因也很简单,赵高的才学和那手好字是他亲口夸过的,又是他十分信任的人,每次他出行几乎都有赵高随驾在侧。

  嬴政对这些女人的手段并不陌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人生中许多重要转折点也是有这些手段推动的,那时他甚至无法决定自己要做什么,甚至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

  正是因为了解这些手段,他才不想在后宫立个女主人,免得对方想法太多,手伸得太长。

  但凡是有点野心的人,都会想往上爬,胡姬有这种把胡亥推出去争取的想法倒也没错。

  如果这一次嬴政没有把扶苏手把手养大,他说不准还会很欣赏这种做法,毕竟他要的继承人不能只占着个“名正言顺”,他想要的始终是一个能继承他野心、能将达成传延万世的太子。

  可在看过胡亥的表现之后,嬴政心里已经直接把胡亥开除出局,对胡姬的各种小动作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你教他争,那倒是让他学点真本领啊,教他争又不教他怎么夺回权柄算什么事?

  当然,更可能的是赵高和李斯他们就是看上胡亥的好控制。毕竟连他这个父皇都敢反对、拥有蒙恬等人支持的扶苏,怎么可能像胡亥一样任由他们揽政弄权、祸乱朝纲?

  虽说扶苏的表现对嬴政来说也只是马马虎虎,但胡亥的表现无疑是负分了。

  嬴政从前就没打算太依靠扶苏那一知半解的先知先觉,现在自己知道了有可能发生的“未来走向”,心里也没太发慌。

  那天扶苏来和他坦白因果镜之事,还提到因果镜曾依附在李斯女儿身上,害得李裳华大病一场。

  那场大病嬴政也晓得,似乎是胡亥出生那天的事,这说明这因果镜并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而他不一样,他把因果镜忽悠得向他展示了那一段因果,并且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更没有向李斯女儿那样病倒。所以,扶苏有所谓的天赋,他这个当爹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嬴政很快从看到那段因果的不快里走了出来,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又该精神抖擞地加班了。接下来北边要搞,西边要搞,辽东要搞,江南要搞,百越也还得打下来,男丁总是不够,人才也总是不够,多愁人啊,他可没那么多精神理会后宫那点小动作,更没那么多心思和他们绕弯子,叫他看着不顺眼的人直接晾着不用完事。

  嬴政一向是个自信心爆棚的人,别说现在他还没经历后来那么多不顺心的事,就是真经历了,他也已经看过那个自己被人往坑里带的“未来”,绝不会再往同一个坑里栽。

  他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偶尔没胃口还有儿子来陪吃,偶尔想偷个懒不加班还可以奴役扶苏,可没那么容易被弄得睡不着吃不下。

  还是扶苏想得对,什么都没有他身体好重要,在那个“未来”里要是“自己”没有突然驾崩,哪轮得到赵高、李斯他们蹦上天,管他们有天大的野心都得缩着。

  李斯留着算是给扶苏留个面子,赵高这人嬴政却没准备留了,赵高是有点才华,字也写得不错,可天底下有才华、字写得好的人少吗?其实并不少,他图的也就是赵高使着顺手,又对他忠心耿耿。

  现在知道赵高对他忠心得不够彻底,反倒是个野心勃勃的弄权好手,嬴政便不打算再放他在车府令这个位置上了。

  虽然经过早前扶苏改制,车府令真的就只是安排车马,别的事务已经不可能再碰,可到底也是能掌握他行踪的重要位置,嬴政还是想挑个顺眼的。

  嬴政叫来太仆,叫人太仆把车府令的任期也调一调,和其他位置一样任期一满就换人。

  这不是什么大事,按照新官制的规定,别的职位大多都是有任期的,车府令隶属于太仆,但因为管的是嬴政的车马,所以嬴政不开口没人敢动,便一直由嬴政直接任命。

  太仆从嬴政话里嗅出要换下赵高的意思,回去以后便开始物色适合的接替人选,又意思意思地通知了赵高一声,叫赵高准备挪窝了。

  至于挪到哪,嬴政也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胡姬不是不想让胡亥去国子学,还私底下接触过赵高吗?那就让赵高专门教胡亥去,看看他要是一心一意地教导胡亥能把胡亥教成什么样。

  不过不管最后教成什么样,这几个人他是不会再见的了。

  扶苏知道嬴政这些安排时,已经是挺久以后了。自从他搬出宫外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不去探知宫中之事,在朝中大多时候也是关注大事居多,压根没空了解一个小小车府令的变更。

  直至嬴政要去雍城祭天,扶苏与太仆那边商量御驾出行诸事,才发现车府令换人了。

  扶苏眉头一跳,不知道赵高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下岗。他随口探问了几句赵高是不是升迁了,才晓得太仆也不知道赵高的去向,只知道他已经卸任车府令挺长一段时间。

  因为与扶苏关系不错、还去扶苏家里撸过竹熊,太仆压低声音和扶苏说起自己的猜测:兴许是赵高做了什么让嬴政对他心生不满,所以嬴政才把他换了下去。

  既然让嬴政不满意了,从朝中消失也是很正常的事,嬴政可是天下之主,他不想见到的人自然有人帮他处理掉。

  这一点扶苏也想到了,可是,他父皇为什么突然对赵高心生不满?

  扶苏又想到他和裳华大婚之后不翼而飞的因果镜。他很怀疑因果镜是不是跑到嬴政那里去了,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因果镜不是谁都能承受、更不是谁都能开启的,他几乎日日都会陪父皇用膳,父皇若是身体有异,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思来想去,扶苏也只能想出可能是因为许多事都变了,他父皇由于别的事对赵高有了不满。他乖乖把手上的事办妥,跟着嬴政一块去雍城祭天,雍城那边本来只有四处祭天之地,自从大秦一统天下,扶苏便建议再选一处地方设置第五处,这样东、南、西、北、中五方神灵都能得到祭祀。

  这种仪式不一定能与上天沟通,但定期举行这样的仪式有利于安抚民心。今年是雍城第五修成之日,司天监那边选好日子之后嬴政便要亲去雍城主持祭天大典。

  扶苏已经完婚,其他公子公主也陆陆续续长大成人,这种仪式他们现在也可以参与了,嬴政叫人传召年满十岁的公子公主一起前往雍城。

  扶苏听到嬴政说出的口谕有些讶异,想问“父皇不带上胡亥吗”,又觉得这么问反倒是给嬴政提了个醒,也就闭上嘴没多问。以嬴政对胡亥的喜爱,真要想带,肯定会单独派人去说一声。

  由于心里有了疑问,扶苏便对这事分外关注。

  结果到出发当日,扶苏也没见到胡亥。

  嬴政照旧叫扶苏同坐一车,见扶苏似有疑惑,便问道:“在找什么?瞧着心不在焉的。”

  扶苏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现在许多事都已经不同了,他其实没必要太在意胡亥,胡亥本也是父皇的孩子,与父皇亲近也是很正常的事,总格外关注这事倒显得他这个兄长没有胸襟。

  嬴政是什么人?他就是眼瞎也能看出扶苏在想什么。

  再想想胡亥一出生,扶苏便天天来找他蹭饭,一天到晚到他面前晃悠,显见是特别在意他对胡亥的偏爱。

  嬴政故意说道:“可惜胡亥最近病了一场,不适合出行,要不然一路上就不那么无聊了。”

  扶苏一顿,才惭愧地说道:“我最近太忙,都不晓得胡亥病了。”论起解闷逗趣,他确实没有胡亥在行。

  嬴政饶有兴致地看扶苏在那纠结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了笑,随口问起扶苏几件政事。

  提到正经事,扶苏又有了精神,和嬴政讨论起自己了解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

  父子俩一路聊到雍城,扶苏跟着嬴政下了马车,外面天气正好,虽是冬末春初,外头还挺冷,天上却晴空万里,落在人身上的日光已经暖融融。

  雍城已经有了祭祀白帝、青帝、黄帝、炎帝的四,新建的第五祭祀的是黑帝,设立在雍城北郊,选址仍是和其他四一样位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

  扶苏跟着嬴政拾级而上,很快来到小山之巅。

  小山不算太高,到了山上却仍是天风凛冽,吹得旗帜猎猎作响。扶苏不是参与祭天,对整个流程早已烂熟于心,全程领着弟弟将闾他们紧跟在嬴政身后完成祭天仪式。

  祭告上天时,嬴政仍是把去年的业绩给老天和列祖列宗汇报了番,重点夸一夸自己完成了多少列祖列宗没能完成的丰功伟业,顺便还把扶苏也捎上了,说这孩子软和是软和了点,不过办事和挑人的眼光挺不错,才当太子没多久,身边已经聚拢了不少人。

  嬴政好生与列祖列宗交流了一番,又表示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大事要干,这些事你们也没干过,所以就不求你们保佑事事顺利了,你们且好好在天上看着,明年我再来和你们唠嗑!

  嬴政再次在礼官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由发挥完,带着扶苏和其他人在雍城宫歇了一宿。

  这天夜里嬴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儿时东躲西藏的日子,遇到危险时,赵姬也曾以身相护,费尽心思保护他这个儿子。

  接着梦里又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在梦里来来去去,有对他好的,也有对他不好的,有突然和他翻脸的,也有待他始终如一的。

  嬴政睁开眼时,外面还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没什么声响。

  嬴政披衣走到窗前,看着雍城宫别样的夜色。

  他极少回想过去的事,更不爱谈什么感情,对旁人的信任大多建立在他对人性和人心的了解之上。正因如此,他对扶苏的许多做法和许多想法才不那么认同,不过如今天下大势已定,只剩一些边边角角的家伙要收拾,让扶苏试试他那一套也不错,反正就算不成,不还有他在兜底?

  第二日嬴政便领着人回了咸阳。

  开春之后,嬴政便宣布举办第二次抡才大典,也就是大秦第二次全国公务员选拔考试。

  对于选拔人才这件事,嬴政和扶苏的想法非常一致:多多益善。

  谁会嫌弃能用的人才太多?即便朝廷这边够人了,基层还有许多空缺啊。再不济,修史著书、整理典籍也得一大批人去搞。

  上回选人时,大伙还觉得是不是选太多了,结果一到干活时人手又捉襟见肘!

  这次全国大考,嬴政仍是让扶苏负责。

  这个态度就摆得很明白了,嬴政是公然允许扶苏组建一套自己的班底,而且可以直接塞进朝中各衙门以及所有基层衙门的完整班底!

  众臣琢磨透了嬴政的想法,便也不想着怎么往扶苏宅院里塞人了,改为考虑怎么往扶苏手底下塞人。他们本人当然忠于嬴政,不过年轻人想出头,还是去扶苏那边容易啊!

  眼看这抡才大典将要成为定例,各地的官学私学顿时成了香饽饽。

  齐地本是文风鼎盛之地,结果头一次全国大考没有带他们玩(当时齐国还没被灭)!

  现在朝中上下已有许多东方诸国的人选上了,就他们齐地没几个,应召入朝的齐地博士们凑在一起一讨论,赶紧敦促自己的学生们备考,还没把小篆、隶书学通的赶紧补课去,今年是统一之后的头一次大考,考试说明里讲了,这是一次双语考试,优美漂亮的小篆你得会,简便易书的隶书你也得会!

  全国上下顿时进入了紧张的备考阶段,村头巷尾到处都飘起了读书声。

  本来还有一些读书人心怀故国,不愿与这些准考生“同流合污”,可在看到隶卒们从咸阳抄录回来的经书典籍之后,他们实在是心痒难耐,又想看,又觉得不能堕了自己的节气,挣扎来挣扎去,最后他们还是抱着“我要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瞎弄几本书来糊弄外行”的想法毅然去县里登记了自己的姓名,带着怀疑的心思借阅县衙藏书。

  这一看,许多人就陷进去了。得知咸阳汇聚着天下藏书,还有许多名士大家每天凑在一起编书写文章,他们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去咸阳。

  可是,他们没有通行令啊!

  秦国管这个管得忒严了,没有通行令是不许他们去外地窜门的!

  不少人怅然若失地回到家中,又挣扎来挣扎去,最终决定接受现实,着手自学隶书,今年秋天参加秋试,一鼓作气考去咸阳!

  读书人忙了起来,农户们也没有空闲。

  农户们这几年已经见识过秦人在农业和养殖上的厉害之处,今年开春就主动跟着朝廷的指令勤勤恳恳地开始春耕。

  有了这几年攒下来的积蓄,不少人已经动起了送孩子去官学念书的脑筋,朝廷教会他们用新农具和新织具之后,家里的活轻松了许多,反正小崽子在家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让他们去认几个字!要是能学出来,小崽子们以后能当官,要是学不出来,回来干农活就是!

  这一年春天/朝野上下欣欣向荣,无论是农人还是士子,都殷殷期盼着秋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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