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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重生 五


  冬雪初晴,刺骨的寒风将雪沫从房顶、瓦面吹到半空中,纷纷扬扬辉映着日

  光的七色。覆盖于红墙黄瓦之上,是四角形的天空。临洮城,秦王府,荒唐王爷

  朱樉身披一身玄色战甲,精神抖擞地在四角天空下踱步。

  今天是个大年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他朱樉屈居人下的最后一天。贴

  木儿的大军已经打到了肃州卫,差一步就到居延海。令他背生芒刺的武毅侯张正

  武率领兵马出关迎敌,现在整个临洮城的军队就剩下了秦王府卫队和贴木儿派来

  的心腹死士。正是举事的大好时节。想着自己身披龙袍,君临天下的威风;想着

  这些年为拉拢张正武而送给他的美女和金银就要连本带利收回;想着自己终于可

  以扬眉吐气,秦王朱樉心中就有股说不出的兴奋。人活一世,为的不就是做回天

  下之主么。

  什么平等,呸!老子身上流着帝王血脉,天命所归,怎会与这些百姓平等。

  志得意满的秦王冷笑着想。况且生在帝王家,从小到大学的就是治国之术,和扶

  犁黑手并肩而立,那不是污辱斯文么?虽然对郭璞在北平发表的《平等宣言》不

  屑一顾,秦王朱樉还是敏锐地从中嗅到了机会。眼下是兴兵的最好时机,自己放

  贴木儿入关后,至少有两个旗帜可以选择,或曰“勤王”,或曰“平权”。反正

  只要取了天下。不必在乎旗帜打地是什么。况且可以给“借兵”之事披上一件合

  法的外衣,把割地行为名正言顺说成为了靖难。

  很少人知道秦王的心思,眼下临洮城内。民间最关注地只有两件事,第一就

  是南北之战,第二是贴木儿的远征。百姓们对于数千里之外的南北之战的关注程

  度,甚至超过了已经到达家门口的贴木儿大军。彻底摧毁了蒙元帝国后,大伙对

  定西军的战斗力有种盲目的信任。民间普遍的观点是,当年蓝大将军与张小侯爷

  一支军队顶住了西路蒙古数万人马,难道万里而来的贴木儿还能比蒙古人厉害?

  但对于南北之战的争论就多了去了,大伙因为地位和见识的不同各持己见。

  南北两方的人通常在茶馆酒楼里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朝廷地人骂北六省

  的人是“无君无父的贼骨头”,北六省的人骂朝廷者是“天生愿意做奴

  隶的贱胚子”。西北人性子火爆,口水战很容易就演变为群殴。官府的差役们这

  下有了事情做,每天忙着四处拉架。让差役们最苦恼的是,每次群殴的结果都成

  了一边倒趋势。城里“贼骨头”人数总比“贱胚子”多,所以打起来每每获胜。

  打到后来差役们也明白了,除了豪强外,越是在底层挣扎过的人,越容易成为《

  平等宣言》的者。反之,那些家境比较好,特别是一些官宦子弟,对平等绝

  对斥之以鼻。他们认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父辈们掌握

  了权力,自己更应该继承父辈的权力,因为自己对权力运行规则比平头百姓之子

  了解得多,操作起来也娴熟。

  无论百姓在城里怎么闹腾,怎么走还得看着地方的掌权者。眼下除了北方六

  省外。其实全国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北六省的报纸被朝廷下令封堵住了,南边

  的报纸不敢乱讲话。可一些小道消息还是从民间渠道传到了西北。据说在南边的

  湘王已经起兵燕王了,宣布两湖在大明号令下自治,只服从大明,不服从朝

  廷。北边的晋王的军队也开到了大同府一带,不知是针对蒙古凉王、北六省还是

  允文。偏偏西凉地区的两个掌权者都没出来说话,掌握政权的秦王和掌握兵权的

  蓝玉就像事先约定好了般,对局势保持着沉默,谁也不肯站出来高呼一句,告诉

  大家到底该哪一方。

  一切都在百姓注意不到的阴暗处进行。秦王朱樉今天就准备给西北百姓一个

  明确的答案。近二十年来,他治政西北,创造了这个地区前所未有的繁荣,现在

  是他索要报酬的时刻了。绊脚石张正武和他的者已经顺利地被支到前线去送

  死,蓝玉在收到他给的密信,知道了洪武十七年背后发生的一切后,据门下谋士

  回报说当场吐了血,手指沾血为誓词要洗此仇恨。今天,就等蓝玉一过府,大伙

  就拉着他宣布起事。到时候,无论蓝玉答不答应,都得被胁裹到他秦王的战车上。

  定西军和西北各卫所的地方部队汇聚起来能凑够十万人马,贴木儿派来的精

  锐近二十万,加上这些年西北地区积攒起来的军火,大力发展起来的武器制造业,

  三十万大军足够能争雄天下。举旗之后,先从晋王手里将山西等地夺了,以蓝玉

  为号召并掉威北军;然后趁北六省和朝廷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与其中一方联手,消

  灭掉另一方;最后中原逐鹿。秦王朱樉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即使出现纰漏,

  退一步也足以三分天下。

  “主公,时间差不多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到王府门口接一下蓝大将军。”西

  北智圣庞相如俯在秦王耳朵边上提醒。眼看自己就要飞黄腾达了,他却心里怎么

  都觉得不踏实,说话小心谨慎,布置埋伏也唯恐出现纰漏。也许是因为亲手签署

  了割地条约而自觉内心有愧的缘故吧,自从那一天起,庞相如和人说话就从来不

  看对方的眼睛。

  秦王朱樉点了点头,抬腿向前院走去。现在是用人之际,礼贤下士的样子还

  是要做一做的。没有蓝玉的,自己也不容易接管定西军。临出内宅,又收拢

  脚步,谨慎地对庞相如问道:“都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一切尽在掌握!”西北智圣庞相如低着头答应,从袖子内的口

  袋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铺开在右手中。左手指点着说道:“主公请看,按照您

  的吩咐,王府卫队已经都埋伏在院子周围。贴木儿给咱们派来的死士长相太扎眼,

  小子房张亮建议在蓝大将军没答应合作前,不要让他们露面,所以我把他们都布

  置在了后宅,随时都能到正殿来接应。侧殿里边,是这些年咱们在府内训练的死

  士。只要您一摔酒杯,他们就会冲出来。一会儿您先和蓝玉谈,如果他不识抬举,

  您就摔杯为号!王爷,您看,这布置还需要补充什么?”

  “嗯,不错!”秦王朱樉拍了拍心腹谋士的肩膀。笑着说道:“老庞,你办

  事,我放心。事成之后,这谋划军务之责还得交给你。我想来想去,王府谋士中

  能做一个合格军师的,这些人中你是不二人选。这布置很好,但具体人手配备还

  需要改一改,侧殿里边不要用我们训练的死士,换成半个月前贴木儿给我派来的

  那批人。咱们训练的人,说不准有张正武派来的奸细藏在里边。”

  “这?”西北智圣有些犹豫。看着自己的脚尖,试探着问:“主公,张亮说

  ……”

  “别听张亮的建议,这小子最近不太对劲儿,此事本不该让他参与。贴木儿

  派来的人都是穆斯林,不会和蓝玉他们勾结,用着比咱们自己的死士放心。赶快

  让他们和死士换换位置。”

  “可是,王爷,他们的长相……”庞相如觉得有些心冷,小子房张亮算是王

  府二号谋臣,虽然曾经和自己争宠,但毕竟同殿共事。眼见他因为在割地之事多

  了几句嘴就被冷落,以至于怀疑他的计谋,庞相如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秦王朱樉笑了笑,他猜出了庞相如的心思,又拍了拍这个心腹谋士的肩膀,

  温和地说道:“相如,你和他不一样,你能分得清楚大局。此事这这么定了,咱

  们没更多时间考虑。那些武士长相虽然不似中土人物,藏在侧殿里,一则别人看

  不到,即使看到了一个半个,就说是王府买来的西域仆从,这节骨眼上,蓝玉没

  什么选择。”

  庞相如点头答应,躬身退了下去。秦王朱樉整顿衣服,快步走向前门。时间

  仓猝,他需要将客人先堵在门口多寒暄几句。

  外边风很大,雪沫盘旋飞舞,打在人脸上麻酥酥地疼。王府门前的街道已经

  清理过,没有一个闲人在街头晃动。远处的民宅中,不时传来一两串爆竹声,那

  是心急的百姓冒着风寒贴完了春联和门神,正在用爆竹来辞旧迎新,驱赶一年来

  的所有晦气。偶尔有顽童放起的烟花和二踢脚之类的东西,在半空带着清脆的炸

  响,散出满天纸屑,给寒冷的冬天点缀出热闹的节目气氛。

  眼前的景色很温馨,让人有些不忍心用战火来破坏它的宁静。秦王朱樉在雪

  后的阳光下眯缝起眼睛,将目光射向街道的尽头。那边已经传来了銮铃声,伴着

  清脆的马蹄响,大将军蓝玉带着六个待卫,风驰电掣般向王府奔来。

  “恭迎蓝大将军,恭迎蓝大将军。”已经等了近一刻钟的秦王朱樉带着几个

  心腹谋士走出大门,远远地冲着蓝玉打招呼。

  “岂敢,岂敢,参见秦王殿下。”须发皆白的老将蓝玉跳下马,三步两步走

  到秦王朱樉面前,按拳于胸,上身半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免了,免了。您是长者,该我向您行礼拜年才对。”秦王朱樉赶紧双手搀

  扶,抱着蓝玉宽阔的肩膀说道:“蓝老将军身体一向可好啊?本来该我去您那里

  拜年,谁知道年底事多,实在抽不开身,所以只好请您到我府来小酌几杯了。还

  望将军不要见怪。”

  蓝玉笑了笑,用大手拍打着秦王后背,老朋友般说道:“王爷言重了,您是

  万金之躯,这西凉百姓的父母。咱西凉自古春风不渡之地,能有这般景象,还不

  都是您治政之功。您记得我这个老兵,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说完,转身命令,

  “来人,把咱们给王爷的礼物提过来。”

  个待卫走到战马边,拉下一个绸布包裹,捧着送到秦王面前。

  “这?怎敢让大将军破费。我不过请您一顿家宴而已,早知道您要破费,我

  就不请您来了,您看,这……”秦王朱樉如同一个好客的主人般谦让道。

  蓝玉大手一摆,笑道:“千岁莫要客气,自家人,咱们说这些不怕牙酸么。

  这是我上个月在亦不拉山亲手猎获的老虎,皮子厚实,正适合王爷这样的英豪。

  王爷可以现在就打开看看,难得一见的好皮毛,让俺也在大伙面前露露脸!”

  秦王朱樉一听是虎皮,心中大乐。为了给蓝玉面子,也为了给院子内的布置

  者创造时间,笑着命人抖开绸布包裹。两个待从拉着皮料四角一抖,一张完完整

  整的金毛黑纹虎皮出现在众人面前。看身形,这老虎足足有五百多斤(北平斤)

  重,端地是只山中霸王。众谋士俱是文人,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虎皮,围着它啧

  啧赞叹。伸手抚摩两下,几乎忘记了冬天寒冷。

  “没想到,蓝大将军比当年廉颇还勇,如此高龄还能亲自射虎,佩服,真是

  老当益壮啊。”门内传来一个阴柔的男声,是庞相如,他将一切布置妥帖了。

  “是啊,是啊,纵使廉颇复生,也不过如此。”谋士们佩服地应和。滔滔不

  绝的奉承话夸得蓝玉直捋白胡子,连苍白的老脸都带上了几分暗红。

  “如此,本王就问一句,廉颇老亦,尚能饭否?”秦王朱樉笑着做了个邀请

  的手势,“请蓝大将军入内就座,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蓝玉笑着,带着几个待卫踏入秦王朱樉的

  圈套中。大门吱呀一声关闭,将所有秘密关在了血红的门内。两个新贴的门神舞

  鞭弄锏,冷冷地盯着风中的一切妖邪。几千名待卫提着武器,从王府周围的巷子

  和民宅中钻出来,将秦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明》第三卷国难第九章重生<: "="_.六

  天,干冷干冷的。顾晓的西北风夹杂着雪粒,将空气中最后一丝水分裹成冰

  球,噼里啪啦的砸在百姓家纸糊的窗子上,将护窗的牛皮纸打出一个个麻沙沙的

  小白点。昏暗的屋子里,忙碌了一年的家人围拢在火炉子旁边包着杂面饺子,男

  人女人脸上的皱纹象饺子边缘捏出的花纹一样深。昏暗的菜油灯滋滋的冒着烟,

  跳动的火苗照亮人们眼中的希望。平时,油灯在这个时辰是舍不得点的,只有今

  天,一年中最后一天的傍晚,勤劳的主妇才打破日落而息的习惯,从柜子顶上小

  心翼翼的将油灯取下,擦去上面一年的灰尘,灌上一点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菜油,

  点缀一下节日气氛。

  “过年喽!”不懂人间艰辛的儿童兴奋的叫着,手里的小灯笼在空中飞舞。

  外面的天还没完全黑,灯笼里的蜡烛不能点,只能幻想一下烛光点燃后灯笼的颜

  色。

  “九成,不要开门,在外屋门口玩”。正在碾面皮的父辈温和的嘱咐了一声,

  叹着气,目光从窗子上缘唯一的一小块玻璃看向窗外。外边,暗暗的,冬末的阳

  光已经躲到了山后。远处小康人家水炉子烟囱冒出的蓝烟在风中打着滚,飘过青

  灰色的屋檐,在半空中散成丝丝缕缕。

  “爹,明年我要换到李老板家做工”。板凳边缘,一个半大小子一边向面皮

  中添馅儿,一边低声嘟囔。他的手极其灵巧,圆圆的面皮在掌心中轻轻转了半圈。

  一个圆滚滚的饺子已经站立在手掌上。

  “啥!”做父亲的吓了一跳,擀面杖滞了滞,杖下的面皮立刻走形,变成了

  一个小牛舌头。

  “我明年不再王老板家做了,换到李老板家去做。他那边一天多给5个铜板。”

  半大小子提高声音,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做父亲的脸色有点难看,放下擀面杖,用手指敲打着面板质问道:“可王老

  板一直是咱们的东家。从你爷爷那辈儿就给他加当长随。他家开工厂,我们是第

  一批入厂的。你小子当时不够年龄,也是人家王老板看在多年老交情照顾进厂。

  如今你翅膀硬了,咋。就忘了恩人了”。

  “他爹,大过年的,你别发火,让孩子把话说完!”女主人用围裙抹了把手。

  将一撑子包好了的饺子放到柜边。边用温言软语哄住大人,边示意大儿子讲清楚

  自己跳槽的理由。“闰生,你说!”

  “可在李家做,一年多一千五百个铜板呢,那可是三块银元的数。李老板家

  的掌柜已经私下跟我说了,如果我干得好,每隔半年就给我加一次薪水!”唤作

  闰生的半大小子抬起头,看着父亲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如果一年多挣三个银

  元,就可以让九成上新学堂,他长大后可以当大伙计。或者当设计师,还能进定

  西军当军官。一个月就能拿到我半年的工钱”。

  这孩子,心里就没个自己。当娘的心一热,转过身,撩起围裙角去擦眼睛。

  当爹的听说一年多一千五百个铜子儿,心中也犯起了嘀咕,火气跟着降下来,嘟

  囔着问“有这么多,那李家掌柜的没骗你吧!”

  “没有,我打听过了,李家是北平那边过来的老字号,向来讲究信誉。他们

  说我手艺好,准备和我签一个长期合同,把薪水和花红用白纸黑字写清楚。将来

  我要是薪水高了,您就可以不干了,在家和娘享清福!”年轻的闰生眼中憧憬着

  未来,仿佛已经把自己的家建成了前面别人家那种青砖玻璃窗大屋。

  当娘的转过身,轻轻摸了摸儿子脸上过早生出的皱纹,哽咽着说道:“换吧,

  多挣了钱,也好给你说房媳妇。你已经不小了,我和你爹,唉,我们没尽到责任!”

  早熟的闰生握着母亲粗糙的手,低声安慰道:“娘,你说这些干啥,我有手

  有脚的,什么挣不回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说不定咱家还开工厂

  呢!”

  “可王老爷那边,啧!”当爹的有些为难,“你让我怎么开这个口!”

  “怎么不好开口,他对咱家有恩那是不假,可咱们也不是他的包衣奴。你要

  不好说,过了年我说去。咋不能耽误了孩子”!女主人将菜盆里剩余的菜馅刮成

  了一堆,果断的说。

  “好吧,我去说不就行了吗!”男主人也想开了,点着头同意了儿子的新年

  计划。看看外面昏暗的天,不放心的叮嘱道:“我说闰生啊,你有了自己的想头。

  爹不能拦你,有道是儿大不由爷,况且这街坊们也说了,现在年头变了,兴什么

  人人平等了。可你无论怎么干,得留着点心眼,千万别站错了队。这临洮城里,

  不,就说咱这西北吧,风还没定下来怎么刮呢。你可别给我当那出头椽子。这蓝

  大将军,张小侯爷和秦王爷,随便哪个伸伸手指头都能把咱捏死!”

  “也是,听说张小侯爷带着人去打仗,铁木耳朵什么土匪,不知道打不打的

  赢!”解决了家务事,女人心里轻松了些,听丈夫提起了西北三个实权人物,饶

  有兴趣的说道。

  “怕是张小侯爷前面的仗还没打起来,成立蓝大将军和秦王爷要火并了。我

  今天下午,远远的看到秦王府那边封了街。说什么秦王爷请蓝大将军吃年饭。可

  住在王府附近平日最喜欢热闹的几个大掌柜,今天他们的马车全没在街上。”闰

  生一边捏着最后几个饺子,一边搭腔。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当爹的蹭一下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门口。

  边检查门栓边嚷嚷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事不告诉我一声,现在,你让咱们哪里

  躲去!”

  “他爹,躲什么呀,你说清楚点儿,这大过年的”,女人嗔怪着数落,话音

  刚落,一声清脆的火铳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呯”,“呯”,“呯呯呯呯”,爆豆子一样的火铳声从秦王府方向传来。

  提前点燃了这一年的春节焰火。

  秦王府,一盏水晶玻璃杯在地毯上四分五裂,殷红的酒汁染红了地毯。秦王

  朱樉站在主案后对蓝大将军冷眼而視。身经百战的蓝大将军端坐着。身后的六个

  侍卫手都按在火铳上。大队的穆斯林战士冲进正殿,将宾主团团围在中间。

  “敢问王爷,这是何意?”也许对生生死死早已看开,大将军蓝玉身着锦袍。

  手端着酒杯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向主人问。

  “蓝大将军,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想不想替常将军报仇!”秦王脸色铁青,

  从牙缝里发出要挟,眼前这个蓝玉人老成精,酒席从中午喝到了傍晚,几坛子陈

  年英雄血都被他灌进了肚子,就是不肯给秦王一句实话。

  “想,当然想,蓝某自洪武十七年后。每天都在想。蓝某不是说过了吗,感

  谢秦王殿下让我知道了当年宫中真相!”蓝玉放下酒杯,镇静的回答。真相。他

  早就猜到了,只是没能正式得到而已。秦王亲笔修书告诉了他真相,更让他认清

  楚了所谓英明帝王的真面目。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同推翻允文,让他偿还其父所欠下的血债!”秦王朱

  樉上前两步,冷冷逼问。他不担心蓝玉身边的侍卫,也不惧怕蓝大将军的深受。

  这是他的秦王府,他有恃无恐。此时涌进正殿的穆斯林武士越来越多,座中每个

  人身后都被挤满。明晃晃的长刀,蓝幽幽的火铳,散发出来的缕缕寒意映得座中

  人眉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蓝玉。你别不识抬举,咱家秦王是看重你的威名!”秦王府的幕僚们仗着

  人多势众,七嘴八舌的训斥。

  西北智圣庞相如越过人群,走到蓝玉面前深深一揖,低声劝说道“蓝将军,

  你看看周围,再好好想想,王爷乃胸怀大略之英主。眼下天下大乱之时,您这样

  的老英雄该有自己的选择,古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将军蓝玉端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英雄血,一边把玩,一边笑着问道

  :“俊杰?庞先生,你是盖世智者,你告诉蓝某,所谓俊杰,就是那些勾结敌寇,

  卖国求荣之辈么?这样的俊杰,蓝某不当也罢!”

  秦王朱樉鼻子都快给蓝玉气歪了,没时间再和他磨蹭,怒喝着说道:“我跟

  你说过多少遍了,帖木儿是我请来助阵的客人,不是入侵者。蓝将军,你可别敬

  酒不吃吃罚酒!”

  “嘿嘿”蓝玉笑得白胡子乱颤,不卑不亢的说道:“王爷,敬酒罚酒,是酒

  我从来不惧。你有什么酒,尽管端上来吧。我喝不了,兜着走。”

  即使秦王朱樉涵养再好,也忍耐不住蓝玉如此油盐不进,手指蓝玉,对着周

  围穆斯林武士大声喝令,“给我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五百多名穆斯林武士用汉语齐声回答,一起扑上,殿中灯火为之一黑。

  瞬间,反抗被制住。蓝玉手掳胡须,笑吟吟坐在原来的作为,秦王朱樉,西北智

  圣庞相如,还有秦王的贴身卫士和幕僚被武士牢牢的按在地毯上。

  “来人,救驾!”秦王朱樉大声喊道,事发突然,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

  将一线希望寄托于埋伏在后院的王府死士上。

  “省省力气吧,我的秦王殿下。让那么多人为你送死,值得么”老将军蓝玉

  拍案而起,大声吩咐,“祖马德,带弟兄们用排枪封住通往后院的门。有冲向前

  院者格杀勿论。张亮,你到后宅门口去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别替汉奸送死!”

  “是”小子房张亮和带领穆斯林武士的回人祖马德齐声答应。率领二百多武

  士冲向后宅。

  秦王朱樉终于明白了谁出卖了他,这个小子房张亮号称算无遗策,原来他早

  和蓝玉勾结起来了,才故意将王府死士安排在側殿。自己防来防去,将死士换了

  穆斯林武士,结果正好着了他的道。

  西北智圣庞,脸贴着地毯,不甘心的冲着后院嚷嚷,“张亮,主公一直待你

  不薄,你这卖主求荣的鼠辈!”

  “庞兄,殿下如何待我。那是私恩。放帖木儿进关,却是国难,孰轻孰重,

  庞兄问心自知!”小子房张亮清晰的话语从后院传来。钻进每个幕僚的耳朵。西

  北智圣庞相如面红过颈,长叹一声,头无力的贴在地面上。

  后院零星的响起了火铳声,转瞬静了下来。秦王朱樉心中的希望之火随着火

  铳声平息而破灭,强行撑起脖子,望着蓝玉骂道:“说我是汉奸,你,你给了帖

  木儿什么好处,让他这样帮着你。”

  “帖木儿”,蓝玉冷笑着拉过一个穆斯林武士。摘下他的头盔,对着秦王说

  道:“秦王殿下,你以为我定西军在西北是混饭吃的么,让这么多人说混就混进

  来。帖木儿送你的五百死士,正在大漠里边躺着呢。你好好看看清楚,他们是穆

  斯林武士不假,但他们是我定西军中的穆斯林武士,是华夏壮士,不奉帖木儿的

  号令”。

  “完了,彻底完了”秦王麾下的幕僚们瑟缩着想。“怪不得先前帖木儿联络

  的使节。总莫名其妙的死在大漠里。而当大战当前,五百死士居然能夹杂在吐蕃

  难民堆里混入大明境内。原来这些死士是蓝玉派来的!”

  “蓝大将军,你可想清楚,帖木儿的百万雄师打遍天下无敌手,你麾下那点

  人马能挡他几步。朝廷忙着打内战,没人来西北帮你。”秦王朱樉犹不甘心,挣

  扎着威胁。他希望自己的言辞能将蓝玉和穆斯林武士吓住,以便拖延时间,让埋

  伏在王府外的七千王府卫士过来支援。

  闻此言,老将蓝玉手捋长髯,仰天长笑,笑声震得王府雕梁都跟这打颤。

  “哈哈哈,他有百万雄师,我西凉的热血男儿何止百万。王爷,你看你还是省几

  分力气。想想一会儿去了地府,如果向你那赶走了鞑子的英雄老爹交代吧。嘿,

  你父亲虽然冷酷,却是一个大英雄。谁料到养了你这个孬种!”

  秦王朱樉听说蓝玉要杀自己,脸色登时吓得雪白。带着几分哭腔,大声嚷嚷

  :“蓝玉,你不能杀我,我是皇族,你杀我,你杀我即是谋反!”

  “谋反?”老将军蓝玉脸上的笑容更加欢畅,仿佛听说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

  话般,眼泪都流出来了,边笑,边嘲弄的说道:“谋反?我蓝玉从洪武十七年就

  反了,你现在才说我谋反不是晚了吗。告诉你,秦王殿下,我蓝玉眼中只有国家,

  没有朝廷。无论朝廷再怎么混蛋,我一样要守卫者个国家。无论朝廷如何包庇你,

  我一样要杀了你这个汉奸除害。”说道这,蓝玉的声音由狂笑转为大喝。“来人,

  将这几个卖国贼拖出去,砍了祭我西北军战旗!”

  “是”,几个武士走上前,拖起秦王朱樉就向外走。吓得裤子都湿了的秦王

  朱樉一边挣扎一边喊到:“你,你不能杀我,府外有七千王府卫士,杀了我,你

  们一个都走不了,都得给我殉葬!”

  “殉葬!”蓝玉摇摇头,叹息着说道:“秦王殿下,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

  卖国之人,即使位置再高,手段再巧,到头来也是一孤家寡人么?”转头冲着殿

  外大喊一声,“来人,将大门打开,挂起灯笼,让秦王最后看一眼他的王府卫士!”

  “是”左右答应一声,打开府门,在王府外空地上高高的挑起灯笼。蓝玉走

  上前,用蒲扇般的打手拎住朱樉的后颈,象拎猪一样将痛嚎不止的朱樉拎出王府

  大门。朱樉身材很胖,蓝玉却用一只胳膊就将他拎到了半空中。几步跨出大门外,

  重重的掼在地上。

  寒风中,威震西北的蓝老将军须发张扬,声音如洪钟一般在夜空中传播:

  “秦王殿下,睁大眼睛看看你的王府护卫,问一问他们肯不肯随着你去卖国!”

  趴在地上的秦王瑟缩着,茫然的四下张望。他看到王府卫士们队列整齐的沿

  街排开,几具尸体倒在地上,一眼就知道是自己的几个心腹将领。

  “你们,本,本王平日待你们不薄”秦王朱樉喃喃的说,绝望的声音没有半

  点力度。

  “呸,”一个*近他的卫士将口中浓痰直接吐在秦王脸上,低声骂道:“卖

  国贼,可惜了大伙还曾经把你当成英雄来看待!”

  听着士兵的喝骂,秦王朱樉的祈求变成了嚎啕吗“弟兄们救命,弟兄们救命。

  我平时对西北不薄啊!”

  “呸,什么王爷,什么智圣,连我们这些小兵都不如,捞好处自称为精英,

  国难当头,卖起国来争先恐后!”几个小卒子低声骂道,懒得看朱樉那副窝囊相,

  将头扭到一边。

  “弟兄们,今晚回家过年。明早咱们五更集合,六更出发。张将军在前线等

  着我们,举国的百姓都在看着我们。是男人的,为了华夏,血战到底!”

  “为了华夏,血战到底!”数千西凉男儿齐声呐喊,声音盖过呼啸寒风。

  “过年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王府附近的院落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成

  了一片。

  “过年了”。整个林洮城的鞭炮声全部跟着响了起来,鞭炮声里,一杆血红

  色的战旗高高升起,一个太阳,一轮弯月,高高的飘扬在寒风中,永不坠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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