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沉重的脚步声从黑暗深处传来。虞谦和一行人呈戒备姿态，背靠墙壁，只探出手和半个头，战术手电的光束照过去，只见一头身躯庞大的怪物，踩着污水缓缓而来。

　　行动小队这一批次的成员，在山海市境内这两年里已经处理了不少跟‘异种’相关的案子，对于这种生物已经见得很多，然而眼前这头‘异种’，比他们以前见过的，大了快有一倍。

　　这种生物的力量与速度本就十分的恐怖，如今身躯变大了，暂时不知道速度的变化，但其力量毫无疑问的是增大了。而最关键的是它体表的变化，此前一直是那种仿佛被剥了皮的状态，透明的黏液包裹着猩红的肌肉层，现在却长出了一片片像是鳞甲的东西，覆盖住头部背脊以及腹部等脆弱的部位。

　　显而易见，这头‘异种’是进化了！

　　更糟糕的情况是，下水道里空间狭窄，长长一条通道，没有任何可供躲藏的掩体。一旦‘异种’袭来，他们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其制服，让它冲过来了的话，在这里的几个人即便没有被它的利爪撕碎，没有被它吞吃入腹，侥幸存活了下来，但只要近身战斗过程中受到外伤，就几乎无可避免的会被它的血液所感染。

　　一旦未知病毒通过伤口进入体内，人就变成了‘感染者’，在渡过三个阶段之后进入蜕变期，最终变成新的‘异种’。

　　屠龙的勇者最终变成恶龙，这样的结局，比死更残酷。

　　在场几人心下一沉。

　　他们仅有的一条活路，是把‘异种’引出下水道，到外面宽阔的地方去战斗。可外面是什么地方？那是人口极端密集的城中村！一旦把这样的怪物放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几人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咦？”

　　少说有一半的人被吓到了，端着枪猛一下回头，手电光照亮的，是符厘的身影。

　　“呼！”何弘毅松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符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吓死我了！”他说完话，又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语气焦急的跟符厘说，“这里面不安全，你快出去！”

　　符厘的‘遗忘’和‘真实谎言’两个法术用得很随便，所以会出现这种‘她跟着爬上直升机又从上面跳下来，行动小队的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她进到危险的地方，他们又会担心她安全’的情况。

　　几乎是在何弘毅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只听通道里的‘异种’咧嘴一声嘶吼，而后朝着这边极速奔袭而来。

　　恐怖的声音在下水道里回响，污水被踩踏后四溅开来，整个地面都仿佛在微微的震动。

　　“全力攻击！”此时此刻，虞谦和再也顾不上去考虑太多，本能的给队伍成员下达指令。

　　小队的几个人在听到指令的一瞬间，同样本能的端起枪，瞄准奔袭而来的巨大怪物，扣下扳机。何弘毅比其他人稍微慢了一秒，因为他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挡在符厘面前，之后才开的枪。

　　“哒哒哒哒哒！”密集的枪声响起，在密闭而狭小的空间里简直是震耳欲聋，枪口火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十分的明显。

　　子弹破膛而出，在空气中高速飞行，射向奔袭而来的‘异种’。

　　然而在两者碰上之前的一瞬间，时间忽然静止了。‘异种’以一种奔跑的姿势定格在空中，脚下溅起的水花也都静止了，它的前方是无数颗同样静止的子弹。

　　‘时间停止’只覆盖了‘异种’及其周围的区域，第一行动小队的人这边并没有受到影响，看着眼前诡异的画面，他们都被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虞谦和最先反应过来，扭头往符厘的方向看去，恰好看见她脚下的位置，潮湿的下水道地面一瞬间化作透明的水面，伴随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开，水面的面积也不断增大。

　　不过眨眼的时间，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阴暗潮湿的墙壁，没有流淌的污水，甚至就连下水道都不复存在，众人脚踩平静而清澈水面，头顶是浩瀚的星空，四周一望无际，视线的尽头处被迷雾所笼罩。

　　符厘手一摆，拿出一张椅子，坐了上去，又拿出巧克力球，剥了包装纸喂进嘴里，这才看向虞谦和，“以凡人的身躯而言，你们的力量以及速度，无疑都是最顶尖的，但是跟那个怪东西比起来差得还是太远。强弱悬殊如此之大，你们却还能跟它战斗，是因为手里的武器，我想看看，你们的武器能有多厉害。”

　　“这里是独立的特殊空间，随便你们闹出多大的动静，对外界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符厘提了一下幻境的情况，略微思考了两秒后，又继续道，“我记得那个怪东西的血液是会传染的吧，这样平坦而开阔的地形对你们似乎很不利……”

　　她说着话，手指对着前方十分随意的点了几下，只见平静清澈的水面忽然动了起来，形状不一的石块、大大小小的树木，以及灌木藤蔓，接连从水面之下冒了出来，原本空旷的空间，一下子变成了野外环境。

　　虞谦和看着这奇迹般的一幕幕，尽管早已知道符厘的身份不一般，可此刻还是觉得震惊。他忽然就想起了上辈子的徐邺，正是因为得到了魔鬼这种超越认知的生物的帮忙，徐邺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变成比‘异种’更恐怖无数倍的存在，给这个国度带来无数的灾难……

　　而这一世，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徐邺死在了召唤现场，符厘又意外穿过未知之门来到这个世界，更难以置信的是截至目前为止，她对他们是怀有一定善意的。

　　“你在发什么呆？”女孩清冷的声音响起。

　　虞谦和从繁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摇头否认，“没有……”刚说完，他扯了扯嘴角，又继续道，“一些往事。”一句话揭过去，而后看向符厘，真诚的跟她道谢，“谢谢！”

　　尽管她是出于好奇才插手干预这件事，将一场生死存亡的战斗，变成了一场难度降低很多的实战演戏，但是对虞谦和以及他带领的第一行动小队成员而言，无疑天大的好消息。

　　本来按照事态的发展，他们一行人很大几率都会死在下水道里，并且还无法阻止‘异种’，而现在他们有了较好的作战环境，只要反应足够快，配合足够好，就有机会不损失一个人拿下‘异种’。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

　　而且这几个跟虞谦和一起出任务的队员，最大的二十四岁，最小的何弘毅四个月前才在基地里过完他十九岁的生日。他们都还这么年轻，同龄人许多还在校园，又或者刚进入社会工作没多久，他们却为了能跟‘感染者’和‘异种’战斗，日复一日的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四季无休。

　　从虞谦和进入到这个队伍之中，再到当上队长，带领新人进行战斗，至今已经有快十年的时间了，这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送走了太多了熟悉的面孔。从最初哭得昏天黑地，到如今沉默面对所有离别，并非是他对战友的死亡已经麻木，而是认清了现实的残酷。

　　只要‘感染者’和‘异种’存在一天，他们就永远与死亡相伴。

　　符厘不知道虞谦和内心的想法，听到他说谢谢，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你应该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虞谦和心中一紧，“代价是什么？”

　　只听女孩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我的巧克力和果冻快没了。”

　　虞谦和：“……”

　　符厘又说，“我还需要一个手机。”

　　虞谦和：“……好。”

　　符厘满意了，挥手赶他，“你们可以准备了，‘时停’即将结束。”说着话，她又拿出一颗巧克力来，白皙纤细的手指剥开包装，正要喂进嘴里，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与此同时抬眼又看向虞谦和，“别忘了你身上的剑符。”

　　这是提醒他，关键时刻可以冲上去跟‘异种’近距离接触，以此触发剑符护主。

　　虞谦和点头。他当然还记得剑符的存在，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个东西。并非是舍不得，而是因为剑符只有一枚，只能使用一次，而他们今后却还要跟这些异类战斗无数次，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因此每一次的战斗经验，都无比的珍贵。

　　他视线落回到小队队员身上，原本还担心需要跟他们解释这突然的变故，却见他们都是一副平静的表情，显然已经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虞谦和猜测，这应该是符厘的某种术法，就此刻而言，这无疑是有益的，让小队队员不必去想太多，专心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全体听令，迅速寻找掩体，准备战斗！”虞谦和下达指令。

　　小队队员迅速执行，第一时间找好了掩体，架枪瞄准目标。

　　‘时间停止’结束。

　　‘异种’庞大的身躯落到地上，原本静止在空中的子弹，也遵循最初的轨迹，打到它的身上。

　　出发之前，考虑到下水道里的战斗环境，虞谦和他们带了便于近战的冲/锋/枪，此外还有全自动突击步/枪，两种口径的子弹同时出膛，交织射向庞大的怪物。

　　因为距离离得近，且这个特殊环境里光线十分好，所以虞谦和清楚的看到，他们之前打出去的无数发子弹，只有少部分打中了‘异种’的身体，这并非是他们枪法不准，而是一开始瞄准的是‘异种’的头及腹部等脆弱部位，但这头‘异种’不同于以前的，它的这些部位长出了鳞甲。

　　虞谦和当然没有天真的以为这些鳞甲只是起装饰作用的，但他没有想到它们会如此的坚固，子弹不仅打不穿，甚至没能对其造成明显的破坏！

　　无法穿透鳞甲攻击脆弱部位，意味着他们只有打‘异种’身体这一个选择，然而这种怪物的生命力以及对痛苦的忍耐力超乎想象，他们想要战胜它，难度比以往增加了数倍！

　　虞谦和脑子里瞬间掠过无数信息，又依靠这些信息迅速找出最佳方案，指挥队员进行战斗。

　　符厘坐在旁边，一边吃果冻，一边看他们战斗。她想起了以前跟虞向远聊天的时候，后者曾跟她说过他的国家的历史，从巅峰跌落低谷，又靠着先辈们不畏牺牲，用鲜血重新铸就辉煌……

　　从眼前的这几个人身上，符厘依稀看到了虞向远说的那种精神。

　　“吼——”‘异种’吃痛之后愤怒的吼叫声响起，在头顶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就是现在！”虞谦和的喊声同时响起。

　　只见‘异种’前方的一块巨石后面，第一行动小队的成员肩扛着火箭筒发射器，抓住其张嘴的这一瞬间，瞄准发射火/箭/弹，穿甲高爆弹头在‘异种’嘴合上之前的一瞬间射/进它的嘴里。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只见‘异种’的头颅以上半身整个被炸得粉碎，血与肉飞溅。它残余的半身，也在片刻后，重重砸在地上。

　　一场艰难的战斗，第一行动小队最终消灭‘异种’，取得了胜利。

　　短暂的松懈之后，虞谦和第一时间整队，确认所有成员的情况。这个过程中，所有人的内心并不比战斗时轻松，因为一旦在身上发现任何伤口，就意味着很大可能会感染未知病毒，提前宣告死刑。这比死在战场上，更让人痛苦。

　　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全员无损。

　　虞谦和终于能松一口气，下一刻便见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头顶的星空与脚下的水面消失，变回黑漆漆一片、阴暗潮湿又狭窄的下水道。

　　符厘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虞谦和愣了两秒，回过神来，也带着小队的人离开下水道。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余下收尾是后勤部的工作。

　　虞谦和从下水道入口出来，便见前方不远处，符厘正和沈乔心站在一起，后者注意到他们出来，明显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来，“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最后这两个字，对一般人来说是很普通的，但是对他们来说，却无比的沉重。

　　虞谦和摇头，“都没事。”

　　符厘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巧克力看他，“你欠我的东西……”她话说到一半，毫无预兆的停了，瞬间抬头看向天空，眼睛微微眯起，“有东西。”

　　虞谦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什么都没有。他又收回视线，想要问符厘具体情况，下一刻就见她眉心忽然亮起微光，有某种东西的轮廓从光芒里浮现，这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快得他根本看不清，回过神来符厘眉心的微光已经消失，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古朴的长剑。

　　虞谦和看见她挥剑，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法具体去形容那种感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剑破空，天地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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