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皎月高挂，繁星点点。

　　符厘坐在车后座，微微侧头，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

　　起伏的山林之间，平坦而宽阔的道路蜿蜒向前，像是一条沉睡的巨蛇。两侧的山石树影极速后退，伴随着夜风呼啸，不知疲倦。

　　这是虞向远曾跟她描述过的，但如今亲眼所见，依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凡胎，竟然能造就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她这一次来，本是打算找到虞向远的故乡，将他的骨灰安葬之后便离开，可现在看到这些有趣的事物，忽然有了点兴趣。

　　不如多留一段时间吧。

　　符厘心想。

　　……

　　迎面有车辆驶来，车灯透过挡风玻璃照进车里。虞谦和借着车内的后视镜，看见样貌精致的年轻女孩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边伸手在车门上摸索。

　　虞谦和想了想，决定还是提醒一下，“你别不小心把车门开……”

　　话音未落，便听“呱嗒”一声，这是车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呼呼呼”的刺耳风声，呼啸着从车门缝隙里灌进来，将原本安静沉默的氛围瞬间撕了个粉碎。

　　虞谦和：“……”

　　“砰——”车门被带上，所有喧嚣被隔绝在外，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你说什么？”后视镜里，符厘面无表情，下巴微抬。

　　虞谦和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是车门开了会有点吵，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随便。”他本来是想说行车途中开车门是很危险的，但一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鬼，根本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于是就换了说词。

　　“哦。”符厘回了他一声，依旧是那副表情，端坐在那里。

　　山路十八弯，本就难走，再加上是夜间行车，虞谦和不敢掉以轻心，收回了视线专心开车。

　　然而过了没多大会儿，伴着车窗玻璃降下的声音，又灌进来一阵狂风。

　　虞谦和：“……”看来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魔鬼。

　　车窗玻璃很快又摇上。

　　只听女孩声音清冷，“你们这边，把这个叫做汽车，是吗？”

　　“嗯。”虞谦和下意识点头，过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他此前只说过‘上车’，但她却准确提出‘汽车’这个词，这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不止如此，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她一开口就是中文，虽然发音很奇怪。那时候虞谦和就有些疑惑了，总不能全宇宙都说中文吧？还是说这就是魔鬼的能力，全知全能？

　　但问题是她刚才还瞎开了车门和车窗呢……

　　算了，不想了。

　　却听她又问，“你们这边还有飞机火箭之类的吧……真是有意思。”

　　虞谦和这下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符厘一声轻笑，“我知道很多事情。”

　　显然就是不打算告诉他了，虞谦和也识趣的没再问。

　　特事局在山海市的基地设在南郊，顶着安保公司的名头做伪装，划分为地面和地下两个区域，地上属于外勤部也就是虞谦和带领的第一行动小队，有任务出任务，没任务的时候就正常训练，而地下则是后勤部的地盘，因为收容了‘感染者’及‘异种’，且经常会接触到它们的尸体，所以建在了地下，安保措施非常严密。

　　车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公司门口。门卫例行验证之后，开启电子移动门放行，车辆缓缓驶入。

　　把车停稳后，虞谦和解开安全带下车，准备去给符厘开门的，但是还没走到，人家已经自己开门下车了。她站在原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打量周围环境，一袭如火红裙，像是黑夜中绽放的花朵。

　　“符厘小姐，请跟我来……”虞谦和话音刚落下，忽然感觉到手机震动，摸出来看了一下，是家里打来的电话。他顿了一下，对符厘说道，“抱歉，我接个电话。”以此同时招手叫来手下的人，“何弘毅，你过来，带她进去。”

　　“是！”被叫到名字的大男孩小跑步过来，中气十足应了一声，而后转头看向符厘，“请跟我来！”他说着话，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

　　看着两人离开，虞谦和这才接听电话，“妈……”

　　这通电话打了几分钟，虞谦和以一句‘你早点休息’结束通话，收起手机，往大楼走去。穿过生长茂盛的花坛，远远就能看到灯光下的大楼，一楼大门口，有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是他之前叫到的何弘毅。

　　“我不是让你带人进去吗，你怎么又出来了？”虞谦和走近了，询问一句。

　　却见何弘毅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啊？……虞队你在说什么？”

　　虞谦和也没多想，一巴掌拍到何弘毅肩膀上，笑骂一句，“臭小子，好的不学，学会跟我开玩笑了！”

　　“不是，虞队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何弘毅下意识摇头。

　　虞谦和闻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死死的盯着何弘毅看，把后者看得有些不安了，说话都不太利索，“虞队，怎……怎么了吗？”

　　“给我站好了！歪歪扭扭像个什么样子！”虞谦和沉声喝道。

　　何弘毅下意识抬头挺胸收腹，瞬间站得笔直如松。

　　“仔细回想一下，今天从出任务到现在，你看到了什么，做了什么！”虞谦和说道。

　　“是！”

　　在何弘毅的描述中，第一行动小队从这次行动开始到结束归来，这期间发生的事跟虞谦和的记忆几乎是没有差别的，除了一点——符厘，这个出现在徐邺死亡现场之后又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魔鬼，彻底从何弘毅的记忆里消失了。

　　“虞队……”何弘毅小声喊了一句。

　　虞谦和抬头看他，“你去通知其他人，到办公室，我有事问你们。”

　　集体会议的结果，在虞谦和意料之中，果然所有人都不记得符厘了。虞谦和最后把希望放在监控上，他去了监控室，让值班人员调出车队进入基地的监控，逐一查看。

　　基地这边的设备比市面上的那些要高级得多，即便是在光线很差的夜里，也拍得很清晰。

　　虞谦和把监控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红色的身影。

　　如若不是监控里他有一个试图去开后座车门，以及招手叫来何弘毅的动作，这些从侧面证实了他的记忆没问题，虞谦和都要怀疑一切只是他的幻想，而那个叫符厘的魔鬼从来就不存在。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勤部的人回来了。虞谦和借着了解任务目标尸体情况，不着痕迹的打探了一下，果然后勤部的人也不记得符厘的存在，但是有一点，他们一开始本来是要带超大型采集箱去收容那条长满眼睛的触/手的，但是最终只带了小型的，是因为知道那个玩意会消溶。

　　“话说回来，虞队，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东西会消溶的？”后勤部的人问道。

　　在他们的记忆中，是虞谦和告诉他们这一点的，而虞谦和很肯定，这绝不是他能知道的知识点。这就又一次从侧面证明了，他的记忆是真的，而不是幻想，名为符厘的魔鬼真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其他人记忆中消失了，却又唯独他还记得。

　　……

　　第二天一早，虞谦和接到通知，他们需要出去执行一趟任务。

　　当然，并不是新发现了‘感染者’或是‘异种’需要他们去控制，而是身为安保公司职员的工作——押运服务。虽然安保公司只是伪装，他们也不靠这个赚钱吃饭，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不然很容易暴露。为此公司和一家小的商业银行签订了合同，负责武装押运，每天早晚各一趟车，轮流派几个人出去执行任务。

　　今天就轮到虞谦和跟何弘毅几个人。

　　早上六点不到起床，洗漱收拾，换上制服钢盔防弹衣，出门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六点半。

　　去往银行的途中，队员们小声交谈，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虞谦和身上。其中一个叫李善的青年好奇的问，“虞队，昨晚是怎么回事啊？”

　　虞谦和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见鬼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哦豁！”

　　“是个女鬼吧？！虞队是不是家里催你结婚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对，还没睡做不了梦……”

　　二十八岁‘高龄’快奔三，同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却连恋爱都没谈过的虞谦和皱眉怒目，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子，车厢里便安静下来了，但还有轻微的忍笑声。

　　很快到了目的地，小队带上钱箱子，带着前往银行网点。

　　虞谦和以及手下的人，都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任务，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把钱送到银行网点，下午再来接一趟就完事了。他们一行人到了银行网点门口，把车停下，等待银行职员做好准备工作，然后把装了钱的箱子带进去进行交接。

　　谁也没想到，在等待期间出了意外。

　　银行所在的地方是老城区，早些年没有城市规划这种概念，导致房屋道路等乱糟糟。银行旁边不远处有一条小巷子，夹杂在楼房之间，狭窄阴暗，仅容行人和摩托车等通过。

　　虞谦和他们守着押运车的时候，小巷子那边走出来一个男人，歪歪倒倒的，像是喝醉了酒的样子，缓缓向着这边走来。行走间，男人低垂的头颅抬了起来，凌乱的发丝下，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瞳仿佛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薄膜，嘴唇干裂起皮，嘴角不断有口水流出，依稀可见过分尖锐的犬牙。不止如此，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脸上、脖颈、双手这些部位，青筋毕露，像是一张网络，纵横交错遍布人体，看起来十分的渗人！

　　几项特征都跟‘感染者’的症状所对应，而且是比较严重的，随时可能突变成‘异种’的第三阶段！

　　路上有行人经过，见状大多避开走，离得远远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谨慎小心，也有不太当一回事的，直接就走了过去，那是个体格高大的青年，一身休闲的打扮，头上挂着耳机，推着辆自行车。他跟疑似‘感染者’的男人已经离得很近了，只见后者忽然停下了步伐，微微扭头看向青年。

　　视线余光察觉到对方的动作，青年侧头看了一眼。视线相对，看清对方的样子，青年微愣。

　　下一刻，便见对方毫无预兆的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察觉到不对劲的虞谦和，在第一时间给队伍下达指令，“李善留下，其他人跟我行动，务必第一时间将目标制服，注意不要被伤到！”

　　“收到！”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队伍成员犹如离弦的箭一般，身姿矫捷，迅速扑向疑似‘感染者’的男人。虞谦和在最前面，用尽力气，狠狠将人撞到在地，小队成员紧随其后，扣住目标四肢。

　　整个行动十分迅速，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戴耳机青年反应过来的时候，扑向他的男人已经被制服在地上。

　　“谢……谢谢！”他后知后觉的道谢。

　　虞谦和他们却根本顾不上，因为被制服的目标，忽然开始挣扎起来。这样一具看起来瘦弱单薄的身躯，却有着与之不相匹配的巨大力量，紧固其四肢的小队成员用尽所有力气，也只能勉强将人按住。

　　“虞队，他太……”说话的是何弘毅，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力袭向胸口，是目标人物的左腿脱离了压制，狠狠踢在他胸口，伴随着一阵剧痛，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路边的行道树上。

　　之后是另外三个人，虽然没何弘毅这么严重，但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挣脱了控制，男人瞬间从地上爬起来，以一种跟之前完全相反的速度，拔腿便跑。

　　行人受到惊吓，尖叫声四起，匆忙避让。

　　眨眼间，男人已经跑到那条小巷口。

　　虞谦和拔/枪追了上去，视线所及，那条小巷口，忽然出现一抹红色的身影，如火焰一抹，如此的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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