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第六章
警局内骤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目目相对，尴尬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
陆苗苗猛然回神。这才发觉自己一不留神，又暴露出本性了。她猛地转头看向顾载之。因为过于激动，脖子发出咔咔声响，险些造成隔壁吴老二的症状。
此时此刻，陆苗苗分外庆幸男神听不懂普通话。既然听不懂，就可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众人：这是何等自欺欺人的阿Q精神。别人充其量就是没看见的事情等于没发生。到了陆苗苗这儿，合着她在意的男神没听懂，就等同于事情没发生？
你们家是养了鸵鸟吗！
陆衡无奈的拍了拍额头。心说苗苗如果有天想加入娱乐圈的话，千万不能走偶像派的路线——这人设崩的也忒快了点。
从来不崩人设的顾载之留意到气氛不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刚刚接到外卖电话，出去接餐的户籍警察拎着外卖走进来，敏锐的注意到屋里气氛不对。
陆苗苗吸了吸鼻子，斩钉截铁的道：“是黄焖羊肉，卤烧鸡，烤蹄筋和腌酸黄瓜！”
户籍警瞬间震惊了：只是报个菜名而已，为什么他会从陆苗苗的身上看出严肃正经的权威气质？
众人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都有些饿了。
陆苗苗特别机智的转移了话题，扭头问陆衡：“现在怎么办？”
见案子并没有恶劣到自己想象的那种程度，陆衡和他的团队也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因为受害人都是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其中又以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居多。他们最担心的一点就是犯罪团伙组织、逼迫女孩子做不法勾当。
既然没发生最恶劣的情况，那就是普通的传/销诈骗案。虽说因为受害人的不配合，警方很难调查取证。衡煊影视却打定了主意，要以侵害公司名誉为由，直接走法律程序。至少要让那些组织者受到法律的惩戒。
至于那些被骗了还要帮着罪犯数钱，甚至把家人朋友也拉进火坑的受害人，警方也只能批评教育一番，然后通知受害者的家人过来领人。
毕竟人蠢并不犯法。
身为备受瞩目的公众人物，陆衡也不好在警局多呆。以免明天早上报纸头条全都是“国际巨星锒铛入狱”的小道消息。他把事情的后续处理交代给律师和团队公关，戳了戳苗苗的胳膊，要带她出去吃饭。奈何陆苗苗重色轻哥，临走之前还不忘游说男神：“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没等顾载之开口，户籍警察连忙说道：“那可不行。我们已经通知他的家人了。他大伯晚上就到。他可不能离开。”
陆苗苗闻言，微微一愣：“他大伯？”为什么不是父母来接人？
户籍警察解释道：“我们怀疑顾载之就是失踪六年的顾衍。顾世晋教授的儿子。顾教授夫妇六年前出车祸身亡。其子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陆衡忽然开口：“是京城大学历史系的那位顾教授吗？”
户籍警笑着点头。衡煊影视多年来致力于拍摄经典影视剧。每次筹备历史剧古装剧，都会在全国范围内邀请相关的历史学家担任顾问。所以陆衡听说过顾世晋的名字，也不奇怪。
说起来，陆衡本人还亲自邀请过顾旷老先生担任历史顾问来着。两家也算熟人。
陆衡拍了拍陆苗苗的肩膀。兄妹两个心照不宣的点点头。陆衡就道：“之前为了拍戏，我向顾老先生请教过一些问题。两家也算相熟。我把人带出去吃饭，吃完饭再把人送回来，这样行吗？”
户籍警有些迟疑。有鉴于顾载之一走就是六年多，而且坚决不认家人的态度，警察担心顾载之会不会趁外出吃饭的机会，再次偷跑。
他们可是答应了顾家人，务必要把人留住的。
陆苗苗见状，扭头问顾载之：“你大伯晚上就来接你——”
话还未说完，就见顾载之坚定的摇了摇头，又有些无奈的说道：“某并无大伯。”
刚刚录完口供后，两名警察趁着户籍警出去买饭的空档，跟顾载之闲聊。两名警察不知道顾载之的真实情况，只觉得这孩子是穿越小说看多了，又恰逢中二病晚期。便在顾载之又一次问及地府阴差与十殿阎罗的时候，随口调侃顾载之并非是死后到了阴间地府，而是魂穿到一千三百多年以后。
那名秦省警察还在网上找了一部《新唐书》，特地转化成繁体字，告诉顾载之武则天病死后，继承皇位的是中宗李显。李显死后继承皇位的是李旦，然后就是唐玄宗李隆基。那位太平公主，从来就没当过皇帝。当然从历史上的记载来看，这位太平公主也没生过什么九皇女。甚至就连卫国公顾世晋这个名字，他们都没听说过。
唐朝确实有位卫国公，人家叫李靖，是著名的军事家。隋朝凉州刺史韩擒虎的外甥。而顾载之在自报家门的时候还曾说过其父顾世晋戎马半生戍守凉州。明显是把人家军神李靖当成原形了。
秦省警察当时还调侃道：“你怎么不说你爹是托塔天王李靖呢。这样你没准儿就成哪吒了。”
秦省警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顾载之看到这些记载后，心中的震撼究竟有多大。好在他自幼随父征战沙场，练就出来一些城府，即便内心掀起万丈波澜，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可以参考的消息太少，顾载之无法判断秦省警察所言真假。可事实真相若果真如那名官差所言——顾载之战死之后并未去地府报道，而是穿越到一千三百多年以后。那么此间的顾家人，便断然不是他顾载之的家人。
顾载之想起少时进学，闲来无聊读的一些奇闻异志，便有黄粱一梦，斧柯烂尽的故事。难道他如今也是一梦一千三百年？或许醒来后，他已被将士们救了回去，正在营帐中熟睡？
不得不说，顾载之经历的这番际遇着实诡谲。但他毕竟死过一回，如今这条命便算是捡来的。男儿立于世，既来之则安之。无论眼前是真是梦，若教他为了安身立命，冒充旁人子嗣行鸠占鹊巢之事。以顾载之的桀骜风骨，他也是不屑于做的。
陆苗苗也看出顾载之颇为坚定的态度。她虽然不知道顾载之为什么不肯认顾家人，但冥冥中，陆苗苗竟然能够体会顾载之的矜傲与自持。甚至能隐隐约约的察觉到顾载之隐藏极深的那一丝丝忐忑不安无所适从。便笑着宽慰道：“你放心吧。顾家人见到你后，肯定会带着你去医院做DNA检测。就算亲子鉴定做不了，也可以做亲缘鉴定。没准儿你真的是顾家失踪的那个孩子呢？”
“当然了。就算不是也无所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大不了，你就跟我回家嘛。”陆苗苗笑嘻嘻道。她是真心是这么想的。
顾载之没听懂DNA检测是什么意思。只从陆苗苗的话语中，推断出这应该是检验血脉亲人的一种手段。可是在顾载之的印象中，哪怕滴血认亲也未必准确。这一点早有仵作证明了。难道一千三百年后，世人发明了更加精妙的手段确认血脉关系？
倘若如此，便也称得上是仙家手段了。顾载之这么想着，又道：“姑娘此言差矣。并非是在下救了姑娘，而是姑娘救了在下——”
显然，顾载之还记得陆苗苗投掷手机时的果断狠辣，以及那些人对辣椒水手/榴/弹的忌惮。
顾载之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苗苗抢过话头：“怎么不是救命之恩了？你难道不是为了我，才跟着一起去废弃工厂的？”
没等顾载之回话，陆苗苗又道：“行叭！就算你没救我，是我救了你。那救命之恩，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
顾载之一时错愕。有些无奈的道：“在下与姑娘只见过一面。”
陆苗苗理直气壮：“所以我对你一见钟情啦。”
顿了顿，陆苗苗又道：“当然了，我也不是非让你以身相许。毕竟我们两个都才十七岁，还远远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我们可以先相处一下。如果五年后，我们都对彼此喜欢的话，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话虽如此，顾载之依然能够体会到陆苗苗的心意。
——抛却那些不着边际的油腔滑调，眼前这位小姑娘应该是察觉到他对周遭人事的极度陌生和不适应，才会这么说的吧。
顾载之微微一笑。唐朝民风开放，女子能做皇帝，亦能做官。虽不是一夫一妻制，但男人能娶三妻四妾，女子也能养面首。顾载之身为卫国公世子，又是承圣皇帝最宠爱的外孙。自记事起，见过许多仰慕他的世家贵女和西凉女郎。
可是像陆苗苗这样，打着 “一见钟情”的旗号，偏偏眼神清澈毫无爱慕之意的，还是第一个。陆苗苗的态度，倒是让顾载之想起一位京中友人。顾载之莞尔一笑，便道：“那更不成。倘若我真的心悦姑娘，又岂能依附在贵家门下？”
陆苗苗笑嘻嘻道：“你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要不，你先跟我回家看看？我家里人其实可开明啦。”
没等顾载之回话，陆苗苗又道：“还有，你今年是不是也十七岁啦？明年就该考大学了吧？你说你从小就走丢了，一直这么浪迹天涯，连身份证和户口本都没有吧？现在找工作也是看学历的。你没念过大学，找工作都不好找。你总不能一直在影视城当群演吧？”
顿了顿，陆苗苗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对呀。你要是没有身份证，你是怎么办的演员证？你这身行头哪儿来的？你跟的究竟是哪个剧组？”
由于两人一直在用方言交流，在场大多数人都听不懂顾载之和陆妈妈的话。唯有那名秦省警察听了个大概，此刻也特别好奇的看过来。
——顾载之要是真能拿出身份证，他们倒是可以确认熊孩子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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