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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3章 苏小酒,你要不要尝一口


  轮椅上,清媚艳绝的少女双眼紧闭。

  萧廷琛用指尖缓缓勾勒出她嫣红的唇瓣,极有耐心地笑笑,“妹妹贪睡不愿醒来,朕明白的。”

  他推着轮椅,不紧不慢地沿着河边散步。

  河堤垂柳枝上挂满各式花灯,倒映在水面五彩斑斓美如画卷。无数摊贩沿河搭建了木棚,上元夜里通宵达旦地叫卖花糕点心、灯笼热酒。最妙的是河面上驶过的画舫,袅袅丝竹不绝于耳,偶尔纤纤玉手挑开竹帘,便能瞧见花窗后美人们的笑靥如花。

  萧廷琛把苏酒推到一处拱桥上,拱桥位置极高,可俯瞰长街繁华。

  他笑道:“西婵市井的点心味道极好,可惜妹妹就这么睡着,都不肯醒来尝一尝……”

  他从宽袖里摸出一兜银子,得意地在少女面前晃了晃,“妹妹可听见银子的声音了?朕出宫时带了好多银钱,就想着你若是醒来,朕给你买花糕,给你买裙钗首饰,给你买兔子花灯。真可惜,妹妹竟没有那个福气。”

  夜风温柔。

  萧廷琛在拱桥上待了会儿,便推着轮椅往桥下走。

  桥头有叫卖菱花镜的,一面面镜子做得极美,有铁艺的也有木雕的,镜面边缘还精心会绘制着各种图案,如鸳鸯戏水、莲花并蒂、如意云纹,也有题着吉祥话的。

  萧廷琛对着镜子笑,“妹妹快看,朕的姿容越发昳丽夺目,怪不得这一趟花灯街走下来,那么多姑娘家偷看朕……”

  镜中男人唇红齿白朱砂色艳,最妙的是眼尾那一颗朱砂泪痣,平添雍容艳绝。

  他穿一袭玄黑绣金云纹圆领锦袍,露出霜白暗纹衬袍袍领,细看之下,袍领已经有些磨损,正是苏酒从前给他做的那身。

  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右颊上还有个小酒窝,明明年近三十,却仍然透着少年的清润感。

  只是笑着笑着,那笑容就淡了。

  四周都是热闹和喧嚣,他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没有搭理他的自夸,也没有像从前那般鼓着腮帮子嘲笑他不知羞。

  镜中人眼眸黯淡,眉目晦暗。

  他指着镜子道:“老板,你这镜子不好。”

  老板双手拢在袖管里,胖脸上都是不满,“可别瞎说,我这镜子是王都里卖得最好的,你敢说哪里不好?”

  “镜子里照出来的人,连笑容都没有,哪里算得上好呢?”萧廷琛声音淡漠。

  老板被噎了下,忍不住骂了句“有病”,继续招徕别的客人。

  萧廷琛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瞧见街边有叫卖梅花糕的,于是买了两块。

  用糯米、绵白糖和梅花制成的糕点,闻着有种甜甜的花香,咬起来软糯可口。

  他饶有兴味地吃着,“这里的梅花糕松软可口,尝着和金陵城里的如出一辙,妹妹定然十分喜欢。”

  他吃完一块,睨一眼苏酒,像是故意馋她般,“这花糕越吃越好吃,甜甜糯糯,比金陵城和皇宫的点心更加美味……苏小酒,你要不要尝一口?”

  说着,在轮椅边单膝蹲下,把另一块花糕凑到少女唇畔。

  苏酒妆容精致清媚,仍旧闭着双目,纤长微卷的睫毛毫无精神地耷拉着,像是再也睁不开。

  白嫩纤细的指尖从袖口探出寸余,却连动弹都做不到。

  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时有好奇探究的目光投向两人。

  萧廷琛举着花糕,仍旧静静停顿在苏酒唇畔,他等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等到花糕彻底凉透,也仍旧不见少女睁开眼。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自己咬了口花糕,觉得没劲儿透了。

  他扔掉花糕,仔细将少女的小手藏进绒毯,又替她裹紧貂毛斗篷,才继续推着轮椅朝前走。

  路过一家花灯铺子,他一眼看到只白兔子花灯。

  是最简单的那种花灯,竹枝扎成兔子形状,外面糊一层薄薄的白油纸,底座安了四个木头轱辘轮子,可以牵在手里往前走。

  “妹妹常说幼时家贫,上元节时在村子里和同龄小姑娘玩闹,最羡慕喜欢她们牵着的这种兔子灯。今儿朕给妹妹买一盏,妹妹睁开眼瞧瞧可好?”

  他温声细语,摸了摸苏酒的脸蛋,向店主买下了一盏大白兔灯笼。

  他点燃灯笼里的烛火,整个白兔子熠熠生辉,点缀的红琉璃兔子眼灵巧漂亮栩栩如生。

  他牵着绳子,得意洋洋地在轮椅前向苏酒展示,“妹妹瞧,朕这么拖着,它就乖乖跟在后面滚动,真是有趣极了!但这花灯也确实幼稚,朕可不敢牵着这种花灯回宫,妹妹牵在手里跑,才叫合适呢。”

  牵着绳子转了两圈,他回眸望向少女,她仍旧安安静静地靠坐在轮椅上。

  夜空飘起了细雪,轻柔地落在她的云髻和眉梢上,周围花灯光影斑驳,有如岁月静好。

  萧廷琛静静立在原地,隔着细雪,不近也不远地看她。

  桃花眼渐渐泛红,他沉默地走到少女身旁,将兔子花灯系在轮椅扶手上,认真地在苏酒跟前单膝蹲下,抬手抚去她面庞上的细雪。

  许是他的指尖太过粗糙,许是落在眼睫上的细雪悄然融化,苏酒的眼圈渐渐染上绯红,眼睫处隐隐可见湿润。

  萧廷琛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他笑着起身,“雪大了,朕带妹妹回家。”

  长街仍旧繁华,游玩逛街的百姓纷纷诧异地望向那对风姿卓绝的男女。

  男人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撑着纸伞,时不时低头对轮椅上的少女细声细语地说两句笑话,可是那少女分明昏迷不醒,显得男人像是个笑话。

  一盏大白兔花灯拖在后面,寒风料峭,将里面的烛火吹斜,火舌舔舐到油纸上,终于使那油纸和竹枝燃烧起来,渐渐的,整座兔子灯都化作火焰。

  路过的小孩子善意提醒:“大哥哥,你的兔子灯烧起来啦!”

  萧廷琛回眸看了一眼,笑道:“妹妹的兔子灯没有了。”

  顿了顿,他仿佛诱哄,“妹妹睁开眼笑一笑,朕再给你买一盏可好?”

  回答他的是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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