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韩进黑沉沉的眼睛盯紧周兰香,忽然倾身把头凑了过来。
他们娘仨一走,小山关好门一边给姐姐铺被子一边念叨:“可真会说便宜话!好人都让她做了!就这样娘还说你嫁得好,这叫好天底下就没有坏人家了!”
周兰香不计较,王满囤撵出去了她心情特别好,让小山去抱柴火给她烧炕:“多烧点,别心疼柴火。”反正那一大剁都是她和王满囤起早贪黑打回来的,不烧也是便宜别人。
“再煮仨鸡蛋,锅台上那三个都煮上。”这是昨天跟她要好的芳丫姐拿来给她补身体的,一共送了五个,昨天煮了两个她一口没吃,王满囤意思意思问问她就赶紧拿走了,不是给小姑子王五福吃了就是送隔壁徐寡妇家去了。
剩下这三个她得赶紧吃了,要不然待会儿肯定不知道进谁的嘴了。
她虽然没有真流产,可这些年身体饿得太厉害,梦里刚过三十岁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后来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要不可能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徐寡妇母子气死。
而且昨天又流了那么多血,确实需要好好补补。
姐姐虽然没说什么,可小山还是感觉出她态度的不同了,高高兴兴地给她煮鸡蛋烧炕,还煮了一碗玉米面粥,虽然里面有点黑还带着糊味儿,可勉强也算能喝。
都给姐姐端炕上去,小山不等姐姐拉他吃鸡蛋赶紧就跑了。
周兰香也不急,给他留了一个鸡蛋,自己把热乎乎的一碗玉米粥和两个鸡蛋都吃了。
吃完想想,生产队还没分粮,王满囤去年分完粮就拿走一大半,他们从入夏开始就差不多断顿了,一直都是勉强凑合着在野菜粥里撒两把粮食这么熬着。
入秋了生产队一些豆子、地瓜之类的杂粮没地方存又不用交公粮,都是就地收就地分了,他们才算是吃得勉强像点样子,现在家里除了两小碗玉米面就剩两斤多大米了。
他们生产队不种水稻,整个石原县包括周围几个市县都很少有水田地,磨盘屯所在的红星公社也就离他们大队二十多里地的双柳大队有一小块水田地,今年双柳大队谷子减产,凑不够公粮,就拿大米跟他们大队换了一点谷子。
红旗大队十个生产队,这点大米分到他们生产队就更少了,只有大半麻袋,都不值得分粮的时候算一回帐的,按人头分一人一小把,啥都干不了。
老队长做主,不按人头分了,当奖励分给工分总数前五十的社员,让大家伙看看,勤快人多干活有好处!
王满囤和周兰香的工分都在前五十名里,俩人一整年都是一个工不缺,还专挑工分高的累活干,所以一年下来周兰香比很多男人挣得工分还多。
这大米是昨天分的,分完就赶上她受伤,王满囤还没来得及送上房去。周兰香琢磨着她得把大米吃了,要不肯定搁不住,没两天就得让王许氏给拿走。
以前王许氏从不来他们房里拿东西,都是不等她拿王满囤就送去了,或者周兰香自己送去。
吃饱了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身子虚弱又一天一宿没睡觉,周兰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这一觉睡得真是舒坦,年轻的身体吃顿饱饭睡一觉就感觉恢复不少,她都好多年没有身上这么松快的时候了。
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周兰香闭着眼睛拿脸蹭蹭枕头往被窝里缩了缩,打算再懒一会儿。
忽然就听到一声轻笑,好像就在枕头边!周兰香吓得一下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张特别年轻好看的脸。
鼻梁高挺眉毛张扬浓黑,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硬朗阳刚,棱角分明,一看就是一个脾气不好又凶巴巴的臭小子!
周兰香看着这个年轻鲜活的韩进,眼圈一下就红了。
真好啊,现在他还这么年轻,这么精神,眼睛又黑又亮,身上满满的精气神,没受一点冤枉委屈,没遭一点罪,就是笑都是一副张扬又嘚瑟的坏小子的样子。
周兰香伸手胡噜了一把坏小子半干的头发,发梢还潮乎乎的带着水汽呢,好多想说的话一时都忘了,马上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教训他:“大冷天的咋不等头发干了再出门?现在不注意老了得头风!”
韩进盯着周兰香的脸看,黒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忽然就不笑了,也不说话,看了两眼头一转,给了她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周兰香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都忘了这臭小子还闹脾气呢,气性可真够大的,这么多年就能忍住一句话不跟她说。
要是真生气也就罢了,就因为她没哄对地方,说多少好话他都不搭理,可真够倔的!
其实想想,这些年她真没少哄这小子,可每次都没哄到点儿上,可能还越哄越让他生气。
教训他也就罢了,还总跟他提王满囤,不是跟他说王满囤能干踏实让他学着点,就是说他们都长大了,让他不要任性,她不能不结婚,她要跟王满囤好好过日子,让他也老实一些不要再打架斗殴偷家里东西了,好好干几年让他娘给他找门好媳妇。
这些话对韩进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可能就是想跟她说话也得气跑了。
其实她心底也是心虚的,就怕让韩进知道王家对她不好、王满囤不好,证明她当初选择结婚是个错误。
她心里一直觉得这是个不能挽回没有回头路的错误,她得好好掩饰,不能让韩进跟着操心,他本来就脾气不好,跟他说了他一时冲动真的有可能做出什么过激的事,那她可就真的对不起爷爷了。
而且这两年他大了,周兰香又被他娘私下里夹枪带棒地骂过几回,让她不要再去找他,他们家老爷子都死了,她从老的身上便宜没占够,还想赖上小的不成?她也就注意很多,没那么频繁地去找他了。
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周兰香不打算再提,她只想赶紧把这小子哄高兴了。
“韩进,你把王满囤给揍了?”周兰香故意严肃问他。
韩进脖子一梗,还是不转头,语气硬邦邦的:“揍了!”
周兰香忍笑:“揍得轻!等他好了再替姐揍他一顿!”
韩进一下把头转过来,嘴角压不住地上翘,嘴上还是不饶人,还带着些对她的不信任:“你不心疼了?”
然后垂下眼睛冷着脸,张扬浓黑的眉毛皱起来,样子凶凶的很吓人,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他是在生气,只有从小把他带大的周兰香看得出来,这小子竟然还委屈上了,“上回他铡刀切了手,就留了那么点血,你都心疼哭了!”
周兰香不接他的话茬,也不解释王满囤那是铡草的时候直接让铡刀切掉半根手指头,谁看到血淋淋的半根手指头在自己眼前,还一跳一跳的都得吓哭啊!
这些事不能细究,周兰香继续哄他:“来,给姐看看,他打没打着你?有哪儿疼不?”
韩进眉毛一扬:“就他那头蠢牛还想打我?我没揍残废他就是怕你哭,要不我打得他一辈子下不来炕!”
周兰香也不提他不肯理自己的事,看他这股别扭劲儿还是没过去,笑着拿起枕巾递给他:“赶紧擦擦头发,别真着了头风。”
家里那条毛巾都破得丝丝缕缕的了,只能勉强用不那么破的枕巾先对付一下。好在枕巾虽打了两个补丁,但很干净。
韩进又跟刚才一样,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看周兰香,看了好一会儿不说话也不动。
周兰香任他看,脸上温温柔柔的没有任何不自在,一如他们还是小娃娃的时候。从小韩进就喜欢这么盯着她,很多人看见了都头皮发麻,说这小狼崽子不是犯了病要咬人吧!
好在他只盯着周兰香这么看,别人说什么俩人都不在意。
而周兰香知道这孩子怎么都不会伤她,她只要该干什么干什么,或者对他笑笑,他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所以每次他这样,周兰香非但不怕他,心里还会涌起一股要照顾他的温柔。
周兰香把枕巾又往前递了一下,韩进还是不动,又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倾身把头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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