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结对
“贺兰嘉，下节体育课，快点，就缺你了！”
站在门口已经换上了橙色球服的少年扬声喊着教室里面的人，也许是很急，话还没讲完，人就已经看不见影了。
学校平时不让脱校服，但体育课可以例外，班上大多同学都会在这时候把校服脱了扔在桌上，这样上体育课时会好受一点——青城的夏天，实在炎热得对气血旺盛的年轻人不太友好。
贺兰嘉脱了校服外套，一转头才发现自己的同桌居然还端坐在位置没走，忍不住笑着打趣一句:“怎么，又要翘课？这才第二次上体育课呢，胆子挺大。”
路耀的确是个乖宝宝，但初中时也翘过不少课——当然，全是体育课。对她这种对自己成绩极度自卑以至于必须争分夺秒的人而言，体育运动实在太浪费时间，所以她常常会用上体育课的时间留在教室里学习。这算是当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知道的秘密，贺兰嘉当年还在体育老师点名时替路耀遮掩过。
他那时候和路耀不熟，主动帮忙也不全是因为同学一场不忍心看这人被骂，还因为他喜欢这个名字——路耀路耀，路途虽长而前路光明。
路耀被说中了心思，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掩饰心虚:“嗯……这才第二次体育课呢，不至于。”
贺兰嘉没拆穿她，从善如流地接话:“嗯，现在不早了，我先去打球，你也快点走吧。”
被留在后面的路耀看着少年因为抽条而看着高挑纤长的背影，无奈地勾了下唇，认命一般从书包侧面挂着的书包里抽出一本背书小册子，脱下身上原本穿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外套，也跟着出了教室门。
下课时间太短，路耀想上体育课就必须跑着去，也幸亏她为了干饭一直有练着短跑，短时间爆发力惊人，于是硬生生在上课铃声响的前一秒跑进了班级队伍里。
她身高一米六出头，在班上属于中等，站在第二排就十分和谐。她性子内向，可人生得白白嫩嫩性子也柔和，和身边的同学一直处得很不错，旁边的姑娘时常趁着老师没来和她闲聊几句，这种潜移默化的相处短时间看不出什么作用来，但很利于她这种性子内敛的融入集体。
青阳高中的体育课上得敷衍，与其说是让学生锻炼身体，不如说是给他们个机会好好放放风休息一下，平时基础学科的课排得满，老师们要完成任务都费力，不是真的有急事，一般不会来抢体育课，同学们也能放肆玩。
“解散！”
等做完了热身运动，体育老师一声令下，原本排得整整齐齐的队伍顿时作鸟兽散，路耀锁定了某处，正想走开，便被身边的姑娘拉住了。
“路耀，我们一起打羽毛球好不好？几个人一起玩，可热闹呢！”
路耀眨眨眼，正要拒绝，转头便对上了小姑娘满是期待的漂亮小脸。
“呃，好，好吧。”
路耀带了背书册子，原本是想借着那点休息时间好好找个清静地方背书，可拒绝的话太难说出口，她只好把小册子放进兜里，加入了那群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一场羽毛球打得酣畅淋漓，路耀不是爱出汗的体质，却也弄得满身热汗，厚厚的刘海黏在额头上，让人难受得紧。
还有十分钟才下课的时候，路耀才借口没力气退了出来，找了个清净地方坐下休息休息。下一节课是数学课，浪费太多体力容易犯困，还是多留出点时间恢复体力。
自从每次都跑到最后面站着听课后，路耀虽然偶尔会走神，但基本不会在课上睡着，听课效率提了一大截，她的改变落在班上老师同学的眼里，成功让想找个机会和她谈谈的刘富强止住了原本的想法。
路耀坐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向着教学楼走去。随着和教学楼的距离拉进，朗朗读书声越发清晰，几乎将她身后操场上的欢声笑语压下。
“贺兰嘉，快把球传给我——”
“哈哈哈，你小子技术不错啊。”
“……”
打了大半节课的篮球弄得一身臭汗的男生一把勾住面前的少年，笑眯眯地夸赞道。
贺兰嘉现在一米七二，平时还不觉得，可一站在班上那堆五大三粗的体育生中间，就显得有些矮。不过他球技不错，又胜在眼力好动作灵活，和班上那些家伙打了几次球，很快熟了起来，现在已经算是能勾肩搭背开玩笑的朋友了。
少年垂着眼笑了笑算应下对方的夸奖，不经意地向着场外一瞥，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向着教学楼方向挪去，瞧那模样悠闲得，硬是把形单影只走出了自得其乐的味道。
贺兰嘉的目光一晃而过，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身又投入了畅快愉悦的篮球比赛里。
第二节是刘富强的课，因为是班主任，他常常得先把学校班级的事物先通知一遍才能开始上课，今天也不例外。
“最近几次周测下来，相信大家已经对自己在班上的层次和优势弱势有大致概念。班上现在开展结对活动，同学们自由配对，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搭来相互促进学习。对象不限，不过我建议你们选择那种科目互补的同学结对，会更利于成绩提升，你们自己先思考一下人选，到时候去班长那边登记，晚上把名单给我。”
结……结对？
路耀微微皱眉，她平时不怎么参与社交，和班上同学相处得不错却了解有限，他们擅长什么弱势是什么也不清楚，第一步人选的挑选就是个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选个上进心强性子也好的小姐姐，最好物化生不错，要是弱势科目能和她互补的话自然更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运气。
实在不行，多等等，挑一个剩下的就是，班上人数是偶数，老师要求两两结对，怎么样都能留一个人给她，况且这种结对大多是□□，帮助恐怕有限，遇不到契合的关系不大。
路耀斜斜倚着冰凉的瓷砖墙站在教室的最后面，静静地思忖着。她这个位置好，能把班上那些同学的反应都尽收眼底，无可辩驳，在听到刘富强说起这个话题时，她下意识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第一排端正坐着的贺兰嘉身上。
这人长得好脾气好成绩好，绝对是结对的抢手货，也不知道最后会和谁凑一起。
路耀收敛思绪，压下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酸涩，仰着头继续认真地听刘富强讲课。
“……这种题的思路就是这么简单，但过程一定要写严谨一些，不然老师会认为你没听懂扣个一分两分，这可不值当呀。”
刘富强说完这话，今天的数学新课就算是讲完了，倒是难得的速度，他顿了一会儿还没听见下课铃声，下意识转身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
“咦，现在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啊，那我们再把这段时间的导学案作业拿出来讲讲。”
导学案？平时刘富强讲完课就下课了，根本来不及讲题，路耀就也没带书，谁知道他今天进度走得这么顺利。小姑娘嘴角抽了抽，瞅着同学们埋头找书的空档，悄悄埋着头快步走到了第一排。
她回来时，贺兰嘉正埋着头在一张便利贴上写着什么，等她把导学案找出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这人也递了个纸团过来。
“？”
他们两个虽然当了一段时间的同桌，上课传小纸条这种事却没发生过，路耀迷惑地看了这人一眼，乖巧地接过纸团。
趁着老师转身写题时，路耀才匆匆展开纸团看一看这人写了什么。
少年的字以前刻意练习过，是一手流畅漂亮的行楷，路耀以前就见过不少次，可近距离观察下还是会忍不住感叹一声好漂亮，下一秒，她就因为上面的文字愣住了。
【结对的事，我想选你，可以吗？】
路耀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才敢确定自己知道没看错，她下意识移开视线缓和一下自己一瞬间快到她自己都惊讶的心跳，才拿起水笔在纸上潦草地写了个是字递回去。
即使把几乎有些烫手的纸条放了回去，路耀还是觉得心脏在胸膛砰砰作响，拿着笔的手似乎都因为过分激荡的心情而沁出汗来。
他还是这样，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轻易就能挑动她的情绪。小姑娘悲哀地在心里嘀咕着，愣愣地看着已经写了小半版面的黑板，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半天才看懂上面写了什么，幸好上面的题她昨天就弄懂了，即使走了神也没有耽搁什么学习进度，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同桌嘛，这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要快点适应才行……就当是脱敏训练吧。不过，一定有很多人想选贺兰嘉，也不知道他看中了自己什么。
果然没有出乎路耀的意料，一下课，就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凑过来围在贺兰嘉身边。
“贺兰嘉，我和你结对怎么样？我数学和物理一般，但其他科都还学得不错，在班上排名也算靠前，相信如果我们结对，会对对方很有帮助。”
说话的人是个长相明艳漂亮的姑娘，嘴里说的话还算谦虚，神情却坦荡笃定，正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的人。
贺兰嘉的家教好是班上同学有目共睹的，如果女同学的要求合理，他一般是不会拒绝的，她是第一个问贺兰嘉意见的，只要他没和人提前约好，这人多半不会拒绝自己。
贺兰嘉把手里的水笔放下来，抬着头看向面前的人。哪怕是坐着，他的气场也没落下风。少年耐心听完女生的话，才挂着温和笑容开口:“谢谢你的邀请，可是我已经和同桌约好了，不能答应你，很抱歉。”
女生瞪大了眼，虽然很遗憾，但贺兰嘉都这么说了，死缠烂打也没有意义，她看了两人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班上像贺兰嘉这样理综优异的人还有不少，她速度快点还能另找一个合心的搭档，不能浪费了时间……嗯，问问物理课代表？这人身边没人围着，似乎有机会。
从初中以来，贺兰嘉的人气就一直很高，这次结对也不例外，这人态度温和地拒绝了两三波人，才终于得了清净，看得即使早就有所耳闻的路耀一阵咋舌。
也不是没人想找路耀——她偏科偏得厉害，优势科目极位夺目，要不是理科思维要求强的科目拖了后腿，她在班上的排名也不至于一直上不来，可小姑娘刚往这方向凑近些，贺兰嘉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
“同学抱歉哦，我已经和同桌约好了，不能答应你的邀请了。”
“……”好吧，还没问就知道结果了。
等把人都打发走了，贺兰嘉才落得清闲，又立刻笑吟吟地看向自己的同桌:“我们结对正好，我理科强你文科好，正好互补。”
路耀的脸抽了抽:“嗯，虽然提前选了我，但你要和班上那几个文科学霸结对我也不会介意的，刚刚你拒绝人家了，有点可惜。”
贺兰嘉歪着头，真认真想了想:“你文科不比他们差，而且我们更熟，又是同桌，问题目很方便。”
好像是这样。路耀跟着他的话点点头，他的条件给得充分，让她心里连累了贺兰嘉的愧疚感散去不少。
“那就这么定了，我过去和班长报备。”
能和贺兰嘉结对算是今天的意外之喜，路耀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把这当回事，但能和他有更多交集，就足够让她高兴好久了。
淡淡的苦涩随着这个念头的升起弥漫心头，路耀把视线从已经站起身走向班长去报名字的贺兰嘉身上移开，重新沉浸在书海里。
她心情很好，欢欣得一开始还有些看不进书，是静了好一会心，才算能真正把视线投在面前的书本上。
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洒落一地，映得教室里那些不起眼的角落一片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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