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M家的快餐店（十七）
有权有势的公子哥沦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自己作。
这个领域的时代背景和末世到来的地球肯定不一样,顾奚栎从公子哥这里看到的记忆并不多，也能窥视到一点畸形的社会面貌。都说人的出生是注定的……然后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人的命运就已经不一样了。
都说人人平等，实际上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公子哥是官三代,本市上层人物。当街开车撞死人可以吼一声，“有本事你们可以去告,我爸是某某”。
……顾奚栎没有正经在安全区的中心地带生活过，对文明社会的制度不算了解，她遵循的都是边缘地带那一套江湖规矩,野蛮中带着特殊的秩序。众人都认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如此嚣张的家伙，在无秩序的情况下,是很容易丢掉小命的。
那是万圣节的前一天。
任何节日对这群游手好闲的二世主来说都是大事。
公子哥过万圣节很有一套,从下午就开始组局，天黑之后醉醺醺的打开车顶，突发奇想,要吓人取乐。轻轨下面的街道灯光昏暗，他扮鬼扮得十分像,兴冲冲的挥舞着自己的长指甲,效果远比他预料中的更好。
这一吓,引起一场车祸。
车速不快的情况下，车子只是连环撞击，车内的人基本没事,苦的是人行道上的路人。伤最重的是一位来给儿子送汤的母亲，被她抱在怀中的保温饭盒掉在地上，泼出来的汤汁好像是她在不断流失的生命。
顾奚栎各项技能都学得不错，自己会开车，也考取过安全区颁发的驾照。一个会开车的，很清楚公子哥这种行为有多脑残，又有多坑。
给顾奚栎看自己从前做的孽，亡灵会觉得害怕，它的情绪传递给顾奚栎，什么羞愧、歉疚都是没有的，后悔是很后悔，不过他后悔的不是这种行为本身，而是后悔因此招惹到煞星。
因他的缘故撞死人，他当时就有‘遭了、闯祸了’的觉悟。
对方被车轧了，快要死了……他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什么感觉。
很奇特，在他眼里，重伤的妇女好像和他不是同类一样。因为不是同类，不是平等的‘人’，就不必要产生一点同情心。他先不去关心一个人的生死，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摆平这件事。
让自己的损失可以降到最小。
他阻止不了在现场拍照的人，也阻止不了事件继续发酵，但他可以让热度慢慢地冷却下来，毕竟世人的记性总是很差。
车上的人都陆续下来了，顾奚栎竟然在其中看到帅帅，他那辆车的副驾驶座上是抱着一束鲜花的粉色发卡，萌萌就站在店门口，被吓惨的样子，她喊着：“外面出事了！”
用其他人的视角来看世界，感觉特别的奇怪，她想要看的，或许是亡灵早都已经遗忘的场景，但只要是她想去翻看的记忆，就能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大约这些都是亡灵看到过却没有注意，又悄悄被它的大脑储存起来的。
此时，从店里匆忙跑出一个青年人。
其实看到保温饭盒的瞬间，顾奚栎已经猜到，快餐店这个领域的领主，大约就是眼镜。只要认真的观察，就能知道，领主和领地的关系是很密切的。周检故事里面的便利店、小巷子几乎都和快餐店所在的这条街道无关，他和领域是不契合的，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外来的亡灵。
顾奚栎之所以会怀疑黑袍面具人是领主，就是因为周检在讲他的故事时，特别说了化装舞会，万圣节前夜死神与姑娘共舞，那就和快餐店的万圣节特别节目有一点联系了。加上提示信息中又有[伟大的死神]这一项，她自拟的嫌疑人名单上，这位有‘死神’称号的亡灵高居榜首。
重点观察黑袍面具人的同时，顾奚栎也不放过别的线索。有海洋馆领域那一次先入为主造成的错误，她已经得到教训并积极地进行改正。就是这种把黑袍人当做是嫌疑人却不只将他当做唯一嫌疑人的态度，叫她发现一点新的线索。
当时亡灵们已经等在门外，眼镜去开门。
黑袍面具人第一个进门，之后便在与游客们相邻的那一桌坐下了。
之后进门的亡灵们个个缩着脖子弯着腰以一种极度“礼貌”的姿势进门，她最初以为他们是在向黑袍面具人表示恭敬，但后来发现不对。每一个亡灵进门都这个样子，目不斜视的往里面走……最后一个进门的白床单幽灵进门的时候还特地飘得低一点。
表示对黑袍人的尊敬，应该对着他低头吧！怎么像是冲着眼镜？
眼镜关上门的那一刻，顾奚栎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领域叫做m家的快餐店，领主不能直接进入快餐店，还需要店员给他开门？
这个领主也混得太差了。
……亡灵们那恭敬的态度，会不会不是对着黑袍面具人，单纯只是因为开门的人吓到他们了？？
扯远了，刚刚说到眼镜飞奔而来。
这个青年像是一只灰扑扑的小老鼠，长相普通，镜片厚得活似啤酒瓶，年纪轻轻的竟然已经有些驼背。
公子哥见到他抱住倒在地上的妇女，并不怎么诧异。
他从小见过的人太多了，见着人扫一眼就能知道这是不是他惹得起的人。这位死者有一个小老鼠一样的儿子并不奇怪，他们就是社会上的一个低等家庭。
既不是肇事者，受伤的也不是他的亲戚朋友，公子哥趁着现场十分的混乱，偷偷地溜了。
可这件事情他是要负责人的，视频传到网上，他的身份很快就被扒出来，此时正是公子哥爸爸等待已久的升迁机会，如果不能将事态控制下来，他们家里将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
控制事态发展并不是指的出面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是将自己从加害者变成可怜的受害者。撞人的司机很好摆平，给的钱足够，又不让他担责任就行了。
本来应该很好对付的夏侯玮却成为难啃的骨头，这个在公子哥印象中灰扑扑的青年意外的不好对付。了解到他家里的情况之后，公子哥就明白了——母子俩个相依为命，感情非常的深厚。母亲意外身故，年轻气盛的男孩子觉得钱就跟纸一样没用，此时此刻，什么都比不上还母亲一个公道更重要。
叫他说，人已经死了，怎么都不可能活过来，就当这些钱是母亲留给他的遗产嘛！何必想不开呢。
跟他家作对能有好下场吗？也不看看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现在因为舆论的原因要把控对待夏侯玮的尺度，可一旦热度下去，他动动小指头都能叫夏侯玮凄惨一生。
在公子哥看来，夏侯玮太笨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夏侯玮激烈的反击确实让公子哥以及他的家里人都觉得麻烦了。他到处发传单，披麻戴孝的站在大广场上，一字一句的诉说公子哥的罪行。从学校方面对他进行打压完全无用，他好像豁出去一样。
司机出来澄清的话，因为他的作为而显得非常的“假”。
当公子哥打听到他要动用网络力量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现在让他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只能趁他还没有被更多人关注到以前，尽快的解决他。
摸清楚夏侯玮的情况，公子哥家里就动手了。
一个有心脏病史的人，换掉他的药，再吓一吓他，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一切天衣无缝。
就算有一点问题，也没有人会为他伸冤。反正他家里已经没有人了，留下他还不如除掉他。
公子哥没有想到，夏侯玮活着的时候，可能让家里失去更进一步的机会……可这家伙死了，竟然能拖他们一家下地狱。
实锤了，眼镜就是亡灵领主。
顾奚栎将亡灵软软的手推开，该看的她都已经看到了。这位小可怜亡灵的请求嘛！她是不打算听的，也是不会帮忙的。
……它真的是活该。
小可怜亡灵着急了，它指一指自己，艰难的做出一个睡觉的动作，发现顾奚栎还是冷漠的看着自己，它变得凶恶起来，整个亡灵扑向顾奚栎。
这时候，一束明亮的光照过来。
照得顾奚栎睁不开眼睛。
一俩小车以极快的速度横向把小可怜亡灵撞出四十几米，顾奚栎用隐身衣把自己遮起来，凑近去看这辆出现得十分突兀的小车，却发现车内并没有驾驶员……这是真正的幽灵车无疑。
她又去看被撞飞的家伙。
不是人是亡灵的话，被撞一下应该没事的吧？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小可怜亡灵像是一滩烂泥，血肉模糊。头颅尚算完整，它的脸是朝上的，眼睛里面不停的沁出泪水——这是因为疼痛。
一个老叟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用复杂的工具将小可怜的骨头剔出来，撞粉的骨头就被丢弃，他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拼出一副正在颤抖的骨架子。
这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疼痛。
然后老叟地上的血肉冲洗一番，然后将脏器放回骨架中，血肉一点一点的拼回去。
它痛得每一个器官、每一块肉都在颤抖。
顾奚栎猜测，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她忽然明白它刚刚那一系列动作的意思了。
它在说——为不受此酷刑，我想得到真正的长眠！
请你杀死我。
=……=
【这也太惨了！搞成这样，小可怜是有感觉的对吧？犯什么罪需要受此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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