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人
“姓名？”
白布铺在地面遮挡灰尘，桃白席地而坐，开始自己的审问。
“年龄？”
“职业……喔不用说了，我知道，喜欢实操的键盘侠。”
“嗤……”
被自己水袖五花大绑、满身异香的人双臂高举挂在树上，对问话一概呈现出不理睬态度。
轻蔑嗤笑声传来，明明是被俘虏的人，却毫无担忧、丝毫没把能够控制自己生死的桃白放在眼里。
他眼神满是傲慢开口：“你可不配知道那么多，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把我放了，不然——”
“不然怎么着？你的同伙会不停来追杀我？”
桃白走近对方，匕首在他的脸上划来划去，绕过每一个五官。
被捆住的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眼中的偏见却丝毫不减，桃白觉得有些好笑，眉眼弯弯笑道：“拜托，是你先来杀我的。说得好像我恭恭敬敬将你放下，让你快乐返程，你和你的同伴就不会继续对我动手一样。既然终究都要对上，你怎么好意思拿同伴会替你报仇这件事威胁我的？”
匕首扎进左肩，血流喷涌，桃白沉下脸来。
“请你认清现状，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现在你是生是死都在我一念之间。你要是乖巧回答，我还能给你个痛快，要是你继续这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
光脑屏幕被怼到眼前，视频里的画面凄美又惨烈，被水袖穿过四肢的人血水不停往下滴，染红布帛与瓷砖。
那人垂着头生死未卜，水袖骤然用力，四肢飞散、身体七零八落。
“这个视频是你上传的吧？真是非常细心的示范了。”
桃白按下暂停键，眼神晦暗，皮笑肉不笑道：“我想，我应该能完美复刻出来，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拿你当试验品的机会呢？”
“你、你怎么敢！”
那人气定神闲的面具碎裂，听出桃白话里的认真，眼中带上了些许慌乱，他色厉内荏顽固道：“我可是马戏团的人！”
“不好意思，我今天刚进城，不知道什么是马戏团。”
匕首从肩膀往下滑，割开皮肉与骨头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桃白专心致志肯定道：“不过你确实挺像个小丑的，你的工作一定非常出色。”
“你给我停下！”
压抑着痛楚的声音响起，桃白听话停下动作，与他对视几秒后恍然大悟：“需要我把问题重复一遍吗？”
对方僵硬点头，桃白掰着手指开始提问：“姓名、年龄、职业，是自己来的还是别人派你来的，同伴有几人、叫什么、打算什么继续对我下手……你看着回答吧。”
虽然认了怂，对方的语气却还是很不服气：“同伴？马戏团里只有竞争者，没有同伴。”
“乖乖回答问题，别扯东扯西。”
沾着污渍的匕首拍打在脸上，留下红印，刀尖更是在眉骨处流连忘返，跃跃欲试想要留下印记。
属于自己的血腥味涌入鼻腔，那人脸色铁青，终于认命颓废开口：“我是被蓝——”
“砰——”
那人刚一开口，左后方便是一声枪响，子弹飞驰而来，形成一道弯弧。
恶意汹涌，暗中人如毒蛇的目光毛骨悚然。
身体比眼睛更快，桃白扯住水袖跳起翻滚，子弹不偏不倚从双臂间的缝隙穿过。
开枪人打的是一石二鸟的算盘，桃白躲过，被吊在树上、动弹不得的人却只能眼睁睁面对死亡。
血水从唇畔涌出，未说完的语句停留在喉间。
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死亡的人眼中满是迷茫、还没来得及聚集的痛苦消散在逐渐失去焦距的瞳孔。
飞速的子弹在他胸前炸开血花，层层叠叠裹在身上的水袖一片一片，瞬间绽开又瞬间凋零飘落。
桃白快步冲向子弹射来的方向，树丛掩盖杂草笼罩，开枪人不见踪影，只有地上残留的脚印证明他确实存在过。
“果然只有竞争者，没有同伴。”
没抓住开枪人的桃白重回原地，出场时格外嚣张的人如今瞳孔彻底失去光亮，头颅垂下、表情凝固在死前那一瞬。
“真是浪费时间。”
什么都没问出来的桃白遗憾摇头，手上却诚实的开始摸尸。
将他身上的东西都摸出来后，考虑到挂个尸体在树上，不利于市容市貌，桃白登录内部网准备联系专门负责收尸的运检店铺。
在暗城这样的地方，死人算是日常事件。
有需求便有市场，为了更好的服务客户、避免麻烦，收尸、火化、入土为安一套流程被一体化承包，出现了专门负责这类事物的运检店铺。
它们的广告在暗城是随处可见，传单遍地。
可能是考虑到人死了、钱就没用了，内部网排名前几的运检店铺都狮子大开口，推出各类昂贵套餐，势要榨干将死之人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99999星币套餐，内容有收尸加墓地：客户无论死在暗城任何地方，他们都能上门收尸、虎口夺尸，保证客户能够入土为安。
88888星币套餐，内容有尸体美容与遗言公告：绝不让任何一位客户以不体面的模样离开，绝不让客户抱憾离开，就算死、也要说出心里话再入土。
77777星币套餐、66666星币套餐……
套餐可叠加，可组合，只要有钱赚，一切皆有可能。
本以为这些天价套餐应该没人购买，等看到他们的每月销售额、每年销售额后，桃白差点儿被后面那些零迷花了眼。
看着那些五星好评，桃白不禁感叹，死人的钱果然是最好赚的。
但她是不可能出钱替这个想杀她的人收尸的，而这个人也是个穷光蛋，身上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好在有个光脑，应该也能卖个几百星币，找家正常价格范围内的运检店铺。
如果不够的话，那就只能让他曝尸荒野了。
略过那些不把钱当钱的店铺，屏幕一直往下滑，花里胡哨的各类套餐飞速在眼中闪过，一个店铺名字脱颖而出，吸引住桃白的注意力。
“便宜……这个名字，还真是通俗易懂。”
点开这个名叫便宜的店铺，瞧着里面和之前看到的各个店铺一个天一个地的售价，桃白热泪盈眶。
暗城竟然还有如此遵守物价法的人，真是让她又对这个糟糕的地方升起不必要的期待起来了呢。
为了支持这样正直有原则的人，桃白火速联系店家，对方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瞬间秒回。
毕竟已经凌晨，哪怕店家回复的很快，桃白也已经做好要等半小时、一小时的准备了。
没想到不过十分钟，一辆略显沧桑、看上去经历过不少磨难的飞车以龟速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你叫的收尸服务吗？”
车窗的玻璃不知所踪，残留的碎片藕断丝连地挂在框上摇摇欲坠，虽不是敞篷车，却四面大开漏风又透气。
桃白愣神之际，戴着黑色面具的司机冒出头来，与她对视。
司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或者长久没说话的生涩。
“对，尸体在这里。”
被专注盯着，近距离下眸中属于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桃白收回打量飞车的视线，指了指身旁的尸体。
短短时间经历了太多的杀手模样看上去并不美观，刀伤、枪伤以及捆绑的淤青遍布全身，看上去凄惨不已。
司机不知道是敬业，还是这样的场景看多了，见到这样明显遇人不淑、可能经历了某种非人道审问的尸体面色不改，一句话都没多问。
确认是桃白下的订单后他跳下车，用光脑扫了下尸体，做出个类似拍照的动作，随后毫不忌讳地扛起尸体就上车。
“钱该怎么付？”
“不用付钱。”
车后座还有两具看上去刚死没多久的尸体，司机将他们摆正腾出位置放下他们的新同伴。
可能是因为活动了的原因，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却因为有面具包裹的原因，听上去有些沉闷。
“不用付钱？难道你是免费帮人送去火化？”
桃白目光诧异，像是不相信暗城竟然还有如此高风亮节之人，司机动作一顿，点头算是承认下来。
从他娴熟的动作中散发思维，桃白不禁幻想在无数个深夜，司机开着这辆早该拖去回收站的飞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为那些惨死街头的无名尸体带来最后的温暖。
不为金钱所折腰，只为替暗城多出一份力、多带来一丝温暖。
歹竹竟然也能出好笋，这真是个舍己为人、一心向善的好人呐！
目送着飞车摇摇晃晃离去，桃白目光饱含赞叹，恨不得当场给司机颁发一个感动暗城十大人物奖章。
[造神计划：兑换失败，需要彻底完成新手任务后方可使用积分兑换功能。]
[造神计划：兑换成功，星币将于三十个工作日内发放。]
“还是老一套吗？”
“饮料就不用了，换成白水。”
“好的，稍等。”
烈日炎炎，酷暑难耐。
点完餐的桃白熟练地找到靠窗位置，满怀期待打开光脑查询余额，等看到上面还是两位数后，笑容逐渐凝固。
都快小半个月了，怎么提现还没到账？
那天在处理完杀手留下的痕迹后，重返喷泉的她只见到一片狼藉，捆住的人都不翼而飞，不知道是自己逃走了，还是被朋友救走。
直播间不知道被动了什么手脚，一直黑屏，桃白干脆把任务交了，想把积分兑换成现金，填充钱包。
谁知道兑换功能要做完新手任务才能开启，她花了一周时间刷完全部新手任务，开启兑换后竟然还要等三十天才能到账。
“这是您的餐点。”
桃白对着余额发愁时，送餐机器人滑动着靠近，双手托着的餐盘上是分量还算合格的套餐，它停在桃白桌前，等待客人取餐。
饭菜被摆上桌，餐盘上还剩下孤零零的白水，桃白舔了舔干燥的唇角，拿起杯子抵在唇边，晃动下产生的水纹圈圈往杯外荡漾。
现在不是饭点，餐厅里正经吃饭的没几个人，有的在蹭免费空调唠嗑、有的在和店主搭话聊天，还有的干脆把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当场睡觉。
在这么多奇怪操作的人衬托下，正经点餐的人显得格外醒目，桃白算一个，比她后一步进来的、坐在她右后方的客人算一个。
可是现在，明明他的菜品已经抵达桌面，他却顾不上领取自己的餐品。
他不敢眨眼，紧紧盯着桃白，心跳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加速。
透明的玻璃杯令液体的状态一览无遗，它缓缓靠近，她轻启唇齿，就在液体即将涌向齿间那一刻，他紧紧捏住了餐布。
“啪嗒——”
冰块在杯中来回碰撞，水珠从杯壁上浮现，缓缓滑落。
杯子落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桃白身体一阵抽搐，上半身直直砸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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