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能娶
或许是精神乍然的松弛, 或许是出师表足够催眠。
季晓当真睡了过去。
到底提了一份心,眨眼功夫便就突然惊醒。
第一时间往床上望去,晨光透进, 男人伸长手在够床上的铃。
“怎么了?!”她赶紧爬起来, “哪里不舒服?”
“没。”梁予衡瞧见她眼下的青影,没有再说。
季晓却是瞥见他手上的滞留针已经开始回血, 吓得铃都顾不上, 直接奔出去往护士站去。
到底还是吵醒了她,梁予衡躺在那里想。
护士进来先检查了一下滞留针:“呦,这是碰到了吗?”
“没有。”梁予衡接话。
季晓本来觉得是药水吊完了,这会儿听完狐疑站过去看护士重新调整了下,又换好了药水叮嘱她看着点病人别给乱动。
“好的好的,谢谢您。”
一面应着, 一面关了门回来, 半天, 终于想起来这针是怎么回事。
昨晚按着她脑袋的可不是这只手么。
登时步子也跨不出去了。
难得,床上人却是好心情地看她。
“我去打水洗漱!”季晓粉着一张脸拿了水壶就往外头去, 刚关上的门再次被拉开又怼上。
留下一个此时一笑就浑身疼的病人。
梁予衡倒吸了一口气, 没出息地咬咬牙。
时间才刚刚过了七点, 住院部的查房还没开始,探视的家属们没被放进,整个楼层仍是安静。
季晓收拾了自己, 又去食堂打了点粥和点心,这才提了袋子水壶往回走。
梁予衡的手机直接沉在了江里, 季晓给穆彦他们报了平安之后, 对方积极地联系回来要给男人申请报销费, 顺便要代表单位工会送来慰问, 还说船员们的家属连夜做了十几面锦旗也蹲在市局门口要送进医院。
季晓想起海事公众号上之前的文章。
为了视频打赏直播跳江的憨子最后也是举着锦旗送到他们临江大队的。
男人一身制服,配合地入了镜,表情尴尬又好笑。
季晓想,成熟了的梁予衡,真的变了挺多的,可是,又好像没变。
【破晓:你们迟点过来吧,早上长辈们也要过来,别太拥挤了。】
穆彦那边应得快,表示绝对不会打扰他英明伟岸的衡哥休息。
从食堂转回住院部的时候,楼下已经站了一行人。
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远远的,季学亭眼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然而,季晓已经来不及看他的通风报信了。
秦女士最先看见的她,挥了手:“季晓!”
简思卓站在秦女士身边,季琛站在印思琪的身后,泾渭分明。
季学亭恨铁不成钢地将手机揣回兜里,过去接了她手里的东西。
“妈,简叔叔。”季晓打了招呼,然后看向另一边的夫妻,“你们好。”
对于这笼统的一句问好,季琛哎了一声,没有多说,只是目光转悠在一双儿女身上。
很显然,他们看着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有礼罢了。
“好久不见。”印思琪仍是妆容精致,这些年好似没有变过,看见人过来也甚有教养地并没有立刻问儿子的情况,只是得体地微笑,“谢谢你昨晚照顾阿衡。”
“没关系,我是他女朋友,本来就是互相照顾。”季晓莞尔,坦坦荡荡,没有看其他几人的面色,“阿姨客气了。他现在已经完全脱离危险,剩下的就是住院修养一阵,等头上的伤口痊愈就出院。”
“啊,那就好。”印思琪这次笑得更真诚些,一回头,对上后边的秦女士等,又道,“这样,大家其实也有缘分,我想,有机会大家可以坐下来一起吃顿饭。”
季琛立刻接上:“对对对,都是一家……都是熟人。”
秦穆瑶略一动作,肩头却被人搂住。
简思卓点头:“好,我们做东,等看过孩子再说。”
季晓不知道突然晓得一切的秦穆瑶会如何作想。
尤其是刚刚知道季琛的爱人就是印思琪之后,她还公布了自己是印总亲儿子女朋友的身份。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季晓想,她一定就是例外的那一件破洞牛仔吧。
心虚。
而后她瞧见简思卓给她使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医生就要来查房了,我先上去,一会微信联系。”她转头看向季学亭,后者装哑巴装了一个清晨,这会儿可算是找着出路了,感激不尽地提了手里的食堂袋子。
“那什么,妈,我陪季晓上去,东西太多了。”
上楼的时候,季学亭压着声音问她:“你是不是没睡觉?你看你眼睛红得。我不是给你说,趴一会吗?”
“睡了。”
“我就说我要留下来,你不干!”季学亭凶她,“医院也是,陪护两个人不成吗?”
“季学亭,有完没完了?”季晓停下步子,“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季学亭终于正色跟着停下,盯紧了亲妹,“你跟梁予衡,准备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不是说清了吗,男女朋友。”
“你没看印总已经要一起吃饭了吗?一起吃饭什么意思?真就家里没饭啊?非要找老公的前妻一家吃饭?!”
“……”
“她是要就你俩的事情好好谈谈呢!”
季晓从他手里抢回袋子:“快点,医生查完房怎么办。”
季学亭急了:“那小子他究竟清醒没啊?你俩倒是有个对策吧!啊?”
“哎,季晓,我真是好不容易才决定站你俩的,你倒是尊重一点我!”
“我谢谢你了,赶紧吧。”
季学亭几步走在她前边,侧着身骂:“真是个没心的。”
被亲妹踹了一脚。
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日子都突然鲜活起来。
梁予衡被医生又仔仔细细查了一顿,头上也重新换了药。
全程床边的女人比他还紧张,紧张得他根本不敢大喘气,生怕叫人误会自己怕疼。
倒是跟在边上的男人问了一句:“医生,这缝了多少针啊。”
“八针。”护士接道。
“那后边这一块还能长头发不?他这……”季学亭没问完,被季晓一胳膊肘捅了,吃痛得瞪了回去,“干嘛啊,小梁是我学生,那高中数学还是我给补的,为师关心自己的爱徒,怎么了?!”
那要是长不出来头发了,领出去多给季晓丢脸啊。
此时的季学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毕竟,二牛长了皮廯牵出去遛的时候,他也一面心疼一面艳羡隔壁家的端方金毛么不是。
哦,二牛是他从救助站领养回的一只边牧。
“有概率吧。”医生说,“一般不会。”
罢了,医生领着几个实习医生和护士往隔壁去,季晓立刻就把烦人的家伙打发下去接人了。
梁予衡已经能坐起来,此时一面看着给他铺好桌子摆早点的人,一面问:“有镜子吗?”
“要镜子做什么?”
“看看以后剃了光头还能不能看。”
季晓好笑:“梁予衡,你原来也这么不自信的吗?”
“有点。”男人没有否认,“怕配你不上。”
他说话的时候带了点可怜巴巴的语气,叫递来筷子的人愣怔了一下。
而后,在他以为能听见一句安慰的时候,女人的声音毫无良心地传来:“也是,出院就陪你多买几顶假发。”
这个早上,在季晓究竟有没有心这件事情上,一对久别重逢的师徒倒是少有地默契了一次。
粥没喝两口,病房门就被敲响。
当着一身补丁,挂着吊瓶的病人,两家长辈都只是亲切地关心了他有没有不舒服。
但凡有一点需要动脑子的话也没敢多提多问。
只有印思琪觉得今天的儿子比这几年的任何时候都好说话多了。
甚至还问他们坐飞机赶回来累不累。
一团和气。
到最后,话题终于扯到了一起吃饭的事儿上。
季琛看向秦穆瑶,秦穆瑶看向季学亭,季学亭看向季晓,季晓看向床上人。
于是,梁予衡在万众瞩目中,放下了已经拿在手里小半个钟头的勺子。
“元旦过后就是期末了,季晓学校会很忙,最近局里也还要忙沉船事故,如果起了官司,我一时也脱不开身,”他周了一圈,最后道,“不如过年一起回槐隅聚聚吧,爷爷也该想我们了。”
姥爷的墓在槐隅。
老人家坚决要留在这片土地上。
有理有据,不容拒绝。
季学亭送两家人去机场的时候仍旧觉得这小子能拖出姥爷来,不仅拖延了时间,还转移了主战场,坚定地站在了亲妹身边,真是特么的好一个心思缜密的玩意儿。
而此时医院的病房里,穆彦拎来了热腾腾的J城美食。
顺便一一给他展示了一下锦旗,说肖处讲要给局里会议室里都贴满。
梁予衡一脸无关紧要地招呼季晓过来吃早饭。
穆彦卷了锦旗又坐过去,突然八卦地问:“那……你跟季老师这关系,在一起的话算不算是伦理不容啊?”
季晓吓得嗝了一声。
梁予衡递了干丝汤过去,顺带觑了愣头人一眼。
“穆彦同志,你也是学法的吧?”
“昂,海商法啊,我俩不同学么!”
“你司法考试没过吧?”
“我压根就没考啊!”穆彦理直气壮,本来国考公务员的时候,海事招人也没要他司法证,“干嘛?”
梁予衡顺利被噎住了,然后,对上女人亮晶晶的眼。
小姑娘满眼写着求知,叫他不得不叹了口气。
“放心,能娶。”
季晓红了脸,只觉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男人又补了一句,干脆利落:“合理合法。”
作者有话说:
简而言之,未形成拟制血亲的男女双方,是可以正常婚嫁的。
拟制血亲包括同一家庭抚养长大的子女,类似事实婚姻一样的事实血亲关系。
另外,家长在孩子成年后的婚姻,其各自的子女也不属于拟制血亲。
本文不是普法文,所以,就放在作话简单解释,正文会提一下,但不作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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