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临光院很多年都没有新人入门, 大家对宣芝这位新来的小师妹很是关照,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引来大家好奇的打量和搭讪。
宣芝不止被人围观,还被各种妖灵围观,整个临光院都洋溢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大家热情得叫她这个从不社恐的人, 都有点招架不住。
临光院曾经也算六院之首, 虽然如今内门人员凋零, 但地盘却很大, 祖上十分阔绰。宣芝愣是跟着大师兄逛了三天,才将临光院的各处洞府、秘境逛完。
临光院还有一座灵矿, 里面盛产灵玉石,裴紫英送她的元玉便来自于此。宣芝有种一不小心入了隐形豪门的晕乎感。
每日都有太多新鲜的人和事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的心填得满满当当,心中的失落感渐渐被抚平, 宣芝再想起申屠桃,便也不再难过和生气了。
毕竟, 申屠桃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 却也不是全部。
宣芝每天夜里勤勤恳恳地催动山河社稷图中的时间流速, 也许是她修为所限, 图内世界的时间流速与图外相比, 最快只能外面一个时辰, 图内一天。
桃树起初长势很快, 长到半人高后,变化便不那么明显了,但生机依然很旺盛。
宣芝拜入临光院十日后, 拂来宗入山令的考核完毕, 在主峰举行了正式的拜师礼, 拂来宗发出三十枚入山令,最终拜入宗门的只有七人。
宣芝在大殿上还见到了一个熟面孔,那位哭包小少爷,没想到他拜入的竟然是巽阳峰,修习剑道。
随着一声钟鸣,几道法光落在大殿中来,拂来宗宗主坐在正中,左右为剑道巽阳峰主、武道斗英峰主,再其下便是临光院主和灼云院主了,六院院主依次入座。
在拜师仪式上,宣芝得到了自己的弟子令牌,蟠龙缠绕,雕刻着她的名字。临光院的大师兄裴故端上来一盏莲花灯,宣芝滴血入内,鲜血化作豆大的一朵火焰,是为命灯。
莲花花瓣和弟子令牌上,“宣芝”两个字同时一亮,她这才算是正式入了拂来宗。
拜师礼之后,宣芝跟着裴紫英回到临光院。
裴紫英道:“你同那些尚未踏入修行一途的纯新人弟子不一样,你已经是金丹期修士,为师要看看你的实力如何,才好为你制定之后的修炼计划。”
说着,他以指为笔,真元为墨,凭空画出一道符箓,反手拍向地面。符箓落地,其上符文金光立即散开,绘成一圈四四方方的法阵,地面嗡嗡地震动起来,片刻后升起一座内含高山流水、类似沙盘的台子。
“此乃尘影,可将你曾经历过的战斗还原出来,你投入一缕神识,回想看看。”
宣芝点头,分出一缕神识投入其中。只见尘影台上原有的景致化作了细沙落下,片刻后,细沙重新涌动成型,凝成了一副熟悉的图景。
是久黎城。
久黎发源祈神山的圣河贯穿整个城池,城中长街屋巷,每一处都萦绕着邪魔的黑气,尤以东城最为浓郁。
久黎城上空覆盖着遮天蔽日的浓云,宣芝看到自己的身影隐没在云中。筋斗云雪白的云气被她催动铺展开,越铺越大,它的云气也越来越稀薄,最后彻底与铅灰色的浓云融为一体。
她看到自己眉心浮出的佛印,继而浩浩佛光从云层洒下,将城中邪魔涤荡一空。
宣芝眼瞳被佛光映得透亮,没想到从旁人角度来看,她竟然这么帅气!
“哇,小师妹可真厉害!”施念念赞道。
她话音刚落,就见厉害的小师妹匆匆忙忙地掏出一瓶补灵丹来,倒了一把往嘴里塞去,被噎得翻了个白眼,狂抚心口。
宣芝:“……”倒也不必如此写实。
之后,齐天大圣身裹赤红金甲,袈裟飞扬的身影出现,高居云端,挥舞手中金箍棒,一棒诛杀地魔。宣芝体内灵力耗尽,如同一片枯萎的落叶,头发被狂风吹得纷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从云端坠落下去。
申屠桃的一缕黑灰追在她后方,被她的眼泪也可能是鼻涕,啪地一下打在身上,黑灰微微一顿,再次凌空消散了。
宣芝捂住脸,怎么回事,她昏迷之时竟然是这样的吗?!
尘影台中的细沙重新落回去,再次凝聚成型,便是溪叶镇上奔腾呼啸的山洪,二郎真君法天象地,身与山岳等高,劈山开河。
“这位神君可真帅,我看比武厉天尊座下好多武神君都还要厉害了!”施念念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她,快要化身迷妹了,“师妹你好厉害!哪里请来这两尊大神?”
二郎真君是很帅,但她嘴角鲜血直流,好不狼狈,被套在女纸人身体内、身形比她还娇小的鬼帝陛下抱在怀里。
申屠桃的动作飞快,从她眉心穴,一路点往四肢,给她周身灵窍都套了个引灵阵。
宣芝看到自己蹭完漂亮姐姐胸口后,就见申屠桃垂下头,撇着嘴角,一脸不屑地揉了一把他自己的胸。
他在干什么?
宣芝眼眸微微睁大,匆忙瞥了一眼站在旁边观看的人,尘影沙哗哗落下,将鬼帝陛下的黑历史化为尘烟。
好在在场的几人,除了她,注意力都被陌生的神灵影像吸引走注意力,并未留心到其他无关紧要的细节。
哪吒大佬现身的时候,她金丹都要被抽碎了,可想而知她的情况只有更凄惨的。
尘影台沉入地面良久后,裴故充满钦佩地看着她道:“师妹,你可真是乱来,能活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就连施念念也怜爱地挽住她的手臂,说道:“芝芝,你是我见过最野路子的神符师。”
宣芝:“……”看完自己这几遭,宣芝也深觉她能活到现在确实不容易,对她来说,请动大神的小宝贝还比较游刃有余,可是一旦请动神灵真身,每一次都无异于在死亡边缘上走个来回。
“是我修为不够,灵力不足,所以才会搞得如此狼狈。”
“非也。”裴紫英摆手,招呼他们入座,饮了一口茶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修士毕竟不能与神相提并论,你这几尊神灵,神力都颇为强大,你若光凭自己的灵力去承载祂们的神力,哪怕你修炼至化神,有再多的真元灵力都不够消耗。”
宣芝懵懂地点头,“师父的意思是,除了燃烧真元,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请神显灵?”
大圣和二郎真君出手,多少还顾念着她。哪吒和申屠桃打起来时,哪吒只是不管不顾地动用了几个大招,她的真元就决堤一般流逝。
当时她就有一种,不论自己修炼到什么境界,体内灵力就算是一片汪洋,也养不起几位大佬的无力感。
裴紫英伸出手,轻轻从半空拂过,宣芝面前浮出一副图表文字,配合着他的讲解,“神灵不属于这个世间,想要请动神灵降世,需以神符为媒,灵力为柴,请动祂们短暂现世。”
“柴,可以是你自身的灵力,也可以是天地间的灵气。”裴紫英指尖点上浮空的图,“就和你想要使用天地间的灵气,也需要先行将它吸纳入体进行炼化一样。想要化天地间的灵气为柴,为你所用,你得化先化自身真元灵力为引柴,引燃它们。”
“引柴?”宣芝不大明白。
“一看你就没有烧过灶膛呀。”施念念道,“引柴,就是引火用的干草或者竹片什么的,先烧起来,再用烧起来的火去引燃大的木柴。”
半空的图也化作小小的竹片,引燃一朵小火苗,随后放入柴堆中,火焰呼啦一下烧起来。宣芝的真元就是那一小片竹片,柴堆就是世间灵气。
宣芝拍了一下额头,“感情我以前都是在干烧我自己。”门外汉,大冤种,是她没错了,可见修行路上有人引导的重要性。
“好在你还挺经烧。”裴紫英笑意盈盈道,半空中的火焰散去,化作两枚复杂的符箓,“这个过程,你需要两张符,聚灵符和引符,都必须以你的真元作成。”
真元作符?她现在依靠朱砂和灵符纸作符,都还只能照本宣科,画一些基础符箓。
宣芝苦着脸,“我现在还只能照着符箓本,画一些中低级别的基础符箓。”
“无妨,慢慢来。”裴紫英伸手一挥,半空的图解换做了另外一幅,“神降,对神符师来说已算是大招,这就跟剑修的最后一剑一样,一般不会轻易动用。神符师更常用的一种符箓为借力符,借神力加身,亦或是借用神灵神通。”
宣芝眼睛亮起来,“意思是,齐天大圣有七十二般变化,我也可以借用这七十二般变化?”
裴紫英颔首,手掌拂过,掌下凝出借力符的模样,“不过,你所借神通的威力如何,这个就取决于你自身的修为高低了。”
而且,神符师比别的符师更为优越的一点是,神符师就像神灵座下弟子一般,悟性高的人可以通过这种借力,转化为自己的本事,习得神灵之能。还有甚者,可观得神灵心境,勘悟大道。
宣芝瞪圆了眼睛,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观摩了许许多多厉害的符箓,整个人热血直冲头顶。
裴紫英见她兴致正高,便又顺势给她讲起符文来。他手中托着两张符箓,一张符箓化为一条手臂长的火龙绕着众人转一圈,另一张符箓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响。
火光重新化成符箓,飞到宣芝面前,让她细细观察。
宣芝凑上前去,瞳孔中映着符光,来回对比着仔细看了良久,各自点了下两张符箓的左上角,“这两处符文是一样的。”
裴紫英指尖动了动,勾出这道相同的符文,符文在他手中化成了一丛火焰。
“这枚相似的符文就是这两张符箓中的基底符文,作符就如习字,焰和爆,相似之处为火,江海为水。”
宣芝点头,“我明白。”就是偏旁部首嘛,同属性的符箓,会有相似的基底符文。
裴紫英满意地点点头,召出一本书籍飞到她面前,“这是三千基底符文,念念带着你师妹好好练习,理解其意,必须做到烂熟于心,信手拈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也可以问你们大师兄。”
施念念抱住宣芝的腰,哀嚎道:“终于又有人陪我画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了。”
宣芝斗志昂扬,现在的她还共情不了施念念的苦。
裴故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见裴紫英面上露出些许疲惫之色来,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奉到他手边,“师尊,要不就到这里吧,您也累了,小师妹也要花点时间消化这些。”
裴紫英抬眸看了一眼殿外天色,应允道:“好,你们都回吧。”
“师尊好好休息。”
三人拜过之后,一起退出殿外。半空中红光一闪,九尾狐轻盈地落到裴紫英膝盖上,“你这个小弟子请来的神灵还真是稀奇,拥有这般神力,不应该默默无闻才对。”
裴紫英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眸中含着深色,好似随口应付它,轻声道:“是啊,不该默默无闻才是。”
宣芝喜滋滋地抱着符文书从裴紫英所居的烟云台出来,拉着师姐就要去练习,施念念简直怕了她,“你听师尊授课都听了三天三夜了,你不累的么?”
“三天了?”宣芝一脸惊讶,她拜师后的第一堂课,实在学得了很多东西,全神贯注时根本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怎么一下就三天了?
外面斜阳西垂,又是一次日落时分。
施念念晃了晃脑袋,头上的蝴蝶朱钗振翅欲飞,“我不行了,我要去活动活动筋骨再睡一觉。”她说完好似生害怕宣芝挽留,一溜烟地跑没影子了。
裴故不由笑了一声,说道:“过犹不及,小师妹先回去好好休息。”
宣芝回到紫藤苑,洗漱过后坐到榻上翻看符文书,她亢奋的心情回落后,才觉出疲惫来,抱着书歪头倒到床上睡着了。
天道台上,申屠桃正受着消疏骨肉的风刑,他紧闭着眼,掐算了一下外面的天日。
她今夜又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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