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既然管事和长随都跟进来了,陆稹用左手揉了揉右肩膀,找了位子坐下后,淡定吩咐道,“把屋里收拾了,外人都抬走,”又好心解释道,“都断了腿,及时施治并无大碍,若是耽搁了,必然落下残疾。”
孙家的管事极有眼色,见自家大爷倒在地上深吸气,他立马就奉承起真正的主子,“都依太太的。”说完又望向自家可怜兮兮的大爷,垂头小心问道,“大爷这边,还请太太示下。”
陆稹笑了笑,“怎么不先你问问你家大爷?”
迎春的姿色固然比不上她的姐妹,但绝对比路人强出一筹。然而此时此刻她的笑容落在大管事眼里……大管事登时就是一个哆嗦。
这就吓到了,陆稹顿感无趣。
对她而言,迎春没有尤氏那么投脾气,更没尤氏那么配合,因此迎春的记忆她“接收”了大部分,剩下若干盲区,不过迎春耿耿于怀的事儿她大都知道。
陆稹靠回椅背,不等大管事答话又问,“前阵子不是喊我~大~奶~奶~吗?”
孙绍祖已经袭了官:像是宁府那般贾敬活得好好的,让儿子袭爵的情况比较少见,一般都是老子死了或者快死了,爵位官职才会落在儿子身上。
孙家无疑属于一般情况,如今家里老一辈就剩个整日待在佛堂,什么事儿都不问都不管的老太太。
所以孙绍祖照例该被管事仆从们称呼为大老爷,大爷是简称;而孙绍祖的妻子自然是大太太,简称则是太太。
前阵子孙家上下乃至于绣桔都喊迎春为奶奶,那是因为孙绍祖发了话:让全家都称呼他那最宠爱的通房为太太。
看看孙绍祖的为人就知道孙家没什么规矩,或者说孙家大爷说的话便是规矩。在这个家里,谁不听他的,他发起疯来就要打谁。
不过呢,依靠暴力强压的后果显而易见,只要出现个更强的,下人就立即倒戈。
事实也是如此,被孙绍祖打怕的众人猛然见到了比孙绍祖更能打的陆稹,尤其是陆稹刚刚的样子太像即将发作,大管事果断跪了,连带着他身后的男仆和门边听见动静跑来的婆子也一并跪了。
包括孙绍祖在内的众人怂得太快,陆稹毫无成就感可言。
她摆了摆手,“先把人都安置了,真死了残了,也是桩麻烦事儿。我最不耐烦麻烦事儿了。”说完,她便叫过绣桔,自顾自地给这个好丫头瞧瞧伤处:好在绣桔手腕上只有被绳子勒出的些许红痕,还有地方破点皮……连轻微伤都算不上。
不过绣桔再轻的伤也是伤,她的丫头不能白吃这个亏,陆稹把孙绍祖的双手也绑了——跟已经吊起来的伤腿……非常相得益彰。
到了晚上,陆稹吃过饭,特地来找孙绍祖消消食。她往床边的椅子上一坐,还没开口,绣桔便凑上来贴心地给她按揉起肩膀。
孙绍祖能在家里快走投无路的时候投靠荣府,又真正混过官场,怎么能不识时务?
他亲身感受过陆稹的实力,现在又不能行动,心里再怎么怒骂,哪怕直奔下三路,把贾家祖宗从上到下骂过好几个来回,面上却什么都没显出来。
陆稹见孙绍祖表面上还算平和,也不意外,“你倒是能屈能伸,比我爹和我那几个哥哥弟弟都强,”顿了顿又笑道,“你且安心,你还有用呢,真弄死或者弄残了,这偌大家业一准儿得让你族里那些人强夺走,我也没法儿交代,主要是……我懒得挨个儿动手教导他为人的道理。”
听了这话,孙绍祖肩膀都放松下来,更是长长出了口气:不要他的命就好。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眼前这人绝不是他那个软弱可欺的妻子贾迎春,同时直觉告诉他,这人必然一诺千金……
正是有了“不要命不弄残”这句话做保证,孙绍祖才有胆量追问,“你究竟是谁?”
小黑甩甩尾巴道:“他比贾珍反应快呀。”
完成尤氏委托的那阵子,贾珍在回过味儿来以前就已经被陆稹联合贾敬快刀斩乱麻了。
陆稹终于正眼瞧了下孙绍祖:虽然这人是个货真价实的渣男,但卖相也是货真价实地……不错。
肩宽细腰大长腿,剑眉凤眼高鼻梁薄嘴唇,他的长相是属于男人味儿十足的那种英俊。真要在外表上打个分作比较的话,孙绍祖得分比迎春都高。
陆稹叹了口气,“可惜你是个人渣,不然高门大户好人家打听过后,一定乐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你。”
此言一出,孙绍祖五官立时扭曲。
这显然就是被戳中心事的模样。再想想那个一直不出佛堂的老太太,陆稹估计孙家父子~家~暴~基因也是一脉相承。
片刻后,孙绍祖深吸口气,“没错,不然也不用娶……你。”
陆稹点了点头,“你是事先打听过了,我娘家上下都不在意我这个人。”
就算在陆稹长大的那个时代,相当于现在数百年后,对付~家~暴~尚且没有特别有效的方法。而成为修士后,倒是能通过操控神魂来“根治”,不过孙绍祖这个人明显不值得陆稹花费那么大精力。
陆稹又道:“加上你一共十一人都不能把我怎么着。”
想让不惜耗费委托人寿数的陆稹吃大亏,起码要大几十老兵来围攻。可惜皇帝是个明君,对于“天子脚下”更是盯得极紧,孙绍祖带十个老营回府已然是极限,再多……想想私自调兵是个什么罪名,除非孙绍祖真为了报复他而不要自己小命。
孙绍祖听得出陆稹的未尽之意,心脏狂跳,还能表现得特别光棍儿,“我服了。”
沉默了许久的迎春忽然发声,“这就服了?”
这个让她生不出反抗之心的男人,居然挨了两顿暴揍就能亲口说出“我服了”……
陆稹对迎春道:“这有什么难以置信的。”
迎春又以惯来的幽幽语气道:“嫁进来之后,回娘家之前,都挨了不止两顿,我向娘家哭诉……只是没什么用。”
陆稹实话实说:“没错,但凡你哥哥有心,只要带人套这人渣一次麻袋,他就能老实许久。”
隔了好一会儿,迎春才轻声道,“我懂。会托生到贾家,定是因为我上辈子也浑浑噩噩,没做过什么善事。”
迎春这话……怎么感觉都像是破涕为笑,释然少许后的感悟。陆稹便道:“所以你下辈子重中之重就是努力活明白点儿。”
作为正道修士,哪怕对迎春观感比较一般,她依旧要尽职尽责,“在我看来,你父亲嫡母还有你叔叔婶子,包括你哥嫂在内,都是市井小民的见识手段,”这话里的市井小民对应的是陆稹老家,也就是几百年后的普通百姓,“凭这市井小民的水平混权贵圈,又总是自命不凡,人过中年把家底败光,委实寻常。”
说白了,不就是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嘛。
迎春听了又是半天没言语,再开口不复幽怨,“您的意思我听懂了……我们一大家子都是蠢死的。”
陆稹大乐,“就凭这一句话,我笃定你下辈子错不了。”
小黑再次开腔,“把她点开窍了,应该有奖励。”
那点子奖励带来的快乐,岂能跟现在的满足感相提并论?
话说在自己认怂后,对面那位就走了神,孙绍祖并不吭声,耐心静等。
趁着这点功夫,孙绍祖反复打量了陆稹好几遍,越看越觉得她腿上……趴着个什么东西:虽然看不见,但就是有个……活物在。
孙绍祖登时又是一哆嗦。找机会请个大师,兴许能救下他!转念一想,真正厉害的大师他也请不来:比如国师,一定不肯搭理他!寻常大师又八成打不过眼前这位……孙绍祖越琢磨越是郁郁。
陆稹哪管孙绍祖想什么,跟迎春聊完就起身道,“让你那位太太伺候你吧。”最得孙绍祖宠爱的那个通房一直不见人影,陆稹扭头冲着外面道,“她来也得来,不来我就让她躺着跟她家大爷作伴。”吩咐完了,陆稹没等没出屋,那通房已经匆匆赶来。
通房一进门也果断跪了,“给太太请安。”
果然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直觉,陆稹不爱为难这样识时务的,“你看着他。”说完就带着绣桔走了。
这通房没敢起来,毕竟屋里大爷的惨状就在眼前。等陆稹出了院门,走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起身,走到孙绍祖床边,又跪了下去,抹起泪来,“大爷,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合着你是两头讨好!孙绍祖怒从心起,“号丧什么!”
通房立时收了声。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孙绍祖在家足足歇了一个半月,陆稹也悠闲了一个半月。
期间孙绍祖的上峰、同僚以及亲朋好友,要么打发人上门要么亲自上门探望,而作为姻亲的贾家连点动静都没有。
这也是意料之中,谁让迎春是庶女?
回娘家后不足一年去去世,贾家一副惊闻噩耗的样子,也足见对孙家对迎春几无关注……
《红楼梦》后四十回是高鹗的续作,现实参照意义跟原著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根据时间线,前八十回已经过去了,剩下的都得陆稹自己根据情报来脑补:卜算忒折寿,预测贾家未来命运,万一再牵涉到了当今圣上身上……她担心迎春的壳子遭不住,给她来个“立毙当场”。
不得不说,她的预感够准。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绣桔彻底归心后十分给力,贾家不打发人来,绣桔这个贾家家生子便担起往来消息的重任。
这天,绣桔便来禀报:“二爷又往平安州去了。”
成为修士后陆稹的记忆力非常好,原著里的细节好多都历历在目。
平安州可是出现过几回,贾琏就是在平安州的地界上遇到了被土匪劫掠的薛蟠以及救下薛蟠的柳湘莲。
孙绍祖的书房里有地图:平安州在西北,境内有座雄关。按照陆稹的理解来说,平安州境内的雄关差不多对应山西宁武关……明代九边重镇之一的太原镇或称山西镇,就在宁武。
基本上游牧民族的骑兵南下,必经外三关,而宁武关便是外三关之一。
之所以说这么多,那是因为荣国公贾代善带兵坐镇宁武关将近二十年。贾代善能不降等袭爵,靠的正是在宁武积攒的军功。
贾代善已然去世好多年,他的故旧袍泽以及亲兵仍有数人在平安州为官为将。
贾家,特指荣府,抛开钱财之外的家底,或者说能和王子腾等大员讨价还价的底气,几乎都在平安州……至于剩余的那一点儿底气,不是爵位,也不是跟王子腾的姻亲关系,而是宫中的元春。
跟陆稹早前猜测的不一样:元春并非只凭相貌得宠,皇帝是真心喜欢她,有此可以想见元春枕边风的威力。
而她在做尤氏任务的那个时候,进宫见过元春,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和直觉:哪怕封妃之后,地位仅在皇后一人之下,元春也不怎么开心,而且不开心绝对不是装的。
小黑此时拿肉垫戳了戳陆稹,“好奇原因吗?”
陆稹点了点头,“要是元春有委托,不管奖金多寡,都帮我接下来。”
小黑摇了摇尾巴,“喵,记下啦。”
之后陆稹耐下心来静等大事发生,然而孙绍祖不仅伤愈归队时无事发生,甚至再过了两年多,孙绍祖都迎来升迁,他的通房更有孕在身,虽然那孩子不是孙绍祖的,荣府还是没什么动静。
这时迎春壳子剩下的寿数已经不多了,陆稹一次卜算扣了二十年,而迎春本来也不是长寿之人。
陆稹无奈只得先征求下迎春的意见,“收拾孙绍祖很简单,随时都行,可你娘家那边你又是什么章程?”
连着两顿揍彻底“折”服了孙绍祖——腿折了的折,之后这两年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迎春都颇感无聊。
她难得果断了一回,“就收拾了孙绍祖吧。我娘家那边……人蠢没药救,我给你的酬劳也不足以救下我整个娘家人吧?大恩不言谢,”迎春彻底开窍了,说完又不太好意思,“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恩公你……”
救下整个贾家也没什么,只不过比较琐碎,可关键是如今的贾家没几个人有资格让陆稹这个修士动用真本事去援救:若真是善人贤人,陆稹自掏腰包都认了。
宁荣两府里,目前真正本质还不错的也就宝玉和黛玉两个人,偏偏这两人一个是下凡来应劫的,另一个则是来报恩的,她总不好跳出来多管闲事。
大致解释过后,迎春再次道谢并道歉,“居然耽误了您这么久。”她已经知道陆稹替尤氏还愿花费的时间了。
跟迎春商量妥当,陆稹在时隔两年多再次主动出现在孙绍祖面前。
孙绍祖面色如常,毕竟两年多过去了,不过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有事?”
陆稹笑了笑,“想好怎么回报你了。”说完她扭头就走了。
孙绍祖不明所以,心里居然在窃喜:还以为她又要揍我呢。
三天后,他就笑不出来了:在宫中当值时不甚落马,摔断了脊椎。等他第二日醒来,他先是知道了自己下半身截瘫,同时也被告知那套布置本来是为皇帝预备的。
夜深人静时,孙绍祖再怎么铁石心肠,仍旧泪流不止。
陆稹翩然登场,抱着小黑直白道,“要不是我,本来你该脑袋着地的。不过你替皇帝受过,必有赏赐。”
孙绍祖满心复杂,本想开口,不知为何就是半点声音发不出……
陆稹继续道:“我时间紧迫,没工夫听你废话。”她遥指孙绍祖腰间,“你下半截儿只会疼,但再也都动弹不得。你害了那么多人,一死了之未免太便宜,还有,你屋里的‘太太’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太太”说的便是那个通房:当初见到陆稹就跪了,随后孙绍祖断腿亲身伺候,再之后一直都挺得宠的那个。
孙绍祖瞪大了眼睛,肩膀并双手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幸好够年轻,要不然孙绍祖被气到脑出血……那多扫兴。
陆稹叹息道:“你想说你对她极好?这世上又有几个女人会对非打即骂的男人付出真心?”
在后世,人口大爆炸的后世,患上斯德哥尔摩症的依旧是极少数,大多数人会想着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怎么报复回来。迎春这个软弱可欺到差不多谁都能踩一脚的二木头,想的也是报复。
陆稹说完便飘然而去,孙绍祖一整夜都不曾合眼:心痛穿插着身痛,还有失眠,这三者贯穿了他整个后半生。
之后不等寿元用尽,陆稹便脱离世界,再送迎春去转世。
小黑这边已经拉好了评价单子:因为再次动用修士手段,相关评价是又一次“不合格”;而委托人满意度又是满分,迎春还特地留下了一句话,等我攒够了功德,我就来报答你。
再想起尤氏净身出户,不,净身投胎,把积蓄都送给了她,陆稹由衷道,“果然还是女孩子最可爱!”
可惜连着两个可爱女孩子带给她的奖励,依旧凑不足陆稹闭关一次的消耗。小黑十分愧疚,在陆稹怀里便翻出小肚皮,由着自己的主人随意揉捏。
陆稹猜得着小黑缘何这么主动,不过有便宜不占……她把小黑搓了个爽,才笑眯眯道,“奖励虽然不多,可我念头畅达啊。修行不能一味求快求强,心境其实比修为更重要。不过,”她话锋一转,笑容略微淡了几分,“我这想法定然有人不屑一顾。”
小黑挺直身子,“喵”了一声,用额头来回蹭陆稹的下巴:那是那些人蠢,我的主人说得都对!
陆稹怕痒,被小黑蹭得没脾气,“知道你心疼我……”
才不是心疼!小黑伸出小爪子凭空比划了一下,“下一个任务也会让你开开心心。”
接下来的委托人……陆稹一瞧:在原著里也是个布景板,迎春的堂妹,惜春。
想成为委托人必然要满足一个硬性要求:那就是上辈子总功德是正数,而且十世之中必须有一半以上总功德也是正数。
简而言之,委托人一定是标准意义上的好人。
惜春在原著中的言行,给陆稹的印象就是清高不合群,不过惜春特别嫌弃自己的哥嫂,可都没嫌弃错。跟尤氏接触过,陆稹最有发言权了:尤氏死后还不是深恨贾珍?她对其他家人全无怨恨不甘。
真正见到惜春,陆稹更温柔了几分:惜春的魂魄别说沾染什么灰色的怨气黑色的煞气了,人家整个魂儿从内到外都透着股子澄净感,还有分明的金色镶边……
惜春见到陆稹立时眯了眼睛,“好漂亮的姐姐,原来许愿真有仙子来!”
陆稹最喜欢爽朗又可爱的女孩子了!不等她开口,就又听惜春道,“那姐姐就借我的肉身,让我看看现世的仙师是何等风采。”
陆稹果断道:“没问题。”
惜春又认真道:“因为如果将来有这份机缘,我也想修道。”
原来如此。陆稹笑道:“那我得给你做个好榜样。”说完,惜春便顺着陆稹的法术,钻进了小黑的胸毛里。
在命书的胸前寄魂无疑是最舒服的,当然,这个地方不是所有委托“魂”都能“染指”的。
却说在小黑引路之下,陆稹顺顺利利地穿进惜春的壳子,刚刚身魂合一,陆稹坐起身子,就听惜春的大丫头彩屏青白着脸来报:迎春没了。
刚替迎春还完愿的陆稹一听忍不住摇了摇头,“恍若隔世。”
小黑道:“不是恍若,就是啊。”
这一主一仆的对话没背着惜春,惜春也及时出声道,“二姐姐好歹养在她父亲荣府二老爷身边,说嫁就嫁,嫁人后受了大委屈,家里也没人出头。我想着我跟我哥哥嫂子更是生分……正是得了二姐姐死讯,我才生了出家之念。如今想来,那时候我太顾着自己了,甚是薄情。”
陆稹知道惜春大约还有后话,便静静等着。
惜春感慨思量的时间可比迎春短得多,不用陆稹默默数上十个数,她便再次开口,“姐姐把入画要回来吧。”
陆稹心说果然如此,还调侃道,“薄情不是你这样用的,负心汉?”
惜春不吭声了。
小黑及时补刀,“好像是脸红了呢。”
脸红大概不至于,不好意思却是真的,惜春肯定是觉着她对不起自小忠心服侍她的入画。
入画是真情有可原,陆稹也觉得不好让这个丫头没个好下场。
不过惜春有日子不往宁府去了,正逢迎春去世,陆稹便让彩屏往宁府跑一趟,把入画还有入画的哥哥一起叫过来,她有话要吩咐。
推衍一下入画如今的下落对惜春的寿数几无影响:入画是个家生子,此时被贬作粗使丫头,她哥哥攒下的银钱也被贪婪的叔婶又一次悉数拿走……如今已经被赌光了。
彩屏跟入画也是好些年的交情,听说姑娘回心转意,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儿:说真的,当初姑娘毫不留情赶走入画,她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想是二姑娘没了让姑娘醒悟?彩屏应了,又讨自家姑娘的示下,“入画的哥哥跟在珍大爷身边当差……”
陆稹道:“你说我让她哥哥给我采买些东西。”买什么……当然是朱砂符纸。既然要展示仙师的手段风采,画符成本低收益高,绝对是最优选择。
彩屏得令,这就往宁府去了。
而陆稹则带着彩儿往贾母处……看一众女眷一起哭上一场。
惜春自来就存在感不足,这会儿坐在靠近角落的位子上,微垂着头冷眼观察:贾母、李纨和黛玉落泪实在是发自真心,当然这真心里面有多少物伤其类不必细究,而其他人……她只能赞上一句:演技真好。
话说尤氏从宁府过来,自是比别人要晚上一些。
陆稹一直低着头,她能感受到尤氏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好几回,想来尤氏是见到了彩屏,听说了她的要求。
等贾母这边“散了场”,惜春和宝玉黛玉宝钗结伴回大观园,一路上几个人当真是各怀心事,谁都不说话。
回到暖香坞,陆稹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入画。
入画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哽咽着念叨“姑娘”,陆稹问过惜春后,拉住入画的手,柔声安抚道,“原是我想岔了,你怨我吧。”
惜春本来话就不多,说到这个份儿上已是极致,起码在场的入画、彩屏和彩儿都是这么觉着的。
入画感动至极,小丫头的反应是……哭得更凶。她想回说不敢,偏偏堵住的喉咙不给她这个机会。
陆稹见状便上前轻轻搂住入画,“好了,一会儿收拾一下,先歇一歇。明儿我还有事儿让你哥哥去办。”
被自家姑娘一抱,入画傻了,哭都忘了:在几人的目光下,泪水立时就止住了。
第二天,陆稹用过早饭,就列了单子,让入画交给她在外门候着的哥哥。
惜春擅画,用私房买些画笔颜料纸张不会由谁多想,尤其是荣府这些年日子不大好过,供给爷们的还好些,给惜春的纸笔比以前可次上不止一档了。
入画不识字,而入画的哥哥识字,看着妹妹递来的单子,他也傻了:朱砂也就罢了,符纸……这……
作为一个小人物,自有生存之道,他决定闭紧嘴巴,照着单子上的东西实实在在地采买。
这一切落在陆稹眼里,她对惜春道,“兄妹俩都可以提拔成心腹呢。”
入画哥哥之后回忆起当时的决定,无比骄傲:从那以后他和妹妹一起……鸡犬飞升了!当然,这也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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