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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第二百三十一章


  汾阳谷道外数十里处的军营里, 刚从敌方打探完消息回来的探子正在将军帐中向诸位官员汇报军情。

  “黑马军仍在隘口扎营, 正在修复更多拒马工事, 以抵挡我军再次进攻。”探子道。

  “哦?”朱瑙问道, “他们行事效率如何?可有消极怠工?”

  探子道:“回府尹, 他们行事如常,未见异状。”

  朱瑙不由挑眉。

  一名官员不解道:“还在修筑工事?难道他们没有撤军的打算?”按说朱瑙这一计极是对症下药,玄天教钱粮吃紧,也该跟黑马军起龃龉了。那黑马军又是视财如命的亡命徒,一旦玄天教要在银钱上克扣他们,他们轻则离去,重则翻脸, 怎么还会老老实实地继续出力?

  朱瑙想了想, 道:“怕是他们结成新的约定了罢。”

  那官员皱眉道:“新的约定?难不成黑马军竟肯让利?”

  朱瑙道:“河南军已经落败于广晋军, 中原各州归降广晋府者不少。且又快到农忙时节了, 各地都已开始休战。如今黑马军便回到幽州去, 也无事可做。因此才肯继续留下。”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了然。这黑马军回去幽州也要吃喝花销,玄天教左右还算大方,他们不如继续留下吃玄天教的。也难怪走到这一步, 那魏變与张玄竟然还没有翻脸。

  谢无疾道:“既然他们不翻脸,那我就继续攻打他们。那谷道东南面有一薄弱处, 地势较低。我可用圆木搭一道斜轨,把巨石从斜轨上推滚下去,就可将他们修筑的工事破开一道缺口。他们修一次, 我便破一次,看他们能修到几时。”

  朱瑙笑道:“如此甚好。那便辛苦你了。”

  即便张玄与魏變已知这是他们的离间计,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故技重施。因为玄天教付不起原先约定的酬劳,那谢无疾每带人去攻打一次,就是提醒黑马军的士卒一次,他们原先可得多少好处,如今却短缺了多少。战场疲苦,这时日久了,黑马军的士卒岂会没有怨言?何愁两方矛盾不日益加深?

  朱瑙又向探子吩咐道:“再去打听打听,他们定了什么新约。”

  探子道:“先前消息走漏,想必他们已有提防。未必打听得到。”

  朱瑙笑了笑:“先前走漏消息的是哪个?此番还去找他便是。他若肯说,再给他些好处;他若不肯说,便知会他,要将先前走漏消息的事告知他的主公,他难道还不肯说么?”

  探子心下了然,但又怕这回张玄和魏變将消息守得更严谨,连那林深都未必能知道新约定的内容。

  朱瑙似乎看穿他的心思,道:“纵使这回那人不知道,也叫他去打听了来。打听不到,就别怪我们把消息捅出去。”

  屋内众人失笑,都不由同情起那位贪蝇头小利而泄露了消息的人来。有这把柄抓在手里,还怕那人以后不供他们驱使吗?而越供他们驱使,留下的把柄越多,到后面,那人泥潭深陷,怕是想不叛变都不行了。

  探子禀报完消息,领了朱瑙的命令,正要退出去,朱瑙又叫住他。

  “再派几个人去汾阳城内外放消息。”朱瑙吩咐道,“便说玄天教在邢州、相州的祭酒已被河北府官兵抓获,慈州的祭酒则已卷款逃跑了,目前不知所踪。”

  众人皆是一愣。

  有反应慢的,傻乎乎地问道:“府尹,真有这些事儿吗??”难道是自己消息不灵通,还没听说?

  朱瑙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也许有,也许没有,这我可不确定。谁知道呢?”

  那人:“……”

  他面上一臊,这才明白朱瑙这话的用意。朱瑙这是要制造谣言,蛊惑敌方军心啊!

  待仔细一想,众人便发现朱瑙选的这时机,这说辞真可谓是火上浇油之妙方。那玄天教眼下虽还能维持,可必定已是内忧外困之局,危若累卵。这时候根本无需用大力去压它,只消往它那里轻轻吹一口气,就能叫它晃上三晃。若是它还不倒,那就再吹几口气,不信它还能支撑多久!

  探子是最清楚汾阳里形势的人,想了想朱瑙的主意,也不由笑了起来,道:“府尹英明!”

  领命后探子便立刻安排人手去了。

  =====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张玄虽说好容易把魏變暂且哄住了,可令他烦心的事情却远没有就此了结。

  汾阳城大玄天寺内,张玄盘着腿坐在蒲团上,身前的几案上摆了一摞账目,几案前又坐了三四个人。这几上摆的账目正是玄天教的度支账目,而这些坐着的人则是玄天教内负责度支的职事们。

  “师君,眼下只余这点钱了。”职事一面指着账簿上的各项数字,一面道,“每月黑马军的饮食用度是这个数,还须另给他们六千贯钱。咱们自己募来的两千人,用度也在这里。采买军需又花了这些,还有职事们领的钱……这都只是大头,其余细碎的在后面。这还不算若有战事时另给黑马军结算的酬劳。照这样下去,余下的钱粮不够我们捱过今年的秋日。“”

  实则账上的余钱还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若叫寻常百姓看了,能惊得昏厥过去。便叫一处小县衙或是不富裕的州府里的官员看了,也会为这数目瞠目结舌。但这数目再大,也抵不过玄天教如今的花销大。

  雇黑马军的钱无疑是他们最大的支出,而张玄现在开始操练自己的兵马,纵使他现在还不必发军饷,但士卒的吃用,和购买兵器、器械、修建营房、校场的花销都不是小数目。另外还有一笔比练兵更费钱的支出——那就是分给教内职事们的俸禄。

  这玄天教的普通信徒往教派里交钱,可是替张玄办事的职事却都是拿钱的,而且拿的绝不少。他们是张玄身边最亲信的人,如果让他们看着张玄一个人吃肉,却只叫他们喝清汤,他们又岂能甘心?少说不得也啃几块骨头。因此这汾阳城内高等职事不过几十人,养他们的俸禄竟比养两千士卒还要费钱!这一个个的,全是两脚吞金兽。

  若搁在几个月前,张玄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也会面临没钱花的苦恼。毕竟玄天教的声势越来越大,信徒们交上来的供奉越来越多,他以为自己就算天天吃金子喝银子,也十辈子都花不完这些钱。却没想到,风水转得这么快。

  得到的钱越多,需要花出去的也就越多。

  想到这里,张玄忍不住起身走到神像后面烦躁地踱步。

  他现在反而怀念起玄天教声势不那么大的时候了。那会儿他只骗住了百余个傻人,身边没几个替他做事的人,也没那么多敌人要置他于死地。他不用养劳什子军队,更不用请狗屁黑马军,事情全靠他自己张罗,骗到多少钱全是他自个儿的。他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搂着美人小意殷切,偶尔也找小倌换换口味,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可现在呢?他都好几天没空见美人了,山珍海味搁在他面前他也没胃口去尝。他当这万人供奉的张师君张神仙,到底图个什么?

  正心烦间,还有不识趣的人来催他:“师君,你快拿个主意吧!咱们势必要从信徒那里搜刮更多钱才行,要不然真撑不下去了!”

  张玄怒火冲天:“你急什么急?我在想呢!再多一句废话,我让人把你拉出去砍了!”

  他从前明明也是个能叫人如沐春风的风流人物,近来上火上得脾气都愈发暴躁了。

  那职事被他吼了一通,不敢做声,只低下头撇嘴。

  其实上个月这几个管账的职事就找过张玄了,让他想法从信徒那里搜刮更多的钱财来维持花销。但是那时候城里已经开始有流言说黑马军是玄天教花重金请来的,张玄怕这时候着急敛财,坐实了传言,让信徒离心。所以他压下了没有理会。谁料这个月花销倍增,他不理会都不行了。

  张玄头疼道:“那就派人再去催各地的祭酒,让他们不管是抢还是骗,尽快给我弄更多的钱来!谁能上交十万贯,我就提拔谁做治头大祭酒!”

  他不想在太原,尤其是在汾阳做得太过火。毕竟这里是玄天教的发家地,也是他驻扎的地方。其余地方乱就乱了,可要是汾阳乱了,他的老巢都得被人掀了!

  职事听了他的话,表情顿时一僵,眼神也变得复杂。

  张玄看出他的异样,立刻问道:“怎么?”

  那职事支支吾吾道:“我今日一早听到传闻,说是邢州、相州两位祭酒已被河北府官兵抓了。还有慈州的祭酒,已经卷款逃了……”

  “你说什么?!”张玄一蹦三尺高,“哪里来的消息??为什么我没听说???”

  那职事惶恐道:“原先我也不曾听闻这消息,是今晨有邻人问我此事是否属实,说是民间已传了一段时日了。”

  由于这消息是朱瑙放出来的,因此伊始自然只在民间传播,等传开了才传进玄天教那些管事的人的耳朵里。

  听到是民间传出来的,张玄第一反应倒是想到了这是否又是朱瑙放出的谣言,用来动摇他的人心。他很希望是这样,但他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延州被破,这给玄天教迎头一击痛击,很可能让各地的官兵们发现原来玄天教并不是那么难对付。而那慈州又距离延州不远,祭酒都是见风使舵的人,卷款潜逃也不奇怪。

  要真是在延州之后又连失相州、邢州、慈州……难道,是天要亡他玄天教?

  张玄浑身发冷,牙关战战。但他到底不是寻常人,这时还注意到殿内几名职事都在悄悄打量他的反应,于是他故作镇定,不屑道:“民间?民间传出的话你们竟也相信?河北有信徒十万之众,别说那河北府奈何不得,便真有事,消息也会立刻传入我耳朵里。定不知是哪个酒鬼胡言乱语,在那里造谣生事!信他们做什么!”

  众人见他如此,将信将疑地不再言语了。

  职事又道:“师君,纵使各地相安无事。可消息送到各地,各地的祭酒筹措钱粮,再把钱粮运来,怕也得要几个月光景。若是延州军再频频来攻打,我们这里便马上吃紧了。师君还是得想个更快的法子才行。”

  张玄仍在犹豫。

  职事见状,又出主意道:“若不然,师君,咱们跟黑马军打个商量,支给他们的酬劳先赊着。等各地的钱送来了,我们再支给他们。”

  张玄觑了他一眼:“那你自己去跟黑马王商量如何?你看他肯不肯?”

  职事苦着脸道:“这,我同那黑马王又说不上话,师君为难我做什么?”

  张玄冷笑几声,心想你难道不是在为难我吗?

  要知道这黑马军有一条明言的规矩,就是概不赊账,最慢五日内也得把账结清。这还是给张玄这样长期雇他们的主顾的优待。若是一笔头的买卖,都得先给了不少于五成的定金,黑马军才肯出力。这是因为如今天下民生凋敝,处处都缺钱,若不先见着钱,极有可能就被人给赖账了。

  先前改了跟魏變的约定,双方已经闹得不快。若是现在再提出赊账,黑马军绝不可能再留下来了。这条路行不通。

  张玄又想到,那能不能把支给职事们的俸禄减一减,赊一赊?

  这个想法马上又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他手下这帮职事,可不比黑马军好相处。各个都是贪财如命的,帮着他做事就是为了发财。克扣他们的钱款?怕是他们转眼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而练兵的花销也无法再克扣了,再克扣下去,还练哪门子常备军啊?跟以前那些农夫有什么区别?

  算来算去,省是如何也省不了,那就只能开源了。

  张玄左右为难,心里又真怕外面几州已经失陷。于是他只能两全相害取其轻。

  他终于松口,没好气道:“去把人都叫进来商量!”

  商量,自然是商量怎么才能从信徒那里搜刮更多的钱财来了。

  那职事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叫人,张玄越想越气,忽然又猛一拍桌子,怒骂道:“怎么他朱瑙和谢无疾整天生事,把我这里搅得一团浑水!我派出去的人呢??为什么到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我养的都是一群废物吗??”

  要知道在没遇见朱瑙之前,要论挑拨离间和蛊惑人心,这张玄才是一把好手。多少势力在他手下分崩离析,没费他一兵一卒。

  这段时日以来,张玄也并非只是坐着挨打,他亦派了不少人去朱瑙和谢无疾那里打探消息,寻找机会进行离间。可他派出去的人,要么石沉大海,要么一筹莫展。

  他想不明白,那朱瑙和谢无疾又不是天生的一朵并蒂莲,分明也是因利相合。难道,他们就是铁板一块吗?

  殿里的这些职事知道张玄正在气头上,哪个敢接话?生怕触了他的霉头,赶紧退出殿外找人来商量如何敛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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