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哼，不理你
相国寺台阶前, 贾迎春跟贾珠告别之后, 她就跟安远公夫人一块儿走了。
贾珠看着贾迎春离去的背影, 笑了笑, “堂妹这般的生活, 才像是生活。”
“是。”李纨点头, “嘉和妹妹脸上的笑容多了，以前坐在那儿，倒是极少说话, 也怯弱一些。”
“没有人看顾，哪里能不怯弱呢。”贾珠感慨，要是没有安远公府，这个堂妹就得继续尴尬着，没有人去为她做主，没有人多管她。
贾珠不认为自己跟李纨会多管, 因为他们到底是二房的，而贾迎春是大房的, 不好管, 顶多就是告诫一下丫鬟。可那些丫鬟要是表面一套, 私底下一套，他们也无奈。
小孩子都比较闹腾的，要是那些丫鬟串好话, 还能说是贾迎春不好, 说小孩子调皮。
他们这些大人能说小孩子不调皮吗？一来二去, 就当贾迎春真的有问题, 就不去管她了。
毕竟那么多个人说是贾迎春闹腾的，他们这些主子下意识就去相信人多的丫鬟，而不是说贾迎春是不是有受委屈。
之前，贾迎春被乳母和丫鬟欺负虐待，正是因为她们都说贾迎春原本就是那么安静。然后，几位主子就认为贾迎春的亲娘没了，所以她安静一些，那也是正常的事情。
一个庶女而已，没有人愿意多耗费心思去关注。那些奴仆也就是看中这一点，认为他们这些主子都不关注贾迎春，欺负了也就欺负了。
“是如此。”李纨道，“可要进去了？”
“进去吧。”贾珠回头，没有再看向贾迎春离去的方向，他们还得去烧香拜佛。
如今，贾珠很信佛，比以前更加相信了，想着要好好做善事，多做一些。
马车上，安远公夫人询问贾迎春，“瞧见哥哥嫂嫂，想回去吗？”
“不。”贾迎春摇头，“不想。”
她是真的不想回去，回去做什么，荣国府可不是好地方。即便荣国府现在再富贵，迟早都要倒下。
“那我们明天就过去吃一顿午饭，下午就回家。”安远公夫人不可能不让贾迎春一直待在安远公府，都不去见见贾老夫人他们。
贾迎春是晚辈，还是得过去见见，大年初二正合适。
别人去外祖父外祖母家，经常选择大年初二过去。安远公夫人故意选择这一天带贾迎春去荣国府，也要让荣国府的人明白，安远公府就是敢这么做，要是不满，那就说啊，反正他们安远公府也不能听他们的。
“好。”贾迎春回答，“要回家的。”
“嗯，回家。”安远公夫人摸摸贾迎春的头，安远公府才算是外孙女的家，外孙女以后出嫁不好在安远公府，就在郡主府。
等到大年初二的时候，安远公夫人真的亲自带贾迎春去荣国府。
贾老夫人看到贾迎春像模像样地给她请安，她有点不大高兴。大年初二，那是外孙女外孙去外祖父外祖母家的日子，即便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没有那么讲究，但感觉还是不一样。
关键是贾老夫人还不能生气，因为大年初一不是走访亲戚的日子。这不，安远公夫人在大年初二就特意带着嘉和县主来给她请安。
气不顺啊，贾老夫人就只能微笑，还让人给贾迎春压岁钱。
“瞧瞧，我们的嘉和胖了不少吧，多了些肉。”安远公夫人故意在贾老夫人面前如此说，你们荣国府养不好人，我们安远公府养得可好啦。
“是胖了不少。”贾老夫人能说不胖么，不能啊，小嘉和确实白白胖胖的了，不再是瘦瘦弱弱的。
“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连孙女都没有，就得好好养着。”安远公夫人笑着道，“家里还炖着鸡汤，还有不少糕点，晚点回去，还能喂一喂她。也不知她以前几时开口说话的，许是比别人慢一些吧，现在养起来，倒觉得她小一岁似的。”
“……”贾老夫人不想说话，安远公府想要养着贾迎春就养着吧，他们荣国府争不过，也不去争。
要是贾迎春在安远公府一定能过得更好，贾老夫人也想着让贾迎春来荣国府，想着贾迎春的身份能给荣国府带来一些好处。可是安远公府不让，他们就只能看着。
如果安远公夫人不说这些话就好了，可惜对方显然不准备不说，对方就是故意的。
贾老夫人也就只能听着，他们不知道永安郡主的身份，纳了她做妾室，安远公府不满意，那也正常。人都死了，安远公府又没有办法多做其他的事情，就只能说一说了。
要是说都不让人说，别人就更加生气了。
“不像别人家，孙女多，又有宝贝孙子，哪里照顾得过来，你说是不是？”安远公夫人笑着看向贾老夫人。
“下人多一些，也就能照顾好。”贾老夫人道，要自己附和做什么，对方明摆着就是说荣国府的不是。
“这下人哪里一样，下人要是下黑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呢。还是得放在身边，亲自照顾。”安远公夫人道，“你我也是生过孩子的，照顾自己孩子的时候，总担心别人没照顾好啊。”
“……”贾老夫人现在有点想去说邢夫人，你都没有孩子，就不能用心照顾一下庶女么。哪怕庶女不是你生的，表现一下贤良不行吗？现在好了，这个庶女根本就不是庶女。
安远公夫人说了这些话之后，便没有多说，看着贾老夫人脸色不大好，她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荣国府现在就没有什么人能顶得上去，还想让女儿进宫，就跟甄家的甄太妃一样。这些家族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现在一个个都没打断，都还交好呢。
这一大片连着的人，跟结党私营没有什么差别。不是说他们不可以有亲戚关系，而是这些家族都绑定在一起，还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类的话，外面传言这几大家族，都比得上皇室了。
皇家也不可能没有听到那些传言，安远公夫人就看着他们作。
贾迎春乖巧地站着，她们说的话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小孩子不需要说那么复杂的话。
这时，邢夫人从外面走来，她到底是贾迎春的继母，哪里能不过来一趟，等着贾迎春过去给她请安吗？别闹了好么，贾迎春是嘉和县主，又是安远公夫人亲自带过来的，哪里能让她们过去。
当然是邢夫人自己过来，她没有傻到这个地步，她没有架子可摆的。
“母亲。”贾迎春还是得这么叫邢夫人，人家是贾赦的填房，也没有什么对不起邢夫人的。至于邢夫人对她不闻不问，对方跟她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必要要求那么多，何况对方的身份本身就低。
要是换成自己，自己也有可能什么都不管，就过自己的小日子。
“前一段时间还瘦瘦小小的，如今，就这么白白胖胖的，您真会养。”邢夫人看着安远公夫人道，也不怕说这样的话惹贾老夫人不开心，这都是事实。
不是他们不说这些话，贾迎春就没有长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邢夫人不是奉承安远公夫人，就是说了实话，反正她也不想贾迎春回府。贾迎春是嘉和县主，背后又有那么大的靠山，要是贾迎春在府里，她要是没照顾好人，就又有问题。
这心口就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气，倒不如让嘉和县主待在安远公府。这样一来，安远公府开心，自己也能轻松一点，给人当继母哪里有那么好当的。
荣国府的生活确实比她娘家好，但这样的生活也压抑。
邢夫人有自己的小心思，贾老夫人一直都知道，只是见大儿媳妇那么热情地对安远公夫人，心里就不大畅快。明明知道邢夫人那样说也没有什么问题，她就是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安远公夫人刚刚说了太多话。
在荣国公去世之后，贾老夫人在荣国府就是辈分最高的，连带隔壁宁国府，她的辈分最高，这些人基本都听她的话。要是贾老夫人出门，依旧有不少人捧着她的。
然而，谁让她遇见的是安远公夫人，英雄莫问出处，哪怕安远公府曾经再小家族，身份再低，但是人家现在厉害了，蒸蒸日上，前途大好。
人家就是不给贾老夫人面子，贾老夫人也不好太冷脸。贾老夫人没有愚蠢到太后和皇帝为了他们而责备安远公府，那都是假话，皇帝和太后只会为了安远公府而说荣国府的不是。
“你嫁进荣国府也几年了吧，也该生个自己的孩子。”安远公夫人道，“别人的孩子，确实没有那么好照顾。”
安远公夫人就不去说邢夫人的不是了，这一位邢夫人还是早早生儿育女吧，荣国府还能热闹一点。
邢夫人不是不想生孩子，贾赦也不是没有到她的房子里，可是她就是怀不上孩子，那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就想怀不上就怀不上，反正她在府里地位尴尬，要是生了孩子，她的孩子在府里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也跟着不好受。
“这便算了吧，我现在这样，倒也好。”邢夫人瞥了一眼贾老夫人，兴许在自己进门的时候，就被下了药，不能生了。
安远公夫人不多说，这是荣国府的事情。
贾迎春看向邢夫人，心想今天忘记把小橘猫医药系统带过来了，要是系统在，估计就能扫描一下邢夫人的身体。
不过邢夫人这个尴尬身份，谁要是生了孩子，孩子不一定就能过得好。前头有一个贾琏，后面还有王夫人他们压着。
别人也帮衬不了邢夫人太多，就算邢夫人有了孩子，这腰杆子也硬不到哪里去。不要孩子，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邢夫人生了孩子，也无法为孩子谋划到什么，反而会因为孩子而忧思，因此过得不好。
贾迎春以前从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生过孩子，只知道古代的女人多数得靠孩子在婆家站稳脚跟。即使她来到这个世界，代入感还不是很强，可能因为她自身有实力，根本就不用去想孩子不孩子的。
她还是别随便插手，别想着让荣国府热闹，就各种插手，省得别人过得不幸福。邢夫人现在就没有多幸福，就别更不幸一点了。
要说奉养，有孩子也不一定就能奉养啊，贾迎春看了看邢夫人，自己还小，果然不适合思考这些高深的问题。
贾迎春想，若是她现在是穿书，有好多人看着她的作为，会不会觉得她很冷情呢？不，冷情就冷情，她才不要去想别人是怎么想的，她才不是为别人而活着的。
“我呀，也算是有儿有女。”邢夫人补充，继子继女都有，他们都得叫她母亲，可不就是儿女双全了么。
“那你就带着嘉和去走走。”贾老夫人开口，她们别再说那些话了，感觉针要刺进肉里却总是没刺进去，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是。”邢夫人应答。
邢夫人带着贾迎春从荣庆堂走出去的时候，正巧就遇见了贾元春。
贾元春瞥了一眼贾迎春，却看向邢夫人，“伯母。”
一声都没有说贾迎春，贾元春想着贾迎春不叫她，她也不叫她。
贾迎春是异能者，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她现在就感觉到贾元春不大喜欢她。对方不喜欢她，那她也不喜欢对方，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呗。
自己回来荣国府，许久没有回来，按理来说，贾元春这个堂姐见到堂妹，也应该开口说一两句的。对方就是没有开口，这是等自己开口吗？
贾迎春才不开口，对方是她的堂姐又如何，她还是县主呢。
邢夫人见贾元春没有开口跟贾迎春打招呼，贾迎春也没有开口，而她当然不可能让贾迎春开口。
“你祖母在里面呢。”邢夫人笑着道，“你若要进去，就进去吧。”
然后，邢夫人就带着贾迎春走了，谁爱给贾元春面子啊。一个十多岁的女孩，还没有当贵人，就开始摆贵人的架子了。家里都是亲人，有什么好摆架子的。
邢夫人不喜欢二房的人，也不喜欢贾元春，能跟对方说这么几句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她想要不是自己是贾元春的长辈，对方是不是就不跟她打招呼了。
贾元春没有想到邢夫人就这么带着贾迎春走了，不让贾迎春跟她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吗？她们到底是堂姐妹啊。
“姑娘。”抱琴见贾元春有些愣神，便开口，“可还要进去？”
“进去吧。”贾元春道。
安远公夫人是皇帝的舅母，太后的嫂子。为了以后进宫能顺利一些，她当然得见一见安远公夫人，还得表现得好一些。
在贾元春的心里，她可以多招待安远公夫人，但对于安远公夫人的外孙女，她的堂妹，这就算了。既然是堂姐妹，又何必顾虑那么多，何必去讨好。
当安远公夫人瞧见贾元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热情地端茶送水，她的心情并不美妙。
这个贾元春总是那么能耐，总是忽略贾迎春，就看她这个老人家。安远公夫人近些年见多了奉承她讨好她的人，贾元春现在的行为跟那些人没有什么差别。
“我就是一个老婆子，不用喝那么多茶。”安远公夫人笑着道，“出去玩吧，别顾着我。”
安远公夫人就差说‘你怎么不去跟妹妹玩，一直在我面前晃悠做什么’，她可不是其他府上的老太太、夫人的，没有兴趣跟她们扯皮，也没有兴趣去夸赞贾元春多好。
夸赞贾元春做什么，安远公夫人敢保证，要是自己今儿夸了贾元春，那些夸的话很快就会传出去，兴许还被添油加醋，让别人认为她非常看好贾元春。
“你堂妹来了，过去看看吧。”贾老夫人开口，她活了那么多年，不至于不明白安远公夫人的意思。
“看什么呀，嘉和那么小，跟你的宝贝孙女差着年龄呢。”呵呵，刚刚不去，现在去做什么，别说是为了过来给她这个长辈送茶，安远公夫人不信，贾元春完全可以早点过来，然后再跟小嘉和一块儿下去玩耍的。
既然贾元春不愿意跟嘉和玩，那就别一块儿玩了。省得别人认为他们强迫贾元春陪着嘉和，那么多不好啊。
安远公夫人就是这个脾性，别人既然不喜欢，那么他们也不稀罕。
“你不是还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宝贝疙瘩弟弟么，去照顾他，他才更需要人陪着。”安远公夫人又道。
即使安远公夫人没有说难听的话，也笑着说那些话，但贾元春却觉得对方不喜她，特别是对方接连说了两个‘宝贝’，让她感觉不是特别舒服。安远公夫人是在嘲讽她吗？
“去看看宝玉吧。”贾老夫人只能这么说，这一位安远公夫人根本就不管大小，那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贾老夫人都那么说了，贾元春就只能去看贾宝玉了。贾元春走了出去之后，这才露出愤愤的神色，自己不过去给她送茶水糕点而已，安远公夫人何必说那些话呢。
那个嘉和县主贾迎春才是安远公夫人的宝贝吧，为了一个贾迎春，就这么跟他们说话。
贾元春心想自己一定要入宫，一定得当上贵人，等到那时候，她就不用顾忌这些人了，也不用去讨好这些人。如今，她就先把这些心思藏在心里，得多忍着，以后会好的。
安远公夫人可不管贾元春怎么想的，一个还没有入宫的女子，一个妄想当宫妃的女子，这样的人就算入了宫，不一定就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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