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平等的“平等条约”
“之前我跟远东外交大臣昆体良谈过三次，那家伙讨厌得很，恨不得从石头里榨出油，占不到便宜就算吃亏，开出的合作条件苛刻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如果我敢答应，怕是要被殖民地的全体革命者们骂成‘卖国贼’！”
富兰克林老头无奈地耸肩摊手，握着烟斗，继续对乔安说：“相对而言，罗兰陛下比他的外交大臣更通情达理，理解我们的苦衷，很清楚我们的底线在哪里，开出的条件虽然也有些苛刻，但是值得认真考虑。”
“方不方便透露一下，罗兰陛下开出了哪些条件？”乔安好奇地打听。
富兰克林老头轻轻点头，随手使了个“法师密室”，把这片位于咖啡厅僻静角落的区域笼罩起来，防备窃听。
“罗兰陛下提出了三个条件，只要大陆会议肯接受，他和远东政府就公开承认大陆会议和大陆军的合法地位，并且承诺支持我们抵抗斐真侵略军，必要的时候，不惜派遣远东部队跨越大洋去新大陆参战。”
富兰克林老头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卷宗递给乔安。
“第一个条件，是大陆会议所代表的，由约顿海姆、米德加德和亚尔夫海姆共同组成的‘威尔诺亚联邦共和国’，必须与远东寇拉斯帝国签署一份自由贸易协定，全称是《友好互助通商航行条约》，条约的草案就在这里，你看一下吧。”
乔安打开文件袋，取出草案浏览了一下，发现内容相当庞杂，总共列出三十条，六十八款。
这份条约的概述如下：
缔约此方之国民有在彼方“领土全境内”居住、旅行与从事商业、工业、文化教育、宗教等各种职业的权利，以及采勘和开发矿产资源、租赁和保有土地的权利；并且在经济上享受国民待遇。
此方商品在彼方享有不低于任何第三国和彼方本国商品的待遇，此方对彼方任何物品的输入，以及由此方运往彼方的任何物品，不得加以任何禁止或限制。
此方船舶与飞艇可以在彼方开放的任何口岸、地方、领水、领空内自由航行，其人员和物品有经由“最便捷之途径”通过彼方领土的自由。
此方船舶包括军舰在内，可以在遇到“任何危难”时，开入彼方对外国商务或航业不开放之任何口岸、地方、领水或领空。
……
总得来说，这是一份以自由贸易和自由通航为主旨的经济合作条约，由于缔约双方享有同样的权利和义务，不存在所谓的“单方最惠国”条款，比乔安预想中的条件更公平合理。
“我原本以为，远东政府要迫使大陆会议签署一份类似‘帝国特惠制’的条约，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条约的内容很公平。”
乔安对条约草案的评价，引来富兰克林先生摇头嗤笑。
“你没有在外交部门工作的经历，看不透文字背后的陷阱，我的孩子，须知字面意义上的公平，可不等同于事实上的公平。”
“此话怎讲？”乔安诧异地问。
富兰克林老头吐出一串烟圈，打了一个通俗而又形象的比方。
“缔结这份条约的双方，就好比擂台上公开对决的两个拳手，拳击规则是透明且公正的，也有裁判确保双方按照规则比赛，然而一方选手是体重150磅的职业拳王，另一方则是同等体重、从未接受过拳击训练、从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抄抄写写的近视眼小公务员，你觉得这种比赛真的公平吗？”
“乔安，你今天来到寇拉斯堡，对这座城市有什么观感？”
“很繁荣，很有秩序，魔导工业不仅非常发达，而且工业成果在市民衣食住行的各个领域都得到了普遍的应用。”
乔安客观评价道。
“那么你觉得咱们新大陆的城市，比如米德加德城，还有你故乡的莱顿城，与寇拉斯堡相比，有多大差距？”富兰克林老头接着问。
乔安微微皱眉，颇不情愿的回答：“不得不承认，差距很大，就算是在和平年月，米德加德城和莱顿城也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寇拉斯堡的繁荣水平，更不必说还受到战火的蹂躏。”
“更可悲的现实是，寇拉斯堡所在的这个国家，已经通过一系列的战争平息了内忧外患，基本实现工业化，正处于经济高速发展的黄金期，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寇拉斯帝国与我们新大陆在工商业领域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富兰克林老头叹了口气，接着对乔安说：“寇拉斯帝国有能力对新大陆输出工业产能，有能力把舰队和飞艇开到我们的海湾乃至城市上空，反之，即便新大陆结束战乱，工业和军事能力也不可能在一代人之内追上远东。”
“如果我们签订了这份所谓的《友好互助通商航行条约》，就只能被远东人当做大宗原材料采购产地，长期在贸易活动中处于被倾销的地位，市场上充斥着远东生产的工业品，而我们的子孙后代却无力发展起自己的工业体系，更别提参与国际竞争。”
“如此一来，远东人不需要占领我们的土地，不需要管理我们的民众，不需要承担任何治理成本，就能在事实上成为我们的宗主国，在国民经济层面上，把新大陆变成依附于寇拉斯帝国的殖民地。”
“乔安，现在你知道为什么罗兰陛下反对现行的殖民体系了吧？不是因为列强瓜分殖民地的做法太不人道，而是这种以争夺土地为主旨的行为在他看来太落伍，远不如经济殖民更高效。”
“如果说瓦雷斯世界各大传统强国是一群贪婪凶残的饿狼，我们的罗兰陛下，就好比一位风度翩翩、喝完人血还要用雪白的餐巾擦拭嘴角的魔鬼！”
“乔安，我的孩子，饿狼与魔鬼谁更可怕？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心里有数。”
年轻的法师沉重的点了下头。
“老院长，多谢您的点拨，我明白了，天底下没有白占的便宜，我们为了摆脱‘日不落帝国’的铁蹄蹂躏，谋求独立解放，不得不忍受另一个强权帝国的盘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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