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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血仇


  地面阵阵震荡,项述双手倒提沉铁剑,已当先冲出了大殿。冯千钧只得随后跟出,只见千军万马顿时踏平了殿门,朝正殿杀了过来!

  冯千钧:“……”

  “挡住!”项述喝道,继而回身,一手抓住正殿那扇重达千斤的红漆巨门,硬生生将它扳了下来。

  “哇!夺门而出!”陈星道。

  项述再以肩一扛,将那木门朝殿前校场上推了过去!

  冯千钧纵声高喊,但那声音瞬间就被冲锋淹没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两人被黑影武士大阵彻底冲散,只得各自为战。

  置身殿中的陈星,此刻已在旋转的怨气火焰中飘浮起来,他左手按住胸口那微弱的心灯,护住心脉,右手指向头顶,阴阳鉴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发散出去,空中迸发着紫黑色光芒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回归镜体中。

  与此同时,现世长安,御书房中,苻坚正与夤夜而来的王子夜禀灯详谈。

  “要如何让述律空心甘情愿地交出紫卷?”苻坚朝王子夜问道。

  王子夜答道:“陛下为什么不直接朝他下令?何必拐弯抹角呢?身为人臣,奉贡紫卷乃是本分。”

  苻坚沉默片刻,而后道:“朕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只是……”

  王子夜说:“他、敢、不、交、么?”

  苻坚一笑道:“朕若用强,实话说,他还真敢。”

  王子夜说:“臣记得,曾几何时,陛下对于胆敢违抗圣命之人,无论胡汉,从不手软。”

  苻坚说:“大单于是决计不能动的。”

  王子夜说:“不能动?他不过也只是个臣子而已。”

  苻坚说:“他不是臣子,他是大单于。”

  王子夜:“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敢问陛下一声,大单于不是臣子,又是什么?”

  苻坚不说话了,王子夜又笑道:“敕勒古盟属于过去,以臣愚见,无论是古盟、大单于,还是紫卷金授,都已经没有太多存在的必要了。陛下若有这魄力,大可令它去该去的地方。”

  苻坚摇摇头,说:“还不是时候,至少不是现在。”

  若王猛仍在世,当不会如此规劝苻坚,罢了,王子夜终究不是王猛,苻坚只觉索然无趣,正想再说几句,打发王子夜回去。

  寝殿内,清河公主面前,案几上的阴阳鉴开始疯狂震荡,并释放出阵阵黑雾。

  镜中世界,项述与冯千钧已被压制到殿门外。

  “还没解决?!”项述喝道,“快点!”

  陈星充耳不闻,闭着双眼,驱动阴阳鉴不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冯千钧吼道:“顶不住了!”

  项述与冯千钧守在殿门前,数不清已斩下多少黑影武士的头颅,奈何被斩下头颅后,武士便满地乱爬,找到首级接上,不片刻便恢复如初,再次朝他们冲杀而来。冯千钧已应付得极其艰难,终于把心一横,喝道:“大单于!进殿里去!别管我!你们走!逃掉一个是一个!”

  那黑影将军再度集结队伍,即将展开又一轮冲锋。

  冯千钧咬牙,横持森罗刀,顿时全身爆发黑火。

  项述难以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一念之间,冯千钧已引来天地怨气,身周轰然震荡,两眼血光一闪。

  “回去阻止我哥。”冯千钧缓缓道,继而双目彻底被猩红色掩盖,漫天黑火朝着森罗刀上一收!

  霎时阴风平地而起,黑光从刀锋上爆发。

  森罗万象,斗转星移!

  于神州大地消踪匿迹近三百年的神刀,竟是于此刻重现,却带着熊熊燃烧的怨气烈焰,改换了凛冽的刀光,似冰如水般泓冷的锋芒,化作比长夜更深邃的黑暗。神刀脱胎换骨,竟成魔刃,随着冯千钧刀影划出,一道劲气挟着死亡,狠狠地撞上了冲锋的黑影武士!

  包围圈顿时被清空,紧接着,冯千钧发出怒吼,双手持森罗刀,朝地面一刺。

  一道黑气光环平地而生,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扫过之处,花草树木顿时枯萎,化作一片漆黑,继而大地隆起,砖石崩坏,层层推进,将冲进校场的活尸大军全部顶飞出去!

  犹如一名沉睡的巨人隆起了它的背脊,众多树木根须交错,从地底迸发出盘龙般的巨根,纵横交错,升起,飞舞,布满了整个校场。而未央宫中,乃至长安城内,数以百万计的枯树纷纷拔出根须,朝着活尸军团发起了大举进攻!

  项述:“住手!冯千钧!”

  漆黑的藤蔓纵横来去,开始封住殿门,项述马上拔剑,朝冯千钧手中森罗刀斩去。就在此刻,陈星完成施法,心灯一闪!

  阴阳鉴卷起旋风,迸发出强大的吸力,陈星恢复神识,匆匆一瞥项述动作,来不及细想,双手一推,项述手中重剑上,九个铭刻的符文顿时一亮,白光闪耀,砰然击飞了冯千钧手中的森罗刀!

  冯千钧眼中血光一暗,继而电光石火间,三人同时飞起,倒飞向镜中,项述在空中旋身,将陈星一揽,两人冲了进去。冯千钧发出嘶吼,也被卷入了镜里,随之而来的则是刷然射入镜中的森罗刀!

  封门的藤蔓失去怨气驱动,在空中爆开,尽数消失,余下满地狼藉。阴阳鉴黑火一收,当啷落地,滚出了殿外,落在台阶下。

  那黑铠将军下马,缓缓走来,捡起了阴阳鉴。

  陈星埋在项述身前,一声大喊,项述却早有准备,这一次被喷出阴阳鉴时,在空中一个错步,转身,左腿屈,右腿蹬,踏上墙壁,一躬身消去冲力,又是一个空中翻滚,落地!

  “啊啊啊!”陈星仍旧大喊道。

  旋即冯千钧被阴阳鉴喷了出来,狠狠撞在柱子上,发出一声巨响,软倒,森罗刀打着旋飞出,钉在殿内横梁上!

  御书房中,苻坚与王子夜同时听见了这一声巨响。苻坚马上起身,奔向寝殿,王子夜紧随其后。

  清河公主手持阴阳鉴,睁大双眼,看着三人。

  项述一冲出来便马上拉开剑势,待得发现是清河公主,方松了口气。

  陈星晕头转向,说:“这是什么地方,咦?怎么会在这里?公主?你……镜子怎么在你手里?”

  清河公主答道:“你们失踪将近一天一夜了!陛下急得派人四处找寻,人没找着,不知从何处找了这镜子来。”

  清河公主眉头深锁,看手中阴阳鉴,再看陈星与项述,项述归剑于鞘,陈星喘了几声,走向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你们……你们……”

  “把镜子给我,”陈星说,“待会儿再朝你慢慢解释。”

  清河公主走近陈星,把镜子递给他。

  “你们……是怎么从镜里逃出来的?”清河公主道。

  陈星忽然意识到不对,项述喝道:“低头!”

  陈星下意识低头,清河公主速度却比他更快,持镜的左手架在陈星肋下,将他一圈,箍住了他的脖颈。

  陈星:“…………………………”

  项述则一步冲来,只见清河公主身体不动,身周幻化出黑气,轰然击中项述胸膛,将他撞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冯千钧被喷出镜后已昏迷,躺在地上,森罗刀牢牢钉在了梁上,唯一能制住清河公主的人,只有项述。

  陈星万万没想到,清河公主会做出如此举动,就连项述也毫无防备,被撞中的又是肋骨上旧伤,他强忍剧痛,抓起剑,摇摇晃晃地站定。

  清河公主右手亮出匕首,抵在陈星脖侧。

  陈星顿时狂叫道:“冰啊!啊啊啊!这匕首好冰!”

  清河公主:“……”

  项述:“……”

  陈星:“就不能焐热了再架我脖子上吗?!”

  清河公主厉声道:“大单于,离我五步外不要动,我知道你武功了得。”说着把匕首稍稍刺入陈星脖颈,匕首上被灌注了法力,通体浮现漆黑,只要稍一用力,陈星就要当场被捅个对穿,脖颈一喷血,再无活路。

  “哎呀!哎呀!”陈星马上叫唤道,“好痛啊!姐姐!不要这么粗鲁,大家都是体面人……”

  清河公主收紧胳膊,冷冷道:“闭嘴!”

  项述沉声道:“活尸是你养的?你究竟有何居心?与冯家是何关系?”

  清河公主深呼吸,缓缓道:“大单于,你太多管闲事,这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我,你若不管这小孩,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那夜的刺客果然是你派的,”项述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枉我还怀疑良久,坚头为何要杀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驱魔师。”

  陈星被清河公主箍着脖颈,只觉得她的力度奇大,虽较之项述远远不及,却也武功了得。

  “你……我就知道……”陈星快喘不过气了,“这么急着给我说亲,果然没安好心……”

  清河公主再收紧手臂,冷笑道:“你死到临头了!”

  刹那间清河公主全身爆出黑气,环绕自己与陈星,置身黑气之中,竟是缓缓飘浮而起,陈星脖子快被勒断,没法再说话。

  “提条件。”项述沉声道。

  清河公主道:“放下你的剑,抬起双手,退到门外去。”

  项述转身,来到殿门前,放下重剑,抬起两手,慢慢后退。

  清河公主的手稍微松了松,陈星抱着她的胳膊,在被挟持状态下说:“护法,当心别被背后门槛绊倒了。”

  项述:“……”

  项述退到门前时,清河公主马上喊道:“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苻坚就寝向来不喜欢有人守门,侍卫全在御花园与长廊中巡逻,此时已听见声音,纷纷往寝殿外集结,奈何变故实在来得太快,项述与陈星从镜中飞出,到清河公主突然翻脸还不到几句话时间。

  陈星又说:“你快跑,待会儿再回来救我……”

  项述短短片刻,心中闪过念头,自己若一走了之,清河公主便将马上刺死陈星,事情已经相当清楚了,清河公主、冯千镒与暗中策划活尸之人,明显是一伙的,更有可能他俩就是主谋。

  陈星连忙以眼神示意项述快走,而就在此时,睡在屏风后的那条狗无声无息地冲了出来,接着一口咬在了清河公主的脚踝上。

  清河公主顿时大喊一声,陈星马上挣扎,脱缚,紧接着项述扑地,抓住重剑,一个翻身,清河公主甩起那狗,将它一匕捅死,项述的重剑已到了身前。

  “破!”陈星见清河公主既持阴阳鉴,想必能驱动法宝,便使心灯闪耀,帮助项述击破怨气,霎时项述手中重剑亮起强光,“唰”一声将黑雾尽数逼退如烈焰融雪。清河公主被那白光闪耀,顿时眼中现出惧色!

  项述先前猝不及防,吃了暗亏,更知怠慢不得,这一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出剑使尽十成功力,黑气一破,先是一剑击中清河公主胸膛,再一剑斜劈,清河公主身在半空已口喷鲜血,肋骨尽数折断,七窍流血,撞在了墙上!阴阳鉴亦脱手飞出,掉在地上。

  此时苻坚匆匆赶到,恰恰好亲眼目睹了项述一剑斩杀清河公主的一幕。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项述亦是一怔,出第二剑时已察觉不对,黑气一撤,对方竟毫无抵抗,奈何三剑环环相扣,已封死了敌人去路,再收手尚且不及。

  “她……她……”陈星马上冲上前去,喊道,“等等!”

  清河公主躺在地上,嘴唇微翕,口中满是鲜血。

  “我只想……为慕容氏……报……”

  陈星茫然抬头,望向项述,项述马上转身,挡在陈星身前,面朝殿外的苻坚,以及打着火把赶来的拓跋焱与一众侍卫。

  那狗呜咽着,拖着血迹朝陈星爬来,艰难地舔了下他的手,陈星抱起小狗,背脊生寒,一时如坠冰窟。

  “项述?”陈星说,心想这下麻烦大了,苻坚赶来时,不知是否看见了清河公主黑气缠身的一幕,纵然有,殿内灯光昏暗,多半也看不真切。

  项述自从清河一死,便马上回过神,防备地看着苻坚。

  “想听解释,还是动手报仇?”项述朝苻坚沉声道,“孤王奉陪到底。”

  苻坚顿时如闻无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便这么赤手空拳,冲了进来!

  寝殿外,项述抱着陈星,陈星抱着狗,一同撞破木窗,带着万千碎屑,狠狠摔进了御花园中。

  箭矢飞射,苻坚从破口处冲了出来,只看见天边露出鱼肚白之际,项述抱着陈星,翻出宫墙外的背影。

  “述律空——!”苻坚带着悲痛,理智尽失,狂吼道,“朕以项上人头发誓!要让你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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