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梦魇
美人叫我受罚，那我自然是要受罚的。
他一挥大袖，便见得我二人脚下的裂痕忽地裂大！其中吐出的焰火灼烫无比，本君只觉得脚底下刺啦刺啦地响，这业火若是再炽盛些，本君怕就是要当场被烤做一道神仙肉干了。
美人儿这次倒也没再挥袖招风，他微微侧首，似是见本君还能扛住，便又回了头去，垂眼看向那裂缝之间的景色。
“此间，是吾囚禁魇兽所在。”
美人儿只平静往下看去，我挨着他一起朝下看，便见得脚下的烈火深渊之中，隐隐有一道巨大黑影，被许多道链条锁在其中。
美人道：“世间魇兽只有一头，我是在上一次出世之时，见它在凡间兴风作浪，方才捉拿了它，如今算一算，也有许久时日了。”
——这，美人难道是叫我入到其中，为他将这魇兽带出来吗？
魇兽名为梦魇，算得妖魔一类，以凡人梦魇为食。为了求得他们所好的美食，魇兽会在凡间搅动风雨，兴奋作浪，闹起大灾难，直将无数人都卷入噩梦之中，方才能安分一时，享用自己辛苦制造的美味。
梦魇的本事若是用的好了，可是大有益处，我本以为猜中了美人的心思，却不料他道：“吾——要它体内的魇丹。”
………魇丹？
魇丹乃是梦魇最根本之所在，就好似仙神本魂，妖族真身，是关乎性命的所在，若是被人夺走，便是将命魂都送到了那人手中。
我只是一个区区小仙。
——但对面却是万年魇兽。
美人儿竟然是生着一片蛇蝎心肠！
本君打不过他啊！
本君算到现在也只修行了三千年不到，这不是叫婴儿与成人竞技么！
本君有点慌。
本君好疲惫哦。
本君感觉再也不能再继续爱下去了呢。
此刻若是给本君一面水镜，本君估摸着还能看到本君眼下的点点泪光。
本君默默在原地扎根，本君只是一根木头，本君听不懂兽语！
“惊鸿？”
美人儿微微偏头，似乎是对本君的不为所动有些疑惑。
他微微露出一点笑来，简直如那万年寒雪忽融，霎时显出叫人惊心动魄的美丽来。
他道：“你可做得到？”
本君自然是做不到的！
………但是美人儿都这么说了，本君却也可以试一试。
本君为轻易为美色所动的自己感到了几许羞愧。
本君真是个庸俗的仙人。
但是没关系，毕竟，其他的神仙，比本君，更加庸俗。
呵，神仙。
不管男女真身，其神魂都是一群组委会八卦大妈的模样。
美人儿抬手，往深渊之中虚点一指。
本君便见得脚下焰火熄尽一片，那本一动不动的黑色巨影，在此刻微微一动。
便是此刻！
这般时刻，我再顾不得旁边的美人，只握紧手中嗡嗡作响的玄鸠，直往身前一劈！
一道弘弘剑光，便自我剑上被劈砍出去。呵，本君虽修行年岁尚短，只有数千年，但——
非我自大。
若只是寻常妖魔，只我一剑，便可荡平万千！
剑气没入那黑影身上，却如泥牛入海，丝毫未曾激起反应。
只是叫它蠕动的频率，略微快了一丝。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不过，却也在我意料之中。
毕竟是修炼年岁悠远的魔物，她若真是被本君一剑扫平，本君才要好奇魇兽一族的战力呢。
本君曾遇敌手无数，其中不乏有压着本君痛打的人物，但那已经要算得仙尊一列了。
但便是仙尊，本君送出一剑去，也是绝不能这般如若无物的模样的。
就好似本君的剑，与这深渊之上滚落下来的一块山石，没有任何区别。
这魇兽………六了啊。
估计本君待会儿得想想办法跑路了。
这魇兽从上看去，便只见得到一道巨大的黑影。但本君此刻离得不远，便可以见得它的真面目了。
这魇兽形状如猪，却又生着一身长长黑毛，它生着七蹄，额头上竟还生着两道崎岖的角，面容扭曲如若鬼面，实在是丑陋的有些过分了。
本君………本君忽然不想碰它了。
魇兽全身上下，都留着被烈火焚烧的痕迹，它的魇丹不知藏在哪处，若本君此刻去寻——岂不是要搜刮遍它全身上下？
………不，实在是太乘人之危了。
本君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也不知道，这魇兽可能化为人身。若他能化为人身，叫本君上去搜刮一通，倒也并非那般难以接受。
可现在——这——
罢了！
毕竟还有美人在上面看着，本君难道便要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嫌恶之心，在美人面前丢脸么！
绝不可能！
下定了心思，本君便不再犹豫，只上前去，用玄鸠挨碰魇兽的皮毛。
这孬剑却在此刻嗡嗡震动起来。
它似是宁死不屈，朝着本君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强烈指控，宁断剑，也绝不碰着腌臜东西一下！
——你不去碰，难道要本君亲手寻摸么？
绝无可能！
去罢，玄雎！
这便是你一震仙器之威的时候了！
本君强握着这孬剑刺向魇兽，却不料玄鸠尚且未曾穿过它厚重皮毛，魇兽便已经发出沉闷吼声。
一股难言恶臭，霎时席卷整处深渊！
“………………”
若非此刻有美人守在深渊之上，本君定要先出了这里。
这般味道，实在太过难闻。
就好似臭血与腐肉混在一起，夹入凡世各欲恶行，直叫本君觉得连本魂，都要被这气息熏脏了。
魇兽撑动身体，它本体太过庞大，此刻一动，便叫整处深渊都缓缓晃动，无数碎石从上边滚落，直激起灰尘无数。
它低低道：“这味道——又是仙界走狗？”
“………………”
仙界走狗？
是在说本君么？
这般腥臭气息之下，他难道还能分出本君的一份？
想想也对，毕竟这味儿便是自他身上传出来的，这魇兽早该是习惯了这般味道。本君虽然并非太过喜洁，但熏香却也是常用的，它能闻到本君的味道，倒也是正常的情况。
本君避开碎石，又默默躲远了一些，避免与它靠得太近。
本君此刻完全不想和这脏兮兮又臭烘烘的魇兽对上。
真真惭愧啊，本君竟是直到现在，才发觉了自身的致命弱点
… 本君虽然不是太过爱洁，但对于魇兽这般的情况，本君却也，却也，实在是出不了手啊！
——若日后，那魔君带魔来犯，上下涂遍腥臭污物，那本君岂不是要不战而败？
不。
这般小事，定是可以克服的！
本君显出身来，面对这般巨大的污秽魇兽，还是有些无从下手，只得先自报家门，只求多拖一点适应时间：“仙界仙君惊鸿，来此求取一物。”
——这语气再平淡不过，实在是很有一届仙君风采！
本君心中对自己感到了十分的满意。
魇兽嗅着地方，将头颅凑到了本君所在之处。
它只一只眼睛，便已有本君一人之高，那浑浊黄瞳打量了本君数眼。
便发出似笑一般的低哑声音来。
“你有面子请动白泽上尊，下来见我，却是为了求一样东西？”
——对的。
没错。
本君来此，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说起来这魇兽什么毛病，是它眼神儿不好么，说话便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你！
去去去，离远些！
但是魇兽显然没有躲远些的意思。
它不自己躲远，本君若是躲了，岂不就是要显得弱势？
本君只能压下后退的念头，端起本君千年间立起来的仙君风度。
对它微微颔首，应声道：“正是。”
魇兽又凑近了一些，它身上的气息一起朝着本君凑了过来，实在是叫人难以忍受，本君强忍了忍，在心中翻来覆去想了百来遍美人儿还在上边看着，方才忍住了往后退散的冲动。
魇兽那如扭曲鬼面一般的面孔上，显露出一个好似“戏谑”一般的神色来。
它阴森森道：“那你——要求什么东西？”
那话语之中的恶意全然不曾掩饰。
本君略犹豫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便坦诚道：“在下想取阁下的魇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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