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演戏
天上飒飒飘着雪,大颗大颗地落在央胥肩头,刺骨的冷意逮着空隙就往身体里钻,四肢百骸都在发疼。
律师撑着伞快步跟上央胥,两人刚走到车边,央胥突然捂住右上腹弯下了身,凌厉的剑眉隐忍地拧起。
“央总……”
央胥摆手拒绝了律师的搀扶,扶着车身慢慢直起腰,凭自己仅剩不多的力气上了车,濒死般瘫靠在座椅上,唇色如纸。
“去医院。”
车子启动,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一波一波映在央胥刀刻般的脸上,他回想起刚才楚怀安绝望又痛苦的表情,意识渐渐剥离。
再醒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央胥躺在熟悉的病房里,左手背上扎着针,药品顺着输液管一滴滴进入他的身体,视线里是纯白色的天花板。
十分钟后,门被推开,年轻的医生翻阅着手中最新的体检报告单走进来,“你醒了?”
“嗯。”央胥应道。
医生站定在床前,在内心斟酌了一番措辞,开口时语气不免沉重紧迫。
“央先生,你的病情又恶化了,必须马上接受化疗。”
“如果再这样下去……”
“我跟他离婚了。”央胥没头没脑地开口,视线未曾离开过天花板上。
没说完的话消失在嗓子眼里,印柏沉默片刻,声音软了下去。
“这么快吗。”
“嗯。”央胥眼角泛红。“不过他还没签字。”
“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一直都知道,他比表面上看起来更依赖我。”
“他本来就不是个会表达自己的人,在感情方面特别笨拙……以前我总是想,一个高智商的教授怎么会在面对情感问题时变得那么手足无措,简直笨得可爱。”
印柏清楚现在的央胥需要的是一个倾泻对象,于是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回忆起过往,央胥苍白的面庞上有了些许零星的笑意,“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不喜欢我,只是禁不住我死缠烂打才答应我的追求的,谁知道那个笨蛋,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他的腿就是在那时候坏掉的,再也不能走路了。”
央胥没去管眼角滑出的泪,继续说。
“后来我就是他的双腿,他想去哪里,我都抱他去,我答应他会一辈子做他的双腿。”
“他一直都很相信我。”
“可是我要食言了。”
“央先生……”印柏皱眉。
“你不用劝我了。”
“化疗会让人变得很丑,不仅头发会掉光,连皮肤都蜡黄蜡黄的,我不想最后留在他心里的央胥是那个样子的。”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慢慢死去,对于楚怀安来说太残忍了。”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哪怕进行肝脏移植手术都回天乏力,化疗的作用不过是尽可能地延长生命罢了。
还是会死的。
他的母亲,外祖父,都死于癌症。在受尽化疗的折磨后仍痛苦且没有尊严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央胥比任何人都清楚,目睹着最亲最爱的人一天比一天虚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有多绝望。
“那你现在所做的就不残忍吗。”印柏轻问道。
“逼迫他离开。”
“残忍。”央胥笑了笑。
“但是比亲口告诉他我快死了,要好一些。”
“……”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楚怀安只有我。”
“他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一直没有人对他好,只有我对他好。”
“要是我死了,我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但如果我背叛他,狠下心对他坏一点,他就能带着恨意活下去。”
“最好恨到想起我的时候都犯恶心,恨到打听我的消息都嫌脏了耳朵……然后,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也许在我死后,他会重新遇到一个愿意爱他的人,毕竟他那么好,那么好……”
悲伤充斥在冷清的病房里,央胥的声音越来越低。
药品有催眠的功效,印柏以为央胥睡着了,弯身帮他捻了捻被角。
其实央胥没睡,他觉得很疲惫,这种病到了晚期会很痛,尤其在发作起来的时候。
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印柏,问道:“我还剩多久。”
“如果坚持不化疗,最多半年……最短三个月。”印柏说。
央胥点头。
“印医生,你帮我一个忙吧。”
“你说。”
“帮我演一场戏。”
……一场让楚怀安对他恨之入骨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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