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过往(下)
车窗开着,冷风随着飞快行驶的车速争先恐后地往车里灌,央胥坐在后座,木然地盯着窗外倒退的景致,双眼通红,久久没动。
每一次在和楚怀安争执冷战过后,他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
刚跟楚怀安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他特别没有安全感,因为他的爱人太优秀了,于是任何一个与楚怀安走得稍微近些的同事都让他觉得充满危机。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喜欢用吃醋呕气来引起爱人的注意,楚怀安自然愿意哄着他,每次都会耐心地与他解释。
每每这时候央胥就会觉得自己是被在意的,他倒不会得寸进尺,顺顺毛就过去了。
直到一场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
那是一个圣诞夜,楚怀安答应他求婚的第二天,两人约好下班后一起去吃饭看电影,晚上央胥去校门口接楚怀安的时候,好巧不巧看见一个男同事在跟楚怀安表白。
明知道俩人就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哪怕别人对楚怀安再有意思,楚怀安都已经有自己了,肯定不会答应对方的追求。
可央胥就很在意,一想到那俩人每天朝夕相处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还多,心头的无名火就怎么都消不下去。
生气的时候话都不会好好说了,专挑难听的,论楚怀安怎么解释央胥都不听,到了电影院门口突然说不想看电影了,扔下楚怀安一个人在路边就往马路那头暴走。
他知道自己不可理喻,准备去买瓶冰水灌下去自行冷静一下,连马路上的车况都没心思注意。
车子冲过来的时候,他本能抬臂挡住刺目的车灯,身后传来楚怀安焦急的嘶喊声,电光火石之间他被一双手用力推出去摔进了灌木丛里,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巨响。
等央胥颤抖着爬起身来回头去看的时候,楚怀安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大片大片的血从男人身下涌出来,染红了他身上雪白的羽绒服……
央胥以为楚怀安会死,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流那么多血。
而实际上,楚怀安被送进icu抢救了整整三天三夜,最终醒了过来,但他的双腿被车碾过后肌肉坏死,再没办法站起来了。
京大最年轻的教授,前途一片光明,在最好的年岁失去了双腿。
是央胥亲手毁掉了他。
最开始的时候楚怀安表现得很冷静,脸上甚至没表露出太多悲伤,他只是不怎么想吃饭,不怎么想喝水,也不怎么爱搭理央胥,偶尔会平静地提出分手,让央胥别再出现在他面前,把求婚戒指也还给了他。
央胥当然不会走,痛苦和悔恨死死纠缠着他,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哭,仿佛失去双腿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好在楚怀安虽然不待见他,但也不会抗拒他的照顾,出院那天,央胥又向楚怀安求了一次婚。
他痛哭流涕地单膝跪在床边,对楚怀安说:“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别不要我,以后让我做你的双腿,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好吗?……”
楚怀安听了这话像是觉得匪夷所思,面露疑惑地看着他: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
对于央胥害他受伤这件事,楚怀安心里有埋怨,但并不痛恨,毕竟是他心甘情愿救他的,车祸发生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多想,完全是跟随本能。
在一起的一年多里,央胥除了吃醋的时候爱闹小孩子脾气,其余时候都很贴心温暖,可以说楚怀安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感受到过那种归属感,看着央胥痛苦悔恨,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当然也很难过。
谁也没想到就因为一次任性耍脾气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身体残疾造成的心理打击是无法磨灭的,人总是这样,在受伤的时候会变得更加软弱,抓住一点光明就不肯放手了。
央胥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就一直做楚怀安的双腿,即使很多时候楚怀安更喜欢安静地窝在家里,至少他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
他开始更拼命地工作,带楚怀安去国外最好的医院做康复治疗,哪怕毫无用处。他努力给楚怀安最好的生活,公司越做越大,两人从公寓搬进了华丽的庄园别墅。
一切都被央胥计划得很好,他愿意用余下的生命来弥补楚怀安曾经受到的伤害,不舍得让他再受一点委屈。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在生活越来越好的时候,央胥病了。
这七年来,央胥逐日看到楚怀安的改变,他变得越来越依赖自己,依赖到几乎离不开的地步。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发现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央胥想到楚怀安,天都要塌了。
在这个世界上,楚怀安只有他一个依靠,要是哪天他突然就死了,那人该怎么挺过去。
所以他宁愿现在痛一点,残忍一点……人嘛,活下去总是需要力量的,即使是痛恨,也可以成为无穷无尽的活下去的动力。
“央总,您要去哪儿啊?……”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雕塑般的人,打着哆嗦问道。
车里开了空调,但也经不住车窗这么开着呼呼吹风,外面可是零下十几度啊,不冷才怪呢。
刚才央胥从家里出来,也不说去哪儿,上车起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脸色都冻得惨白惨白的了还在看。
“去我母亲的陵园吧。”央胥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哑道。
有些事情不能跟活着的人说,只能跟早就不在的人诉诉心肠,否则这么憋在心里,他很难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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