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走了半日小路，午时，洛与小耳终于拐上行人车马众多的官道。

        洛和小耳坐在路旁一棵柳树下休息吃午食，顺便观察周围。

        因是饭点，近旁亦有几个歇脚用餐的平民。多是中原口音，只有两个是梁国人，似是在中原国差事已了，要返回梁国。远处路口，一个茶肆，门口六七张长案前坐满了人。二十几辆车马就停在路旁，人拉车马拉车，车上满载麻袋大罐木箱。车马中，有一辆马车独一无二，车厢外表装潢奢华，厢帘金丝走马，甚是耀眼。两匹大岳种的黑色高头骏马辔头铮亮、五彩缰绳，把周围那几匹拉货的马儿们衬托得矮小寒酸。

        这应不只一个商队的。东面那群人并不和旁人交谈，吃喝完即起身整队离开，那豪华马车亦在其中。

        跟着大户好讨饭。洛急忙收拾包袱，背上小耳，追赶那车队而去。

        这车队共有一辆厢车、两辆人拉货车，一十七辆马拉货车。人拉车上货物皆是大罐，应是美酒汤油之类，害怕碰撞颠簸，罐外密密捆扎草绳，拉车男子亦是步履稳健、小心翼翼。

        车队除二十几个车夫，另有一队护卫马队，共九人，在车队前后左右时慢时急地策马巡逻。

        这车队似并不急着赶路，十里一小歇，二十里一大歇。洛和小耳在最后马车的后面十几米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倒不吃力。

        “小姨，我们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们？”

        小耳睡睡醒醒，都有了察觉，凑到洛耳边小声问道。

        “小囡不知，那些个个有刀，都是很厉害的人。我们跟着他们身后，旁人也会以为我们很厉害，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她声音并未刻意压低，近旁几个同路人听了皆扭头看二人。

        小耳不辩真假，又问：“那他们若是欺负我们怎么办？”

        “我们没钱，无利可图，自是安全。”

        周围几个人都笑，小耳害羞，埋头躲在洛背后。

        走了半日，周围几个行人渐渐也熟悉起来。两个青壮，手拿扁担一头挂着包袱，是出来做工的。一个老汉带个孙儿，是去投亲的。一家四口那个比较特别。男子女子都已中年，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大儿八九岁光景，小儿四五岁。小儿走不动，就坐在筐里。扁担一头一个筐，一筐坐小儿，一筐装行李。两夫妻轮流挑着扁担。两人从无对话，亦无眼神交流，妇人挑累了，就站住不动，男子就上去拿过扁担接着挑，反之亦然。那男子看着有些清瘦，虽落魄，面相斯文贵气，不似庄户人家。

        到了天色半暗之时，车队赶到一处简陋邮驿，周围没有人家。邮驿上下两层，一楼饭堂二楼住宿。只有几间房，显然住不下若大车队。豪华马车，九人护卫马队，并两辆人拉车进了院子其余人等皆需露宿在外。

        车夫苦力都是辛苦慣的，卸了马，拉去后院马棚饲喂，人就钻进车板下面铺张草垫凑合一晚。

        洛虽已和几个同路人熟悉，却不知底细，就凑去马车边，靠着车轮歇宿。车夫已认识她二人，因是女人并无危险，便未驱赶。

        三月的天，夜晚仍有些凉，洛用斗篷裹着小耳，抱着她在怀中睡，倒也安稳。

        夜晚安静，忽地一阵犬吠，惊醒众人。应是大犬，声音类似咆哮，听方向应是邮驿后面。车夫低骂：“哼！不知死活，定又是哪个短命小贼！这犬一年不知要咬死多少！”

        叫声很快停了。洛心说，莫非这就咬死了，却也不再想，哄着被惊醒的小耳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似有脚步声。洛睁开眼，寻声望去。一个人影晃晃走路不稳，去到树下那一家四口的宿处，倒下，然后就是一阵压抑的惊呼咒骂痛呼哭泣□□。

        车夫低骂一句，“找死！”翻身蒙头再睡。

        洛却再睡不着，思量片刻，她抱起小耳裹好，让她扒在肩头睡，拿了包袱去寻那一家四口。

        走近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洛知道严重，但看到那男人小腿上被撕出的血洞，仍是心中一惊。

        男子似已有些神志不清，趴在那里不动，妇人无助地哭骂，似是骂男人败光家财、作死、害人之类。大儿子见人来倒警觉，站起来挡在家人前面，瞪着洛，眼中尚有泪光，像只受伤绝望的小狼。

        洛绕过他，蹲在女人面前，低声说道：“阿姊，我是山里人，懂些医治野兽咬伤的法子，若阿姊信我，我或可一试，虽不保证，应有五成把握保你家夫君不死。”

        妇人泪眼看洛，“你真的有法子？没有骗我？他这样恐怕是不成了，你看这么多血……”

        “血流不止的确会死，所以若阿姊信我，必须马上医治，迟了就真没用了。”

        妇人还在犹豫，那大儿问道：“你真有法子让父亲不死？没有骗我们？”

        洛转头看他，亦是正色道：“句句实话。”

        “好！你说如何医治？”

        洛抱着小耳，手脚不便，便让那大儿打开包袱，找出一包药草并一个药丸，揉碎放入陶碗，点火燃成灰烬，如此几次，集满一碗药草灰。洛将药草灰倒一些在男子伤口上，余下倒在洗净的细布上，扑匀，压在伤口处，指使大儿用布条一圈一圈密密扎紧。血虽浸湿了细布，却再没血流出来。一时几人都松了口气。

        “我的药草不多，今晚只能如此。明早我去附近山林中再寻些药草，你依法燃成草灰，每日敷上，直到再无脓血渗出。若熬过七日，应有五成能活，若是熬不过亦是天命。”

        洛一边收拾一边交代大儿。大儿重重点头，如今十分信服。

        洛拿起包袱起身要走，妇人并两子跪地道谢，洛闪身错到一旁，推辞道：“阿姊，快起来，不过举手之劳，当不起如此重礼。”

        翌日，寅时，天未亮，洛还未睡实就起身，背上迷糊中的小耳，挎着包袱去林中采药。近处没有寻到，只能往林深处寻找，虽心中焦急恐车队早走，但亦无法。

        终于采够所有药草，洛赶回邮驿，幸而车队未走。

        那一家四口无法赶路，需原地养伤。洛交代完毕，吃过早食随车队再次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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