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9章真假
二人回到车里的时候已经五点，虽然粤青把食物也提去了森林，但云年走得很快，他一直没机会问人吃不吃。
直到回到路边，趁云年在放包，他立马给人手里塞了一个三明治，然后再把一瓶酸奶摆在驾驶座。
“你吃吧，我不饿。”云年回到驾驶位置，把食物递回到粤青面前。
粤青也不劝，伸手去接，手指头不小心碰到了云年的手背。他心里还在为自己又挑逗了云年一番而沾沾自喜，觉得逗人很好玩，尤其是云年，这个长自己三岁的小哥哥。
于是他故意保持这个递接的动作，用食指敲了一下云年的手背，笑着发问：“你在想什么？又不说话。”
“我在想我明天什么时候走。”云年把食物强塞进粤青手心，把手伸了回去。
“明天去径州的航班点有早上七点二十的，根据你的作息时间，这个点你应该起不来。还有中午一点半，这个时间点你才刚吃完午饭，还赶不到。下午六点还有一个，如果你今天看不了落日那就只能等明天六点左右，幸运的话这个时间点还能看到火烧云。”粤青盯着云年，说着说着就往人那边靠过去。
云年则看着前方，双手扶在方向盘上，粤青注意到了人手指头不安地摩擦了几下，于是他放慢语速，“然后就是九点四十那一班了，从我家这儿打车过去只要一个多小时，我们中午去还车，回来休息下就吃晚饭，吃完晚饭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去机场。好，你可以考虑买哪个航班了。”
“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我说了昨天晚上我做好安排了啊。当然要把回径州的航班记下来。”
云年这才看粤青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收回去，只是为了表示他对粤青的感谢，“谢谢了啊。”
粤青撤回了身子。
“我还想，以后横竖都见不到，我拍那么多照片干嘛。”云年以为粤青会驳一点什么，但人撤回去以后就沉默了，还把头偏向窗外，于是他只好把心里话讲出来，他觉得粤青想听这个。
“你真的在想这个？”事实证明，云年对粤青的感觉还挺准。他又觉得自己能拿捏得住粤青了。只肖做出假的生气反应，然后沉默不语，表现自己心头有事，那么对方定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出错，为了改正这个错误，他就要想办法套话。套话的原因是，他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可以想吗？”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吗？云年心想，这个人的峰回路转千层套话方式是怎么学出来的？
“那么结果呢？”粤青回过头来，神色紧绷，“见不到怎么办？”
一连两个问题，一个是云年心中的答案，一个是粤青想要的答案。云年为他能了解粤青而暗自欣喜。于是顺着问题回答：“结果就是之前在湖边说的那个，我很喜欢云城，所以见到就是赚到，更别说能记录。如果见不到的话，就只能见不到了。”
粤青皱眉，第二个不是他想要的回答啊。
云年偏头去观察粤青的反应，只见人在一小瞬的失落之后立马浮上笑容，“你之前不是问我在哪儿读大学吗？现在我告诉你，在径州。径州是我的家乡。”
径州？？？
云年像听了一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睁大眼睛盯着粤青。其动作与表情都和之前他听到粤青父母已经消失八年时一模一样。粤青被云年这个样子逗笑了。他能感觉到云年的呼吸越来越不顺，尤其是在粤青又用同样的方法凑近他的时候，气息都紊乱起来。
这都什么事儿？云年无奈，思绪万千，凌乱如麻，他只觉得自己心脏周围的经络都狠狠纠缠在一起了，拧得他肉疼。他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生气还是什么，总归就是乱到无法张口说话。
短短的几个小时相处，他觉得自己才是被拿捏的那个人，任何情绪和话语的表达莫名其妙就被对方牵制走，害怕有哪一刻的表现不如意，就致使双方陷入尴尬。
云年慢慢恢复镇定，开口问：“真的吗？”
说这句话是为了能张口呼气，说完后就轻松多了，虽然他又闭回去，但不至于紧张了。
“真的，你怀疑什么？我不会骗你。”粤青又近了一些，估计是想取得信任。
近到云年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环绕在自己的耳根周围了。很烧。
“我信，我信，很好。这样就有机会见面了。嗯。走了吧。”云年伸手去放手刹，粤青这才把身子移回去。
车子一启动，粤青便不怎么讲话了，偶尔的蹦出一句方向提示，大多时间都在看着窗外，而且一直都一副兴致勃勃的状态。
他是真的喜欢坐车。云年暗想，坐车和开车也许不一样，坐车的人要对开车的人极其信任才能这么悠然自得，把移动着的空间当最放松的小基地。粤青还是那个趴在窗口的姿势，云年还是把窗子打开，还是有风吹进来，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次粤青清醒着，而且一直在笑。
笑什么云年当然知道，但他不予以回应。粤青也不需要他回应，得到云年为他而紧张到只能靠开车来逃避的样子粤青已经心满意足了。满足到回想这一幕回想了许久，嘴角也上扬了许久。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车子驶进高速，时间已经是晚六点，天色逐渐暗下来，染着一层淡淡的粉，暮云蜷积，渐次往西边太阳靠近。他们的车子驶向东方，到达一座高架桥，城市的痕迹也慢慢显露。也许是应了粤青那句“幸运的话”，再走没几分钟，太阳正式落下的时候，他们遇见火烧云了。
云朵片片徐徐，晕染成赤，包围着头顶上方的所有空间，只舍得留几个小罅隙，罅隙间落下缕缕金光，把若隐若现的城市照耀成霞红，好像一座玫瑰建造的红色小城。
而车上，粤青已经激动到把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云年虽激动但还是得扶稳方向盘，并随时注意着旁边人，怕他不小心掉出去。
“你看吧，我说幸运的话能遇上火烧云。”粤青的声音传来，欢快至极。
“我以为你说明天。”云年回应。
粤青听到这句话后僵硬了一瞬，而后端正坐好，冷不伶仃道：“你果然不懂怎么说话。”
“我？”好吧，云年内心叹气。他在思考自己的语言过失，好像只要他开口回应，都会出现一个结果——打失情趣。
“不过你听我讲话听得很挺仔细。”粤青用夸奖替人挽回面子。
云年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没敢去看粤青。
“算了，可能这也是你的个人风格，你讲话的方式和我所认识的男生都不一样。”粤青还是继续夸奖。
“有什么不一样的。”虽然是一个陈述句，但一旦讲出口，必然有粤青把它理解成疑问的概率，而且概率百分之百，不管云年是刻意还是不经意。
于是粤青认真回答：“你表现得太一丝不苟了，因为外表和你的年龄你觉得自己应该是成熟内敛的，但其实你根本没有这些特质，你本来应该是阳光活泼的一类型，可能是你经历的什么把你的本质给磨掉了，因为你不会去在意，所以被磨得悄无声息，你压根没察觉，但是和你有接触的人就能看出来，你其实本来应该什么样。”
“我身边的人从来没这么说过。”
“那他们认真观察过你吗？”
“你觉得你自己讲得很对？”云年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但是这句话一讲出来，那些字眼的组合总能把听者往说话的人已经生气了的方向引领。也是在粤青一时凝噎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于是轻笑出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我不见得你有认真观察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说着说着粤青就顿住了，他看着车子前方，眼神失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你关注了我的微博？”云年仔细回想近段时间他发的微博，好像在整理素材的第一个晚上，他发了一首《月光》，没有多余的话，就只是一个音乐链接。
“‘春鸟’是什么意思呀？”粤青不否认。
云年减慢车子速度，认真思考，“你果然从那儿看到的。”
“就是看到了。”
“什么时候关注我们的？”
“我回到幻水堡的那个晚上啊，陆虞给我们看你的作品，而我看到你的照片，一眼就相中咯。”粤青又在逗趣。
“你！”云年差一点就把刹车踩到底了。
“你生气了？”粤青的语气弱下来。
“为什么要生气？”云年无奈。
“我只是觉得，既然见到了就说明有缘分。大家就没必要再伪装了什么的，我确实是第一眼就看中了你。我说的是，你看起来就很专业的样子。接触下来，发现你人简单，不复杂，也很真实。”
“伪装也会逐渐变成真实，真实也可能会变成伪装。有的人靠伪装才能过得好，久而久之，他的伪装反而变成了真实，因为都真实的活出来了，真不真假不假的无所谓。主要的是，过得好，一个人靠着‘简单，不复杂’来吸引人，我并不觉得那个人就很好。”云年说得认真严肃。
车子已经使出高架桥，他们来到了城市主车道，走的中心道，左右两边都有车。
“你说得也挺有道理，有的时候人确实太在乎真假了。人真是复杂的生物啊，用自己的浅薄无知标准来评判其他人，用自己以为的美来评判美，用自己无法认清的真实的来评判虚假。”粤青也跟着认真起来。
“是这样吧，所以我并不喜欢有人这样说我。”
粤青沉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已抵达出高速后的第一个十字路口，粤青把神思抽回来，说，你注意看前方的灯，我给你指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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