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起底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永昌十七年的春天, 也是朱弦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那一个春天。在龙城一条普通的小巷里,她遇见了赵麾。
只可叹苍天惯爱捉弄人,就在同一天里, 朱弦见证了赵麾的生, 也见证了赵麾的死。偏偏这冰火两重天的淬炼,全都出自于朱弦之手。
彼时赵麾带着左胸贯穿伤被挂上了城头, 高帜告诉朱弦,赵麾的经脉异于常人,左胸贯穿对赵麾来说, 并不能致命。就像有些人的心肝肚肺全都异位, 别人在左边的脏器,他就全在右边。对这样的人,想要取他们的命,就得反着来了。
朱弦对此表示理解, 毕竟练武之人也都有奇经异脉者善成大器的说法,能五脏腑都异位,那可就是练武奇才了。
正因如此,当赵麾被挂上东城门顶的时候, 他并没有真正咽气,只是因重伤过度晕过去了而已。
待到半夜, 便有善盗之人攀上城楼,把赵麾给偷了下来。
朱弦问, 盗赵麾之人是谁?
高帜摇头,说具体谁盗的不清楚, 但他知道赵麾被盗后便被人直接送回了他义父手上。
朱弦不解,问谁是赵麾的义父?
高帜笑了笑,答:百里刀。
……
高帜对朱弦讲的, 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赵麾五岁被拐,岁便认了义父百里刀。
五岁的孩子,大脑发育已臻完善,有很清晰的自我认知和完备的思维能力。这个岁数的孩子能记得家父母兄弟的名字,说得清家庭住宅地址,更对自己的家族和祖先有较深刻的认识。
所以这个岁数的孩子已经很难与原生家庭脱离了,抱养孩子的人家也会尽量避免抱养这个岁数,或更大年龄的孩子。
就这样,赵麾在十五岁的时候回到了龙城,不过半年的时间,又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脉至亲因为自己的回归,遭遇灭门之祸。
赵麾被救下以后,又重新回到了百里刀的身边。
赵麾伤势之重,连百里刀都束手无策。
百里刀当然不会放弃自己养育了十年,倾注过大量心血的义子,他动用自己手上所有的力量替赵麾疗伤,其便包括了岭南仇家。
仇尚志素来与百里刀交好,当百里刀带着奄奄一息的赵麾来到仇家庄的时候,仇尚志毫不犹豫地就把赵麾给接了下来。
彼时仇尚志的大儿子仇辉,因为与人斗气生事,落下了很严重的肾病。后来在疗伤的时候又不慎摔了一跤,后脑勺着地。彼时正值寒冬,气候恶劣,仇辉这么一摔,病上加病,竟直接昏死了过去,一睡就是几个月,变成了木僵。
人一旦摔成了木僵,虽然还会呼吸,心还能跳,除了天天在床上躺着等人伺候,基本没有再醒过来的可能,已经与死人无异了。
仇尚志沉浸在失子之痛难以自拔,却每天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延续仇辉的呼吸心跳,维持整个大家族的运转。
就在仇尚志为失去儿子伤心的时候,赵麾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仇尚志的生命。
关西铁将军威名在外,赵家的几名公子也都一表人材,仇尚志非常喜欢赵麾,把他视作自己的儿子,尽心尽力替赵麾疗伤。
仇尚志的二女儿仇香香,年仅十三,能歌善舞,是方圆几百里有名的大美人。
仇香香见到昏迷的赵麾生得眉清目秀,便忍不住芳心大动,天天跟在仇尚志的身后,一起照顾重病的赵麾。
仇家出名的不光是仇尚志的刀,仇家祖上出过好几位名医,是实打实的医香世家。所以仇尚志善药理,仇香香也不差。但赵麾伤势过重,好几次都差一点因伤口感染,一命呜呼。
赵麾的伤多且重,遭遇的后继伤口感染情况也特别复杂,传统的抗感染药物明显力度不够,为了替赵麾找到更好更高效的抗感染药物,父女二人丢开了所有的事情,一心一意为赵麾找药,试药,尝试各种草药配伍。
因为仇辉与赵麾年龄相近,不光名字里都有一个相同读音的字,就连赵麾出现的时间都那么的合时宜,让仇尚志很难不把对仇辉的满腔父爱一股脑都转移到赵麾的身上。
所以,仇尚志与仇香香是真的把赵麾当成自己的亲人来照顾的,尤其仇香香,几乎不分昼夜地守在赵麾的身旁,一旦采集到新药,或开发出一款新的药方,仇香香甚至会亲自帮赵麾试药。
有一次在尝试一种加了微毒药材的新方子时,药方经过了猴子的测试后显示无毒,却在仇香香亲自试药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只两小口汤药下肚,仇香香便感觉到喉间刺痛,心下大呼不妙,急忙嚼下解毒草,人倒是保住了,可仇香香却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仇尚志先失儿子,现如今女儿又变成了哑巴,坚强如仇尚志也忍不住常常在半夜里偷偷哭泣。
为了减轻仇尚志的痛苦,百里刀把仇尚志拉上了田义会的第二把交椅,并承诺仇尚志,只要赵麾能活下来,那么,他便是你们仇家的人。
“所以,赵麾的命是仇尚志给的,更是仇香香拿自己十三岁姑娘最清亮的嗓子换的。他是仇家庄的赘婿,而你……只是一个多余的。”高帜的嘴角噙着笑,这样对朱弦说。
“……”朱弦没有说话,脸上也无甚表情,似乎笃定了高帜说的都是假话,所以无论高帜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但是,高帜嘴角的笑依然狠狠刺痛了朱弦的眼睛,她转过头,再也不看高帜的脸一眼。
可是高帜并不会因为朱弦的心痛就停止披露事实的真相,高帜看着朱弦的后脑勺继续开口道:
“在仇尚志和仇香香不懈的努力下,赵麾终于醒了过来。因为木僵仇辉的存在,阻碍了赵麾新身份的确立,为了仇家庄的未来,也为了田义会的发展,仇尚志终于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高帜适时停住了嘴,朱弦依旧不回头,可心却瞬间悬得老高。
“仇尚志放弃了仇辉,因为仇辉的存在会给赵麾带来许多不可控的危险,毕竟仇尚志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个叫仇辉的儿子。
就算是亲儿子也必须要让位于整个家族的发展,毕竟,没有了继承者,卦刀的武林盟主地位就不能保,没有了江湖地位的仇尚志,拿什么再坐稳田义会的第二把交椅?”
高帜的声音很平静,一番话说得波澜不惊,却听得朱弦是心惊肉跳。
“知道了这些,现在我们终于能够解释柳湛为何会自杀了,只因赵麾终于正式替代了仇辉的位置,而仇辉是柳湛的朋友,更是他心灵的伴侣。”
高帜起身,走到朱弦的面前,弯下腰看进她的眼睛:
“所以,听了我说的这些,我想……芃芃自遇上你现在这位夫君后,所生起的所有疑问和不解,便都有了解释吧?”
朱弦呆呆地看着高帜,心头翻涌的巨浪早已把她的理智撕成了碎片。对比其他所有的问题,朱弦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赵麾做了仇家庄的赘婿,而自己只是一个多余的。
原来这奇幻的三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胸一股恶气无处释放,朱弦将手茶杯往身前案桌上狠狠一砸,站起了身。
朱弦二话不说就朝房门外走,却被高帜给一把拦住。
“你去哪里?”高帜问。
“我回家!”
不等高帜追问,朱弦又恶狠狠地补充一句:“回祁王府的家!”
“不可以。”高帜很平静地否决了朱弦的企图。
“你不能回祁王府,赵麾见你不回仇家庄,首先想到的自然会去祁王府找,若真想避开他,回祁王府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避开他了?”朱弦凛然,“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想避了。不管他是赵麾还是仇辉,就算他的确是来找我算帐的,我都不会再避了。冤有头债有主,他若一意取我性命,我便给他,能够用我朱弦的命告慰铁将军,我也觉得死得其所……”
“欸!胡说道些什么!”不等朱弦说完,高帜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惜命便罢了,莫非也不打算替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们考虑?”
朱弦低头,一声不吭。
高帜微微一笑,拉起朱弦的手腕就往外走。
“芃芃莫怕,我派了人在祁王府周边守着的,若仇家庄有异动,东厂务必要保证祁王府的安全。你安心跟在我身边就好,一个赵麾不足为虑,我更担心的,是赵麾身后的田义会。芃芃放心,我一定会挖出赵麾身后的百里刀,把田义会一网打尽的!”
高帜的话斩钉截铁,他的掌大又温热,轻轻握着朱弦的手腕,给人一种踏实又可靠的感觉。
朱弦跟在高帜的身后,静静地听他说话,神魂却开始飘忽迷离——
今天陡然接受到如此多,又冲击力极强的信息,朱弦总有一种神魂抽离,不真实的感觉。
胸抽抽的痛,涌起一股似难过又似害怕的情绪。朱弦停下脚,抬手捂上自己的心口。
高帜看见了,面上的表情愈发温柔,他回身,轻轻搂住朱弦的腰,搀着她慢慢朝外走。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安全、可靠,保管叫那赵麾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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