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遗孀仇兄弟不是那种人。
盛昌二年, 新帝朱耀廷即位已满两年。他剿清了流窜于全国的匪乱,重振了朝纲,让天下归心, 百姓更加安居乐业, 江山愈发稳固。
在这两年里,边关安定, 北方鞑靼曾经有过一两次小规模的尝试,都被边关将士们给镇压于萌芽。朱耀廷的王朝,政治更加清明, 百姓安居乐业, 社会财富也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持续增长。
这一天下午,朱耀廷处理完公务,往自己的皇后宫里送去一盒子樱桃后,便揣着另一盒樱桃出宫了。先锋官走过来问朱耀廷的示下, 是否需要他们提前去目的地通报,朱耀廷摇摇头说,不需要了,她都在家的, 我们直接去就好。
朱耀廷的马车穿过半个京城,一直走进了一处幽静的小巷。
小巷口的路碑已被时间磋磨得光滑, 被风雨侵袭得变了色,这是一条很老的老街, 在从前朱耀廷太爷爷的时代,这里曾经是皇室宗亲的住处所在。
朱耀廷走到一户宅门口便停下了车, 守门的小厮看见了那车上的铭牌,被吓了个“花容失色”。
不需要进宅子通报,门房便直接打开了正大门。朱耀廷也不下车, 就这样坐在马车上,直接进了正大门。
得知朱耀廷来到祁王府的时候,朱弦还正在后厨里帮朱校堂熬药。
朱校堂本来就有头疾,祁王妃故去的这两年,朱校堂的头疾变得愈发严重,经常整夜整夜的疼,朱弦这是替父亲抓了药,每天亲自下厨来伺候。
听说皇帝突然来了府上,朱弦一惊,直接站了起来,把锅扔给婆子们来伺候,自己则转身就往前堂跑。
“需要禀告王爷么?”管家跟在朱弦身后紧追着,问她。
“不需要!”朱弦一边跑,一边解下自己腰间的围裙,把它扔给身后的管家,“爹爹昨晚又是一整晚未睡,这才刚好一点睡着了,就不要去打扰他了,陛下那里,我去解释便好。”
管家了然,便把这事给翻了篇。
朱弦飞奔到前堂,看见朱耀廷一个人正坐在堂上首的仙桌旁悠闲地喝着茶。
朱弦来到他跟前,跪下身,直接来了一个大礼。“朱弦,参见陛下。”
朱耀廷见状,急忙放下手的茶杯,弯腰把她给扶了起来。
“五妹休要多礼。”朱耀廷和颜悦色地说。
朱耀廷低头望着朱弦,仔细看她的脸,问朱弦道:“祁王爷最近头疾还很严重么?我看你也没休息好的样子,两只眼袋又黑又大。”
朱弦笑着摇摇头,说:“还是老样子,家父年纪大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好,一点点小毛病都能拖很久。”
朱耀廷听了,叹一口气:“看来御医也不好使了,要不要朕再派人去找找李圣手?才打过那么久的仗,李圣手应该是跑哪里去避难了,那家伙的手艺藏不起来的,派人去各地多仔细找找肯定还能找得出来。他若不愿意回,朕就让人把他抓回京。”
朱弦听了赶紧拦住他,说“陛下使不得使不得!若是为了家父的头疾,全国范围抓捕一个百姓郎,传出去,可不得损了陛下的名声?”
“朱弦在这里先替家父感谢陛下的浩荡隆恩了,才刚得过宫御医的诊治,就算吃仙丹,好歹都要些时日。两副汤药下去,父亲的睡眠已好转许多,今天陛下驾到,父亲便正在睡觉,都没有出来跪谢陛下,我们父女两个真的是已经失礼了。”
朱耀廷听言,便劝朱弦不用这么讲礼,祁王爷是病人,怎么可以以朝堂规矩来要求他。病人就应该静养的,不需要讲这些虚礼。
两个人你来我往客气了好一阵后,朱耀廷仔细询问了朱弦关于祁王府的吃穿用度各个方面,知道朱弦和朱校堂过得还好,用度也宽裕,他便放下心来,点点头说,“甚好,甚好,朕专门交代过户部,祁王府的开支,宫里专门给支一笔的。”
朱弦谢过朱耀廷,两个人说完这些该说的话后,朱耀廷便开始低着头喝茶。
朱弦不知道今天朱耀廷为何突然来祁王府,也不知道应该再跟一个皇帝聊什么,便只能这样低着头默默地坐着。
半晌,朱耀廷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身后拿出那一盒樱桃,递到朱弦的面前。
“昨天半夜才从江南道送过来的,送给你尝尝鲜。”朱耀廷说。
朱弦接过这一盒樱桃,再一次千恩万谢。
思忖了片刻,朱耀廷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做出很随意的样子对朱弦说:
“这个……前几日杜青松从建州回来了。”
突然听见朱耀廷说杜青松的名字,朱弦便很认真地对朱耀廷点了点头。
“他是去建州城东南三百里地的隐月谷剿匪的……对了,现在我们已经平息了全国所有地方的匪乱,这个,五妹你知道吧?”朱耀廷非常详细地向朱弦阐述杜青松此次外出执行任务的各种细节,还不忘反问朱弦。
朱弦笑,朝朱耀廷微微一躬身,“这个奴婢知道的,很早前就听说杜将军获胜了,清剿了田义会的总坛。还是陛下有法子,终于还天下了一个太平。“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朱耀廷很开心,眉头都展开了。他朝朱弦摆摆手,道:“这个……先不提,朕今天来不是跟五妹说朕有多能干的,朕是有事想对五妹说。“
朱弦听言,立马正了神色,静静地看着他。
只见朱耀廷咬着唇,思考了好一阵用词,才试探着开了口:
“杜将军没有找到仇兄弟。”
朱弦听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奴婢早就说过,夫君是在很认真地履行他兵马司副指挥使的责任,并无任何泄露关口军务的行为,所以他一定不会掉转头来帮助鞑靼人,攻打自己的国家的。”朱弦说。
赵麾不可能在田义会坐镇指挥叛乱,对这一点其实朱弦早有判断。如果他要造反,蓟门关就是他最好的阵地,可是赵麾并没有这样做,反倒第一时间清理了隐藏在军队里的卧底戴桢,保全了蓟门关,让蓟门关成为最后一个沦陷的关口。
更何况赵麾曾经亲口对朱弦说过,他的目标只有为父母报仇,除此之外,别无他求。朱弦是相信赵麾说的这句话的,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其实从来都是那个知担当,有情意的赵五郎。
看着朱弦眼底的肯定和骄傲,朱耀廷默了默,咽下一口口水。
“这个朕知道,仇兄弟不是那种人。其实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半天听不到后半句话,朱弦挑眉,追问朱耀廷,“是什么?”
“咳……”朱耀廷挠了挠后脑勺,又干咳两声。
眼看朱耀廷这样,朱弦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究竟是什么,还请陛下别再卖关子啦!”
朱耀廷被朱弦凶,倒也不生气,反倒更加好脾气地望着朱弦,给予她最最温暖的凝视。
“是这样的……咳……”朱耀廷最后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说道:
“仇兄弟坠崖了。”
朱弦一愣,眼睛睁得大大的,坠崖是什么意思,是指他受伤了吗?
“我的意思是他或许是主动跳下去的,杜青松也不知道。总之,这件事发生已经过去很久了,仇兄弟在朋友的掩护下试图从隐月谷逃跑,可是没怎么跑得掉,就坠崖了,至今也未知下落。”
……
朱耀廷试图以最容易让人接受的表达方式告诉朱弦,赵麾已经死了,其实他还有更多的细节都没有对朱弦说。
为了避免刺激到朱弦,朱耀廷只说赵麾是被百里刀给禁锢起来了,有一天隐月谷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乱了起来,于是赵麾趁乱想逃跑,最后才坠的崖。
朱弦最开始是不信的,她不相信赵麾已经死了。在朱弦的认知里,赵麾的功夫如果是第二,那么这天下,就没人敢称第一了。直到朱耀廷告诉她,赵麾是在去年就坠崖了,整整一年时间都没有再出现,只能理解为凶多吉少了。
得知赵麾是在去年坠的崖,朱弦终于忍不住哭了。
似乎直到现在,朱弦才终于明白过来,赵麾的身体也是血肉做成的,不是钢铁,在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他应付不过来的情况,这具身体,也会死。
虽然早已经推定过自己被判出局,现在的朱弦就是一独身妇女。但甫一听到赵麾的死讯,朱弦依然难过得无以言表。
“对不起……那崖底太深,青松亲自带人下去找了一整天都没能找到什么。”朱耀廷非常抱歉地对朱弦说。
朱弦听了更难受了,她不怪杜青松不继续寻找自己丈夫的尸骨,那件事过去都一年了,就算真有尸体,也早已经烂成泥了吧。
朱弦痛苦难耐,朱耀廷柔声安慰她,亲自替她擦拭泪水,承诺自己一定会给朱弦再找一个最好的丈夫。可是这些,都不能阻止朱弦情绪的持续崩塌。
朱耀廷手足无措,祁王府没有其他女主人,就孤女鳏夫两个人,好好的祁王府变成这样,真的是人间至惨了。
最后还是朱弦自己止住了哭。
为了不让朱耀廷尴尬,朱弦恳请朱耀廷摆驾回宫,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一年了,她也不会再伤心了。
朱耀廷当然知道朱弦肯定会伤心一整晚,或许这种悲伤还能持续好几年,但是他也没办法再给朱弦变出一个赵麾来,只能非常苍白无力地再多安慰她两句,给她自己能办到的最大的承诺,最后低着头悻悻地离开了祁王府。
回宫路上,耳畔依然回响着朱弦那凄恻的啜泣声,朱耀廷自己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他叫随行的宫人给他拿坛酒来,他现在就要喝。
宫人们说,陛下,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在赶路,没有带酒。
朱耀廷生气,让他们去买,一家一家酒庄敲过去,肯定有人还没睡着。
宫人无奈,跑断了腿终于给朱耀廷搞来了一坛子烧酒。
朱耀廷欣赏宫人办差的能力,给了那买到酒的太监一个大大的赞美后,便抱着酒坛,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烧酒很辣,朱耀廷从来都没有喝过这般辣的酒。只一口,他便被刺激得剧烈咳嗽起来,连眼泪都被辣了出来。
车外的宫人听见了,赶忙问他陛下怎么了?可是酒不好喝?
朱耀廷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朕很好,这酒,也很好。
朱耀廷喜欢烧酒的感觉,辣到嗓子痛,胸口痛,火烧火燎的连五腹脏都开始痛起来,这样他心里的痛,就能成功被掩盖了。
他想起杜青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始终不肯带兵攻打徐州的赵麾惹怒了百里刀,被下了万寿丹,昏迷着养了许久。算算从他失踪到坠崖的这一年时间里,用过万寿丹这么久,就算不坠崖,也是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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