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偏院内,邵策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冷冷道:“怎么回事?”
阿宁垂首跪在下面,还处在那日救她的公子竟然真的是镇北侯府的邵世子的震惊中未回过神,闻言眸子一颤,急忙抬头下意识想要解释,“公……世子,奴婢……”
话刚要出口,阿宁却又忽地语塞,那日大夫人冷冷的话语从阿宁的脑海闪过。
“不要想着寻死觅活,别忘了,你的身契还在我的手上,还有你的家人。乖乖听我的安排,若真能得了邵世子欢心,那便是你的造化,若不能,便只能将你送去给安王赔罪了。”
阿宁咬了咬唇,低下了头,罢了,想必世子这样的身份,也不会听她的解释。
安王和妙青的事,可谓将对大夫人的恐惧深深印在了阿宁心底。
她还有亲人,她更不想被送去给安王。
阿宁闭了闭眼,回想着这几日大夫人着人教给她的那些,再抬起头来时,阿宁面上已经挂上了乖巧的笑意,本就轻软的嗓音更添柔婉,“世子,奴婢是大夫人特意送来,服侍世子的。”
可阿宁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献媚的事,眼中的惶恐和胆怯怎么藏也藏不住。
这演技落在阅人无数的邵策眼中,已经可以说的上的是拙劣,就连前几日邵老夫人送过来的秋烟,献起殷勤来都比这自然。
邵策眼睛微眯,看着阿宁几日不见明显瘦了一圈的脸,衬的衣裳更显单薄,额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胳膊上却又添了新的伤口。
晚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隙钻进来,阿宁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冷颤。小心避开胳膊上的伤搓了搓小臂。
邵策皱了皱眉,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屋里静默了一会儿,片刻后,邵策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
“世子?”阿宁抬头看着邵策,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中不知是祈求还是期盼,仿佛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邵策冷冷道:“既如比,我就收下这份好意了。”
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凌斐正等在门口,见邵策出来,看了屋门一眼,道:“世子,这……”
“让刘管家回去吧。”邵策道。
凌斐惊愕地睁大眼,这意思是,将人留下了?
“可是……”凌斐欲言又止,且不说皇上不喜沈家,镇北侯府和沈家也并无太多来往。这沈家如今不是和安王走的也近么,两头拉拢的,是什么意思。
凌斐想说什么,邵策自然知道,不过邵策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脑中闪过今日信上的内容,冷冷一笑,:“沈家能留到今天,不是没有道理,动作倒是快。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花功夫了。”
凌斐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顿时放下心,垂首道:“是。那……阿宁姑娘安排在哪儿?”
邵策偏头看了看门内,道:“今日就先让她在偏院休息吧。明日一早,让林妈妈过来安排她去下房。”
“是。”
邵策抬步走下台阶,走了几步忽又停了下来,偏头道:“夜间风凉,着人多备几床褥子,再拿套衣裳过来。”说完,未等凌斐应声,便自己出了院子。
屋内,阿宁愣愣地回想着方才邵策的话,这意思是,真的让她留下来了?
阿宁重重舒了口气,也不只是喜悦多一些还是苦涩多一些。
抬手抹去眼角的眼泪,阿宁轻扯了扯嘴角。不管怎么说,至少大夫人不会为难她的家人了,她也不用去安王那里送死,总体还是好的。
不过就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已,她所求不过是有朝一日还能回家团聚,也许她更加小心谨慎一些,还是能有一线生机。
不知道邵策还会不会回来,阿宁不敢自己起身,只敢稍稍往后跪坐在腿上休息一下,抬头环视着这间陌生的屋子。
屋子看着像是没有人住,摆设虽然简洁,但看着都价值不菲,许多都是阿宁在沈府都从未见过的。
也是,这里可是镇北侯府,比之沈府更为尊贵高了何止一点儿。同样,规矩禁忌比之沈府肯定更多,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阿宁低头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一个小香袋,绣着半旧的花鸟图案。是她临来之时,云瑛姐姐偷偷塞给她的。原来的那个香袋寿宴那晚之后便不知所踪,云瑛姐姐便把她的这个香袋送给了她。
香袋里头还有云瑛姐姐给她的几丁碎银子。当时那情景,她能不能活着还两说,云瑛姐姐却非要塞给她,说是侯府用钱的地方多,让她备着用来打点的。
除此之外,还有之前邵世子给她的那瓶药。
阿宁眼框一酸,伸手揉了揉眼睛。其实方才从始至终,阿宁都没太敢看邵策。
如今这也算是她这些日子里,唯一的一点温暖了。
听到外头再次传来脚步声,阿宁慌忙收起思绪,直起身子跪好。
凌斐带着准备好的东西推门走进来,见阿宁竟还在地上乖乖跪着,倒是有些意外。
“阿宁姑娘,快起来吧。”凌斐走过去将人抚了起来。
见是凌斐,阿宁不觉松了口气,站稳身子行了个礼,想要道谢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凌斐笑了笑道:“在下是世子的亲卫,凌斐,阿宁姑娘,上次倒是忘了说了。”
阿宁福了福身,“见过凌大人。”礼毕,阿宁往后退了一步。提到上次,阿宁心下紧了紧,不太敢抬头。
前几天才保证过绝不会将被世子所救的事告知他人,没过几天便被送来了侯府,谁都会觉得她是居心叵测。
想到邵策临走时那冰冷的语气,想必也是这么想的。会不会甚至都有些后悔当时救了她呢?
其实凌斐倒还真没有这么想,他跟着世子这么多年,多少也能辩些善恶。他直觉这姑娘并不像是什么别有居心之人。
而且说实话,凌斐总觉得世子将人留下的原因不如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不过世子的心思向来深,他也猜寻不得,只能照做。
凌斐让下人将备好的衣裳被褥拿了进来,道:“世子让我来和阿宁姑娘说一声,今夜姑娘就在这偏院歇息一晚,明日一早管事林妈妈回来带你去主院下房安置,具体安排听林妈妈的就好。”
阿宁能留下已是意料之外,不敢多问也不敢打听,只乖乖点头记下。
凌斐见此,对人的印象也好了些,道:“既如比,阿宁姑娘就好好休息吧,在下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带着下人撤出去,关上了门。
外头很快便安静了下来,阿宁走到桌边,摸了摸桌上放着的衣裳和被褥,衣裳的料子很是柔软舒服,被褥也很厚实。
从到了扶摇轩后,阿宁本该早就做好的秋衣也被克扣了,所以那夜受的冻到现在还没好全。
换上衣服,久违的温暖包裹了阿宁,连带着将心里的不安都驱散了不少。
阿宁搓了搓手,将褥子铺到床上,和衣躺了进去。
本以为换了个环境,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才躺上去没多久,阿宁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竟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便如凌斐所说,来了个年岁约莫四十左右,面貌和善的妇人。
阿宁知道这应当就是凌斐说的林妈妈了,恭敬地福身行礼。
“阿宁见过林妈妈。”
林妈妈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宁,心道好一个样貌出色的姑娘。她在府里当差这么些年,也没多见几个这样标致的丫鬟。
林妈妈原先是世子的乳母,在府里管事中也算得脸,一般的杂事都有别人替她代劳。今早世子身边的凌大人忽地让她亲自去安排一个下人,林妈妈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
如今见了人,林妈妈才觉着明白了几分。感情这怕不是世子看上的人,特意让她来带,好先给人撑撑腰?
林妈妈本来就喜欢模样好的小姑娘,有了这一层想法,原先心里的一些芥蒂也没了,笑着道:“阿宁姑娘起的倒早,随我来吧。”
阿宁自然不知林妈妈心中所想,低低应了声是,跟在林妈妈后面出了门。
镇北侯府比之沈府要大的多,林妈妈带着阿宁从偏院走到主院的路上,就大致将镇北侯府的情况说与了阿宁。
镇北侯府,顾名思义,是因为替祖皇帝平定北乱有功才得的这个爵位,也算是如今京中为数不多的几代勋爵。
其期间也曾没落过一段时间,直到追随先帝时才重新崛起,再到年前世子邵策再次大败北寇,如今正得皇上重用。
至于府内布局,则和大多官侯府邸差不多。长房,也就是已故镇北侯住东院,二房住西院。原先还有个三房,已经在五年前调离了京城。
但比较特殊的是,因为镇北侯和侯夫人都已经身故,如今府里当家的是镇北侯的继夫人,不住在东院,而是住在西跨院。如今东院里住的,就只有住在主院逸园的邵策。
林妈妈点到即止,道:“这些你先记住即可,以后见了人不至于失礼就好。最主要的还是尽快熟悉主院的规矩。”
阿宁点头,一一记下。
说话间,林妈妈已经带着阿宁穿过游廊,来到了主院门前。
一进院门,入目的就是靠着院栏栽种的大片大片的木芙蓉,此时正开的热闹,如粉霞一般,娇艳欲滴。
见阿宁看的入神,林妈妈道:“这木芙蓉是已故镇北侯夫人生前种的,是夫人最喜爱的花儿,世子在时,都会亲自照料,金贵的很。”
“亲自照料?”阿宁目露惊讶,看着眼前被娇养的繁盛的芙蓉花,脑中闪过世子冷漠疏离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到世子亲自照料这些花儿时,会是什么模样。
林妈妈见阿宁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咱们世子瞧着性子虽是冷了些,实则心下宽厚,心性良善,极少苛责下人。”
虽然阿宁面对邵策时还是难免发怵,但是这话她也是十分同意的。否则那晚,世子也不会救下素昧蒙面的她。
想到此,阿宁眼神蓦地暗了暗。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说完话,一抬头便看见邵策带着凌斐朝着门口走来。
阿宁愣了一下,被林妈妈轻扯了下袖子才回过神,跪下行礼:
“见过世子。”
邵策应当是去上朝,步伐略快地从阿宁身前走过。
阿宁低着头盯着地面,待邵策的衣角过去后才悄悄松了口气,气还没气还没喘匀,沉稳的步伐忽地停了下来。
阿宁心猛地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邵策侧头看了眼阿宁的衣裳,很快收了回去。
脚步声再次响起,出了院门逐渐走远。
“阿宁姑娘,走吧。”林妈妈站起来,见阿宁看着院外,出声提醒道。
“嗯。”阿宁收回视线,摸了下自己的小香囊,抬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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