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放过她吧

蒲扇掉落在窗台下，孤零零的不知待了多久，一只麦色的大手才将它拾了起来。

        窗台上的女子一只手长长伸在窗外，浑然不知蒲扇是何时掉地的，螓首靠在手臂上酣然熟睡，白皙的脸颊隐隐还枕出了殷红的睡痕。

        顾衡长指伸出想要唤醒柳娇，却又想到什么，手指忽然停在半空，隔着空气从柳娇的柳眉往下，仔细描绘着她精致的五官，仿佛是要将她这娇憨熟睡的模样都画进自己的脑海中。

        当手指描绘到那张红润饱满的小嘴上时，他忽然停了下来，指尖隔着空气轻轻点了一下，像是在试探它的柔软，很快又收了回去。

        片刻，一道阴影在美人的睡颜上投下，男人栖身，轻轻地，快速地在上面印了一下。

        是想象中的柔软和甜美，得逞的顾衡眼里露出满意，内心雀跃。

        而熟睡的人似乎有所感应，忽然吧唧了小嘴，嘤咛一声，换了个睡觉姿势。

        顾衡像被抓包似的快速直起身子，后退一步，再看柳娇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夏初的午后已然热气腾腾，柳娇趴在窗子上熟睡也不免出了一头的细汗，顾衡瞧见，不禁一手抵着自己留有柔软的唇间，一手慢条斯理地替她打起了蒲扇，让她睡得舒服。

        一阵阵轻风徐来，鬓角的碎发随着微风上下浮动，在洁白莹玉的额上不时落下浅浅的阴影，朦胧而又美好。

        顾衡呆呆地看住熟睡的柳娇出神，时光美好得他想停留在这一刻。

        可惜……想到柳坚在厨房与柳娇说的那话，顾衡握紧手中的蒲扇，垂下了暗淡的眼眸。

        “嗯……收拾完了？”

        许是被顾衡方才打扰到，又许是被风吹舒服了，柳娇很快睡醒，隔着迷糊的视线就瞧见原本在菜园子里辛勤劳作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前给自己打扇子了。

        柳娇半边脸颊睡得红彤彤的，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眸掐着水，含着一丝刚睡醒的茫然，整个人有一股说不出的娇憨，令人心间一动，顾衡不自觉抬手去帮她收拾额间散乱的发丝。

        “都收拾好了，娘子放心吧。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我给你打着扇。”

        男人似乎打扇子打上瘾了，站在这日头下也丝毫不觉得晒，柳娇抬头瞄了眼背住光的顾衡，看他脸颊发红，一双眼睛发亮地看住自己，忍不住啐道：“呆子。”

        “我又不是猪，这太阳都快下山了，怎么还睡得着？何况再睡下去，夜里就只能干瞪眼到天明了。”

        也没顾上两人之间动作是如何亲昵，柳娇拉下顾衡的手，捏了一下他的手心，又将他手里的蒲扇拿了回来，催促他，“外头还晒着呢，你赶紧入屋来喝口水，莫要中暑了。”

        “不晒的，娘子，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愿意一直站在这儿替娘子打扇。”顾衡摇摇头，低声说，沙哑的声音从干涸的喉间发出。

        只要她不离开自己，愿意在这里睡下去，别说是站在这儿替她打扇子，就是不打，干站着看她睡，他也是乐意的。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快点进屋。”

        蒲扇轻轻打在顾衡的身上，柳娇美目斜瞥，丝毫没察觉男人话里的异样，没好气地催促他进屋，又想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男子能像顾衡这般低下男人的身段去替女子打扇，心里甜滋滋的。

        所以有这般贴心的丈夫，她为何要和离？和离后，她又能上哪找尚且令自己满意的呢？

        柳娇想着，本以为和离的事情到她强烈拒绝柳坚后就结束了，没想接下来的日子里，柳爹和柳娘不知是吃了柳坚什么迷魂汤，竟轮番上阵，私下拉她做思想工作，害得她整日一瞧见这柳家三口人，便要找了借口把人往外拉，生怕顾衡听到他们争吵的内容，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可她千防万防，到底是防不住柳坚那人直接找上了顾衡。

        柳坚见柳娇似乎铁了心要与顾衡同苦，他们三人磨嘴皮磨了好一阵子都劝不动柳娇，这日便一改往日作风，直接在地里将罪魁祸首拦住。

        “顾衡，我有事要与你说。”

        柳坚一向不给顾衡好脸色，如今没了顾嬷嬷这个依靠，更是不给他好脸色，语气凶巴巴的，瘦削挂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对方来者不善，顾衡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却还是耐着性子放下锄头，擦着额间的汗点点头，“柳坚哥，这里日头晒，我们到那边的树下说吧。”

        “事多。”柳坚冷哼一声，背着手转身往树下去。

        顾衡跟上他，从地里到树下的一小段距离就已经在脑海里把柳坚找自己的几种可能都过了一遍。

        正当他惴惴不安的时候，对方倒是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开口：

        “顾衡，你和娇儿和离吧，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即使多年以后回忆这日画面，顾衡都能清清楚楚记得当柳坚冷漠的表情和无情的话语刺穿他内心时，那种无声的窒息，与道不出口的揪痛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在他生命中流失，顾衡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发白。

        他问：“为什么？”

        明明他和娘子待在一起很快乐，为什么他们不会幸福，他不信！

        不过和离，一个大男人这就被吓得脸色发白，看顾衡这般脆弱不堪一击，柳坚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他语气颇为讽刺道：“顾衡，我尚且问你，没了顾嬷嬷你将来要拿什么养活娇儿，养活你的一家子？”

        “我、我什么都会做的，嬷嬷都交给我了，洗衣做饭、缝衣修房、下地干活我样样都会，我可以养活娘子的……”顾衡着急地掰着手指算。

        嬷嬷在世的时候总让他学这学那，说他悟性高，学什么都快，以后可以靠自己吃饭，他也不会让娘子饿的。

        柳坚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他，“这些我也会，你会赚钱吗？”

        “没钱你怎么给她买好吃的，好穿的，怎么让你们未来的孩子上学堂？”

        看着顾衡变幻莫测的神色，柳坚又颇为语重心长道：“顾衡，虽说我们柳家穷，可家里就这么一个姑娘，以往都没亏待过她。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她在你们顾家都忙活得瘦了一圈，很辛苦。我这个做哥哥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你就放了她，让她去过好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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