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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墙外


  沈眉山在比齐欢料想得更早之时,就知道齐欢的存在。

  先前他对徐辉祖说与英国公府并无来往,却是欺瞒之语。以他的身份和职务,英国公府这样的地方,是他必须熟悉、也必须有所来往的,但他知道齐欢,却不是因为英国公府。

  而是因为齐欢的母舅,曾经是沈眉山的上峰。

  苏淳苏长风大人,兵部员外郎,正管着五城兵马司。沈眉山还没进锦衣卫、在五城兵马司任职时,曾和这位大人来往频繁,时常一起喝酒谈天。听到他说起自己的家事,两个并没有好归宿的妹子,还有那个性子软弱、被接回国公府之后就任由人搓扁揉圆的外甥女儿……

  那时的齐家二姑娘,应该只有十四五岁吧,等到苏大人去地方上任,他又进了锦衣卫,却是两三年后的事了。

  他第一次看到齐欢,是在开元寺,她为孟青出头,那时他并不知道那是苏大人的外甥女,他只是为她的棋艺感到惊艳。

  很少有女子,有如此狠厉的下法的。

  不是经了事的人,一生中最大的烦恼便是穿什么裙子、戴什么花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有那样不顾退路的棋艺呢?

  后来他在菩提树下听到她和丫鬟的谈话,对她更是增添了一分赏识。

  人人都说他沈眉山是冷面判官,还有人背着他给他起外号“沈催命”,他经手的案子,没有不查个水落石出的,主犯伏法,从犯也别想侥幸,就连知情不告者,也会被他揪出来。

  不收贿赂,不讲人情,看的只是法理,奉的只是皇命。

  这样的他,皇上自然是喜欢的,但他也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都等着看他倒霉,但他依然故我,纹丝不动。

  孟青劝他:“大哥也是官场上混的人,怎不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很多事情,还是应该难得糊涂。”为了让他性子圆滑一些,孟青花重金求了大书法家老潭山人,为他写了一副字,亲自将那“难得糊涂”四个字挂在他书房正中央。

  他却只是笑笑,这个兄弟虽是异姓结拜,却比族中有血缘关系的叔伯堂兄弟要亲切很多。他想在京中置办房产,他就为他鞍前马后地看房子,找中人,又跑回家乡济南府做起了老营生,为他攒银两。

  兄弟对他好他知道,可兄弟那一套,他却不以为然。

  他也不求别人能懂。

  却不想,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在菩提树下,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他的心声。

  “为什么明明占了道理,错在他们,却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在树下听着那清脆朗朗的女音,心里就像漫过一汪泉水般美妙。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派唐九去打听她的身世,他满心以为,能娶到这样的奇女子的男人,也必定是大丈夫一名,是值得相交的!

  却不想她的丈夫竟是都司里一名小小的六品武官,是他平生最讨厌和痛恨的那一类人:自身才能平庸,靠着父荫袭职,靠溜须拍马保住官位,而那徐辉祖,为人粗俗不堪,又好吃酒赌钱,他在济南府逗留的一月内,正眼都不曾看此人几眼。

  这样的人,竟然娶了那样一位妻子!

  唐九又告诉他,那女子是齐家的女儿,父亲是齐国公的长子齐赞。

  他想起与那苏大人喝酒时听到的家事。“小妹性子柔顺,生下的孩子也随她,十分软弱……”

  三四年光景,那别人口中软弱的小女孩,陪伴着粗暴的丈夫,竟养成了如此风骨与手腕,这中间又会经历多少事呢?

  他不禁叹息连连,因着对她的同情,济南府所有官宦人家的邀请,他都象征性地去了,独独漏了徐家。

  可那徐辉祖却一而再、再而三,甚至不惜将妻子的身份抬出来,以显示他出身不俗。

  也罢,就去应个景也好,孟青不总劝他要难得糊涂吗?

  只是一想到那样的女子竟然有这样一个丈夫,他就觉得很倒胃口,只想稍坐一坐就离开,并不想多待的。

  却不想一个人的无耻粗俗,竟能像徐辉祖一般,毫无下限。

  他竟让他妻子出来陪酒!

  那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吗?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心思?竟能不顾脸面,让自己的结发妻子出来陪酒?

  他看着那小娘子一步步走出来,穿着轻薄艳丽的衣服,梳着娇媚慵懒的发髻,脸上却一丝不苟、十分端庄。

  他想起来在开元寺见到她时,她穿着恰到好处的妇人衣裳,并不像今天这般浓艳,想想徐辉祖的德性,难道她是被夫君逼得穿成这样的?

  沈眉山的心,无法抑制地动了一动。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为那小娘子感到可惜,大大的可惜。

  若是这女子是受了冤屈,遇到什么不平之事,他一定会助她一助,还她清白!可她只是按照丈夫的要求出来陪客人喝酒,他虽感到遗憾惋惜,甚至感到一丝愤懑,又有什么办法呢?

  总是已经嫁为人妇、要以夫为天……

  那齐氏娘子端端庄庄地坐着,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无论徐辉祖叫她做什么,她总是笑着答应。

  一直笑着,笑着,笑到徐辉祖将她踢到地上,笑到徐辉祖输红了眼睛,要把她押给他。

  她黑白分明、清澈无底的大眼睛里,立刻盈满了泪水。

  沈眉山知道自己不应该,知道自己需要克制,但他的心,还是在那一刻,出现了一种异样而饱满的情绪。

  后来他不得不承认,他开始在意齐氏娘子了,那种情绪,叫做心疼。

  饶是他上过战场、手刃过无数敌人,在诏狱里亲自用刑审问嘴硬的犯人,也无法克制与打消自己的那种情绪。

  因着这不应该、却灭不掉的情绪,沈眉山在离开徐家、回到客栈,无论如何也辗转难眠之后,索性又回到了徐家,在那花园墙边,站了一站。

  于是他听到了墙内人的所有呜咽、所以心酸、所有愤怒与不甘。

  沈眉山知道,墙内的人一定不会甘于现状,会做些什么,而他,虽然马上就要回京城了,却也是能暗暗帮她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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