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巫野的选择

　　因此，当宋潇雅两人来到奎山北城门时，看到的是熙熙攘攘进进出出的人群，她也就让九婴驾着马车加入到排队进城的队伍里。

　　九婴自从脸上有了伤疤，越发没有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再加上那道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刀疤，使得他们的马车周围瞬间变成一个真空地带，前后左右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宋潇雅无奈的摇摇头，非得把他那伤疤治好了不可。

　　不过，人群虽然离得远，隐隐约约的聊天声还是传了过来，倒是让宋潇雅对附近的情况了解了不少。因着九城被围，附近村镇的百姓需要买卖物品的就都集中到了离九城最近的奎山和崔凉，倒使得这两城越发的热闹起来。

　　宋潇雅微笑着听着百姓们的谈话，看着明越百姓与大楚完全不同的穿着和行事习惯，觉得甚是有趣。而此时一段对话传入了她的耳中。

　　“哎，你可听说了九城的事？”

　　“九城，不就是被大楚蒋将军和那个叶小将军围成铁桶一般么？估计也是保不住的了。还能有什么事？”

　　“我听说啊，六皇子在九城里……”

　　“怎么？”

　　那声音低了很多，却还是清清楚楚被周围的人听到。“六皇子在九城里杀了很多平民，那血都淌成血湖了。”

　　“啊！”传来几个惊恐的叫声。“怎么可能？六皇子杀平民做什么？”

　　“谁知道呢？据说跟那些降头师有关。”

　　听到降头师几个字，周围的人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半晌才有人问了一句，“听说九城被围得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你这消息从哪儿听来的？真的还是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那人的声音越发低沉，“是我们村里一个老乡，本来在九城做伙计，却无意间知道了一条地下水道，从那儿偷跑出来的。一出来就被大楚军队给抓住了，不过大楚军队问清了城中的情况后也没把他怎样，就放他回了家，我们这才大概知道一些情况。据说啊……”那人四周看看，低低的在同伴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宋潇雅竖起了耳朵也没听清，不由得有些沮丧，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九婴的声音，“他说，九城中的人又不能出城，尸体根本无法处理，只得堆在西城的城墙根处。天气又热，上万的尸体腐烂生虫，臭气熏天，好多人都病了。”九婴顿了顿，“这样的九城，再围上一月，不攻自破。”

　　宋潇雅摇摇头，“围上一月，自然可以让九城成为一座空城。然而百姓何辜？如此的环境，想来是滋生了瘟疫，九城破后，必须好好清理才行。”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九婴拿出叶筝留下的令牌，道：“我们要见李副将。”

　　守城的士兵认真检查了令牌，唤来一人带着马车去往奎山军营，李忠如今便暂时住在那里。

　　到得军营，却又听说李副将去了城守府，那士兵又带着他们往城守府而去。宋潇雅沿路看着奎山的情形，比她之前想象的好了许多。物资虽然不算丰富，然而人来人往交易频繁，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到了城守府门口，那士兵拿了叶筝的令牌进去寻李忠，不多时便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将军跟着那士兵急匆匆走了出来，手中还握着那枚令牌。见到站在门口的宋潇雅，神情有些犹豫，拱手道：“这位可是来自沼云的宋姑娘？”

　　看来，这位李副将已经收到了沼云传来的消息，知道她要前来。宋潇雅笑道：“正是。我姓宋，可能要再奎山逗留一段时日，还要麻烦李将军安排一下。”

　　李副将黝黑的脸上依然有些不确定，“宋姑娘可是守护了沼云的那位宋姑娘？”

　　宋潇雅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由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果李将军说的是沼云那个宋潇雅，那就是我了。”

　　李忠一挑眉，上下仔细打量了宋潇雅几遍，虽说得到消息说那位守护了沼云的第一功臣宋潇雅是个小姑娘，可眼前这小姑娘看起来也太小了一些，不得不让人怀疑。不过她确实是拿着叶统帅的令牌前来，想来不会有错才是。

　　九婴见李忠一直打量个不停，不耐烦道：“我家姑娘确实是沼云那位宋姑娘，李将军若是不信，我们也不打扰，自行找个客栈就好。只是每日的军报，我家姑娘是必须要知晓的。”

　　李忠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不敢不敢！末将早已在城守府给两位安排好了住处。只是宋姑娘之名早就如雷贯耳，刚刚见到这位姑娘如此幼小，有些不能接受罢了。请请……”说着便引了两人往里行去，一年叫人将马车赶到后面去，并把行李搬到安排好的客房。

　　宋潇雅笑道：“小女子冒然行事，不过误打误撞的奏了效，倒是让各位将军见笑了。”

　　李忠见她笑得真诚，又如此谦虚，倒是更信了她几分，笑道：“两位先休息整理一下吧，一会儿会有人来叫用膳。”

　　宋潇雅摇头道：“不必了，我想尽快知道这几日的战况，还有些重要事情要跟李将军商量商量。”

　　李忠闻言道：“那就请两位跟末将到议事厅去，也见见奎山的城守玉大人。”

　　宋潇雅点头应了，李忠转了个方向，带着两人往议事厅而去。

　　宋潇雅一路打量着这城守府的格局，果然跟大楚的建筑和庭院都大相径庭。这里的房屋多是用极粗的楠竹作为材料，看起来古朴而又优雅。

　　不多时到了议事厅，李忠请宋潇雅和九婴坐了，让人送了茶来。这里的茶有着极其浓郁的花香，跟大楚也是很不一样。

　　李忠差了人去拿战报，又差了人去找城守，然后才看向宋潇雅，“不知宋姑娘有何事与末将商量？”确认了这位的确是宋潇雅，不仅仅是沼云上下崇拜的对象，而且还是新任叶统帅的未婚妻，李忠对她的态度自然十分友好。

　　“我刚刚在路上听到一些关于九城的情况，据我判断，九城中已经开始有瘟疫蔓延。我希望李将军能尽快将消息传给蒋将军、叶老将军和叶筝，就算九城被破，也不能轻易进城，一定要做好防范措施、多带军医才能进城。”

　　李忠闻言微微皱眉，“宋姑娘可确定？”

　　宋潇雅摇头，“我不敢确定，但是九城之中死了很多人而且无处埋葬，这是事实，引起瘟疫的可能性极大，早做防范也绝不会错。”

　　李忠点头，“今早得到的战报，叶小将军和蒋将军合围，九城曹贵生的军队已然抵挡不住，估计今日也就会有个结果，进城之事也是顺理成章。”他不再说话，拿过书案之上的笔墨快速的写了起来，随后叫过一个亲兵，让其用最快通道将消息发出。

　　“希望能赶在大军进城之前送到。”李忠皱眉。

　　“还请李将军往沼云送个消息，若是沼云已然稳定，还请让一位叫莫流离的公子尽快赶到奎山。”宋潇雅接着说道。

　　这次李忠没有先问为什么，而是立刻发出信息，这才发问。宋潇雅笑道：“这位莫公子是天下第一神医，若是九城真的瘟疫蔓延，有他在就稳定了一大半了。”

　　李忠笑道：“宋姑娘虽是小小年纪，却真是了不得，连认识的人都了不得。”

　　宋潇雅吐吐舌头，很想说我哪里了不得了，是你们定南军统帅了不得才是。

　　说话间，只见一个穿着明越传统服饰的青年男子带着一叠卷宗走了进来。李忠站起身来介绍道：“宋姑娘，这位便是奎山的城守玉冉。”

　　宋潇雅也站起身来，对那年轻人点点头，“玉大人！”

　　“玉大人，这位便是沼云传来的战报中提到的宋潇雅宋姑娘。”

　　玉冉长得是典型的明越当地人的相貌，皮肤棕黑，高鼻深目，脸部轮廓相较大楚人更为立体，却是宋潇雅这一路来见到的长得最为英俊的一个明越人。宋潇雅仔细打量他的五官，不由得想到前世东南亚一带的人种。看来她所来到的这个异世跟前世也并非没有任何关联，或者是平行空间？

　　宋潇雅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之时，玉冉也在打量着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典型的大楚人，而且是大楚人中长得很漂亮的那种。只是……这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吧，这样的年纪能有多少阅历，真的是战报中说的那个神一样的宋姑娘？

　　见到玉冉疑惑的眼神，李忠哈哈大笑，“没错，应该就是那个宋姑娘没错。”

　　玉冉这才仿似恍然，略带歉意的将右手放在胸口之处，微微俯身，“宋姑娘好！”

　　大家都坐了下来，宋潇雅接过玉冉递来的一叠战报，仔细读了起来，整个议事厅也暂时陷入了沉静。

　　用竹子造成的屋子果然适合明越一年四季都闷热的天气，凉爽通风，静下心来毒战报的宋潇雅也觉得身心都极为舒爽。

　　三天前，叶老将军和叶筝便带着八万人绕过九城，直奔蔓金而去。消息适时的传入了阮何玉的耳中。阮何玉本想着李栋许已然失败，大不了自己死战九城，却没料到大楚会来这么一招。

　　他之前派兵出城挑战，已然损失一些兵力，如今蒋东若是要拖住他，根本不需十几万兵，有个五万就足够了。若是多余的兵力都直接往南与叶军生汇合，蔓金如何抵挡得住？

　　阮何玉急得如铁锅上的蚂蚁，只得召来曹贵生相议。两人以及曹贵生手下一干将领谋士皆是面面相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越亡国已成定论。

　　“莫若我们放弃九城，尽快突围赶回蔓金，或者还能……”曹贵生没有把“多支撑一会儿”这句话说出来，然而众人都是心照不宣。无论他们如何努力，也只有明日死和后日死之间的区别了。

　　阮何玉咬唇，不敢做出决定，他那天下第一美人的脸庞已经憔悴得让人认不出了。“容我再想想办法。”

　　众位将军看着阮何玉离去的背影，都只能摇头叹息。

　　“六皇子还请尽快做出决定，时间不等人。”曹贵生喊道。

　　阮何玉也不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脚步沉重的行到一间屋子之前。“巫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好半晌，那个如生锈的铁锯般的声音才传来，“进来。”

　　阮何玉推开房门，走进那个瞬间阴森黑暗的世界。“不知巫大人的力量可有恢复？”

　　骷髅般的老婆子依然坐在那张竹椅上一动不动。“基本上恢复了。”

　　阮何玉的眼神亮了亮，“那巫大人可否帮我最后一个忙？”

　　“嗯？”巫野浑浊的白色眼珠稍微动了动。

　　“大楚十几万大军围困九城，另有八万则向蔓金去了，明越危在旦夕。”阮何玉没有听出巫野那声“嗯”的意思，着急的说道：“若是大人能有办法解此危机，不仅还了梅家所有的人情，我明越皇室上下必将大人奉做神明，无论……”

　　阮何玉还没说完，便见巫野抬起一只枯瘦的手臂阻止了他的话。“仄仄仄……”一阵刺耳的笑声后，铁锯般的声音说道：“九城三万条性命换来的就是这个结局？”

　　阮何玉浑身一阵冰凉，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大人……”

　　“管舒无能！”巫野的语气中带着无尽的鄙视。

　　阮何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必管舒就是国师的名字。“那么巫大人可否……？”他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自然有办法。”巫野的身子稍稍动了动。阮何玉心中一喜，却听巫野接着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阮何玉眉头微皱，巫野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为什么要帮他？“巫大人，您承诺过会帮我梅家两次的，自然应该再帮我这一次。”

　　巫野“嘎嘎嘎”的大笑起来，“六皇子怕是还不知道吧？上次有个叫阮若烟的小丫头来找过我，我可是已经答应了。”

　　阮何玉心头“咯噔”一下，这些日子来一直处于焦虑之中，他早就忘了阮若烟跟他说过的话，没想到她还真的来找过巫野了？他心中一急，“巫大人，她一个女人的胡言乱语怎么听得？我这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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