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狂飑渐(三)
更新时间:2012-07-02
杜拂日伸掌在元秀颈后一切,原本就神智模糊的元秀立刻昏昏然倒进他的臂弯,被后者小心的抱至榻上,轻轻拿过旁边的薄被为她盖上。
才放下了帐幔,燕九怀笑意盈盈的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玩味道:“师兄可有注意到此屋中的床榻与帐幔都是新的?这些都是我今日才搬进来。”
杜拂日瞥了他一眼,面无笑色,淡淡问:“秋十六娘那边如何了?”
“还能如何?”燕九怀见他并不为自己的暗示所动,有些无趣的敛了容色,慢条斯理的道,“一支迷神香,足够王展等人一留到天明了!到那时候尘埃已定,即使王展心有不甘又能如何?”
顿了一顿,见杜拂日还在若有所思,燕九怀提醒道:“薛娘子那边……”
“杜伯安排了人手恰在附近接应。”杜拂日并没有把薛娘子一行放在心上,一言带过,复陷入深思之中,燕九怀不觉奇道:“师兄你在想什么?如今美人在帐,还是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过了今夜,杜氏再次只手遮天也不为过,且你今晚迷神引三字,借秋十六娘一曲名传坊间已成定局,李复亲自出面替你造了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里带进几分讥诮。
杜拂日平静的问:“你方才进我的雅座里究竟想与我说什么?”
“方才?”燕九怀摸着下巴回忆了片刻,一拍脑袋,恍然道,“我什么都不打算说,只不过担心这位公主殿下太呆了一点,你又是一向沉默寡言,担心到时候你就算明示了她今晚会发生什么,她也不愿意相信,好在她对我忌惮的紧,因此我便主动进去转了转,果然——”燕九怀笑得暧昧,目光在杜拂日袖子上打着转,“师兄,美貌公主主动牵袖的感觉如何?这恐怕是贺夷简梦寐以求之事,却不知道贺夷简若到了长安来后,会怎么想?”
杜拂日淡然道:“贺夷简暂时是不会来长安了。”
“我可是昨儿才接的鸽信,他数日前就出了河北。”燕九怀不以为然道,“师兄难道还想瞒着我?”
“黄河民变事情闹大了。”杜拂日的声音依旧很平静,然而平静之中却带着极冷之意,饶是燕九怀这样嬉笑惯了的,闻声也不禁微微一窒,方继续道:“你是说已经大到了连师父都压制不住,他们前来长安的路上都会听闻的地步了?”
杜拂日沉重点头,缓缓道:“这是作孽!”
“嘿!”燕九怀不由转头看了眼帐内,舔了舔嘴唇,转了话题,“那这位公主殿下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若她愿意继续下降与我……”杜拂日话才说到一半,燕九怀已经讥诮着打断道:“师兄这话说的未免太过无耻了,先前明面上皇家占着优势时,这位公主殿下为了能够让杜老狐狸继续帮着皇家卖命,舍弃了那位情深义重的贺家六郎也要下降与你,过了今夜,今上性命都难保——就是为了今上膝下三子,以及中宫并韦华妃腹中子嗣,恐怕这位李家九娘也不能不委身于你吧?”
“你并不了解这位贵主的性情。”杜拂日却只是一笑。
燕九怀眯起眼,冷不防道:“这位公主殿下容貌过人,就算没有金枝玉叶的身份,也是极引人注意的。”
杜拂日忽然看住了他,半晌,燕九怀皱眉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贺夷简许了你什么好处?”杜拂日单刀直入的问道。
燕九怀眉头皱得更紧:“你以为他走时给了我好处,所以我方才是替他试探你对公主的态度?”
杜拂日盯着他慢慢道:“你对贵主一向无礼,为何反复问我以后会如何待她?”
“我不算太喜欢这位贵主,不过从前一直拿着她的好处。”燕九怀沉吟着,斟酌用辞,“所以虽然帮着你们做事,但也希望尽量给她些优待,总也不算当初白拿。”
“你既然不想做不义之人,我自然要成全你。”杜拂日打量他片刻,微微颔首。
却听燕九怀忽然展颜一笑,试探道:“师兄,你莫非对公主早有意思?”
“不能说早有。”杜拂日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淡然道,“但我确实不想将她让给贺夷简!”
“是为了不让贺夷简如愿,还是为了想娶她?”燕九怀微笑着问道。
杜拂日却哂然不语了。
燕九怀生性活泼好动,见他沉默下去,陪着坐了片刻,终于无聊的起身:“我去前面看看。”
“你伤未全愈,还是早些休憩的好。”杜拂日提醒道。
“这不妨事,我也不是头一次受重伤。”燕九怀懒洋洋的道,“话说,这身伤,还不是拜师兄所赐?对了,你今晚可是一直守在此处?”
杜拂日道:“我打算一会去请一个女子来陪伴……”
“这可不成。”他还没说完,燕九怀已经出言截断了他的话,慢条斯理道,“师兄啊,这位公主的性情,你最清楚没有,方才咱们用沉水香掩盖住了迷神香,才将她强留下来,一旦她清醒,就算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恐怕发作起来,也不是寻常人受得住的,若是知道了今晚发生了什么,恐怕谁守在这里,谁就该倒霉了!说起来迷神阁上上下下,包括探丸郎这次都是倾巢出动,为你们叔侄做事,这位公主,也是你要留下来的,难道你要让其他人在这里代替你承担这位金枝玉叶的怒火不成?”
“既然如此,我便留在此处。”杜拂日闻言,点了点头。
燕九怀嗯了一声:“我走了,你可不要离开,虽然我这院子外面有人守着,但今晚那些士子里面未必没有喜欢偷香窃玉勾当之人,这一位身份尊贵又貌美若花,不可疏忽!”
“我知道。”杜拂日颔首。
燕九怀似这才放心,带着一丝微笑走了出去。
他出了门,沿着回廊从角门出了小院,又过了几丛花木,喧嚷热闹声顿时纷纷传来,孟破斧从一株树后转出,先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才问道:“你身子可还好?”
“只是走几步路,能有什么关系?”燕九怀拍了拍他的头,笑着问,“云娘子呢?”
“云娘子在前面招呼着士子们。”孟破斧撇着嘴道,“今晚阁里上上下下都忙得紧,小云儿若不是女郎,云娘子担心她乱中吃了亏去没地说,所以早早打发她去我大哥院子里的偏房歇下,必也要帮忙的,你这会寻她,她可未必理你。”
燕九怀摸着下巴想了一想道:“你进去觑个空子告诉云娘子,就说杜十二那边有些问题,所以差我来问她一问,想来她就会有空了。”
孟破斧不觉忿然道:“燕小郎君怎的总教我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咱们市井儿,不学这些,岂非忘本?”燕九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的鼓励道,“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信不信我这会就把你剥光了挂到那边的树稍上去,叫你吹一夜冷风、喂一夜虫!”
孟破斧顿时变色,他自才会走路时就跟着燕九怀在长安市坊里面摸爬滚打,对燕九怀的性情恶劣之处深有体会,就是元秀公主那样的尊贵身份,燕九怀下起手来都丝毫不顾忌,又何况是他?再说他的兄长孟破野虽然与燕九怀是知交,却碍着燕九怀方对他有了救命之恩,再者孟破野对弟弟固然重视,但具体抚养起来,却十分粗疏,认为郎君摔摔打打乃是常事,燕九怀只要不伤了他的性命,不让他落下残疾,孟破野都浑然不放在了心上……
他脸色来来回回变了几次,见燕九怀逐渐目露凶光,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够狠!我去与云娘子说,只是今晚她确实忙碌,若是不出来,可不能怪我。”
“杜老狐狸的名头在那里放着,何况过了今晚还不知道长安局势会如何变化。”燕九怀眯着眼睛,淡淡的道,“云娘子听到是杜十二怎会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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