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宫
[第2章第2卷]
第231节第二百二十三章回宫
“这竹荪鸡汤倒是比宫里的更为鲜美,难道采橙又想出了新的法子?”云州公主舀了一勺清汤,咽下后忍不住赞道,她新浴后穿了元秀带到别院来的一套新衣,姜色底上绣着赤色狮子滚绣球,边缘锁了一圈的福字,外面披一件藕荷色薄纱半臂,下系银泥黄绶藕丝裙,绵儿抓紧时间,借用元秀的妆台替她上了一个淡妆,坐在桌边,已经完全恢复了公主应有的气度与仪态,显得从容而优雅。
在她面前,贴杏花状金箔绘福缘善庆图案的阔口秘色瓷碗里汤清如水,里面飘着几片嫩生生的切成了片的竹荪,若非汤面上一层淡淡的油星,几乎真疑心是水,汤上另洒了些韭叶,更添食欲。这盛暑时候,这样清淡的颜色最是勾人,云州又是从长安跑过来,又是大哭,沐浴过后本就饿了,这会更是胃口大开,难得出声赞道。
元秀面前却是一份莼菜虾仁汤,这莼菜本是江南所产,这一份却是拿晒干后腌制过的莼菜重新泡开了来做的,但味道依旧不失其鲜美,她听了先接过身边采绿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方道:“新的法子倒不是,不过那鸡汤似乎是以鱼汤勾了勾味,这里的鱼可比宫里好多了。”
“宫里的鱼也有黄河连日进的,怎么会差?”云州不信道。
“这一顿没有呈上来,想是没有合适的。”元秀指了指高冠瀑布的方向,“山涧里的鱼多数肥美,现成捞上来宰杀下锅,却胜在了鲜美上面。”
云州不由道:“还有其他好东西么?九姐说得,我倒真想在这里借住几日了。”
元秀不动声色的道:“你若是肯在这里住几天最好,我明日恰好要回宫里去一趟,你若肯留下来正好帮我看一看别院,免得到时候上上下下没个做主的人在,乱了套了。”
“九姐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回去了?如今山下可还热得很,别的不说,薛尚仪怕是受不住吧?”云州听了,顿时有些不自然道,薛氏因为身份特殊,这样有外人在的用饭场合她一般不出面,否则她虽然是尚仪,但元秀和云州用饭时,一个五品尚仪也没有一起的道理,但她又是郭家养大的女郎,文华太后当成了亲生妹妹一样照应过的,还对元秀有抚养之恩,叫她站在旁边伺候,元秀不愿,哪怕是云州,也知道这样不妥,索性便不出面,独自在别处用饭。
但元秀立刻帮薛氏解释道:“只我回去一下,十妹你也知道,七月就是我的笄礼,礼服礼冠尚服局虽然有定制,然尺寸已经是年初时候量的了,这几个月来我又长了些身量,虽然尚服局那边会预先估计下,到底不见得准,为着到时候合身合意,还是回去看一看再说。”
她这样解释,云州却不能尽信,道:“九姐的笄礼是在七月廿五,那是七月还要下旬,又不是七月初,至如今还有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何必这样着急?再说我初来乍到的,这别院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九姐怎么好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不如陪我住上几日,然后我陪九姐你一起回宫去看礼服与礼冠可好?”
元秀知道她是怕自己打着回去量尺寸的名义打探她为何前来,便摇了摇头道:“另外还有事,等下再告诉你。”
云州心里担着事,对着满桌子山间佳肴顿时也没了太多胃口,勉强用了几箸,便等着元秀来与自己摊牌。
两人都放下牙箸后,采绿和绵儿各自捧了水上前伺候她们净面浣手,又离了用饭的偏厅,到了方才的正堂上,采橙亲自捧着果盘进来,并一壶新制的酪饮,装在了一只梅子青绘喜鹊登梅的胆瓶里,胆瓶却不是放在了漆盘上进来,而是拿银盆装了冰镇住了,行礼后放在了略远些的几上,叮嘱道:“两位阿家才用过了饭食,这会不宜进凉物,奴此刻装的新冰尚未化开,待冰化得差不多时阿家才能再进。”
元秀笑道:“究竟十妹面子大些,你平常可不都是叫锦梳送过来的?怎么今日自己过来了。”
“阿家这话说得奴可惶恐了。”采橙嗔道,“奴是过来问一下两位阿家过会小食用些什么?奴记得云州公主最喜欢的是巨胜奴、贵妃红并单笼金乳酥这几样,可如今天气炎热,虽然别院里边清凉,也怕因此失了兴致,到时候做了端上来反而败了阿家的胃口,怕其他人传不清楚阿家的意思,这才自己过来问一问。”
“十妹你可听见了,采橙平日里架子可大得很,没什么事就是我这儿也是不肯常来的。”元秀笑着拿腰圆绷月白素纱描五福捧寿图案的团扇扑了云州一下道。
云州这会子可没什么心情提小食,只淡淡的道:“不必这样多事,九姐平素吃什么,照样给我一份就是。”
采橙抿嘴笑了一笑道:“阿家平日里吃的偏酸甜……”她话里的意思,是云州却是喜甜的。
“偶然换一换口味也好。”云州敷衍着。
采橙这才屈了屈膝,退了下去。
元秀淡笑着道:“这别院从母后留下以来我还是头一回来住,别院里原本有管家及几个下人,管家膝下的小娘子很投采橙的缘分,她如今越发少往我这里来了。”
“再怎么说也是九姐你的宫女,一个管家之女罢了,难道还要越过了九姐你去不成?”云州心不在焉的说道,“九姐到底为什么明日要去长安呢?当真不陪我住几日?”
“我正是要说下去。”元秀依旧笑着,慢慢扑着团扇,只是笑容逐渐一点一点冷下去,“你道我做什么要提采橙?若不是她在庖下人来人往的听到了许多消息,我还一点都不知道禁军里那起子东西竟有如冯腾、崔南风那样多嘴饶舌又不修私德的……”
元秀因是文华太后嫡出,她出生的时候郭家还没有出事,丰淳又刚被立为太子,东宫之主经过层层较量最终尘埃落定,正是文华太后最得意之时,她的年纪本就比丰淳小了近十岁,可想而知多么得宠,加上宪宗皇帝本就对女儿要宽容些,虽然见面不多,但赏赐却素来慷慨。
后来郭家出事,文华太后难产而亡,元秀其时年少,懵懵懂懂没多久,就被宪宗皇帝一道上谕指给了当时领后宫的王惠妃抚养,不论王惠妃与文华太后之间有什么,但她膝下无儿无女,便是冲着宪宗皇帝去后有所依这一点也不会亏待了元秀,更何况元秀不但是元后所出,还是宪宗皇帝亲自降旨叫她抚养的,因此元秀自小到大,从未受过半点委屈,从前有昭贤,后来是丰淳,但凡什么好东西,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的。
久而久之,元秀虽然娇纵刁蛮,却并不喜赶尽杀绝,哪怕身边人惹恼了她,多半也就是赶走了事。盖因她自小受尽宠爱又享尽富贵,心中没有什么怨怼之气,因此处置他人时除非有必要,很少会下杀手——譬如易老丈并李十娘之使女,因长生子之故,为免自己名誉受损,却是必须除去,因李十娘还有可用之处,暂时不能灭口,元秀便以这两人为震慑,不仅仅是威慑李十娘,也是告诫在场的禁军众人!
但这会云州却从元秀似笑非笑的讲述里听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她不知道,这杀机里有一份,不是因为冯腾,也不是因为崔南风,还是因为她前来的一场大哭,引起元秀与薛氏商谈,重提崔南熏,才促使元秀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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