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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疲敌死间


黎阳,曹操乘车巡视。

    随着天气渐渐寒冷,北岸曹军也停止了土木作业,开始分批次有序撤离南岸。

    而在北岸只留守精锐军队,只要封锁、围死黎阳二城守军的补给线即可。

    看着最新一批在码头登船的军队,曹操想到了那个流言,忍不住一叹。

    袁谭、袁尚这两个败家子,为免门风受辱,竟然隐诛了兄弟三人的妻子。

    曹操没见过甄宓,但没少听人提及。

    哪怕只是生活中别人不经意提起的微末细节,但曹操就是能抓住这些关键信息,还很难遗忘。

    他本能的认为夏侯惇守不住雒阳,雒阳城太大了,八关防护体系也很大。

    如果想办法把黑熊的元从、起家部队拖到两三千里外的河西、西凉去。

    诸胡入寇,那就灭门之祸。

    不是怕黑熊征讨,怕的是诸胡。

    郭嘉不在乎华服美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衣,笑说:“明公,仆以为旧衣贴身。”

    娄圭见许攸还要再劝,立刻就说:“子远再劝,你我今日这羊可就没了滋味。”

    两个人并桌而坐,娄圭划开泥封,对许攸酌酒时遗憾说:“不知为何,今年七月菊水干涸。”

    可偏偏夏侯惇新补充的军队缺乏韧性,数量也不够。

    就见大营外娄圭正跟一伙人交流,娄圭也是驱车出营。

    河北大清洗后,许攸的重要性大降,现在就跟娄圭这个清闲的南阳旧人玩耍、走动。

    雒阳、黎阳之间会爆发一个死循环,这是一个让他疲于奔命的死循环。

    他不想跟钟繇撕破脸,可心理上、面子上又不情愿。

    有时候也生出抛弃这仅有的官职,入山求道之心。

    结果他沉睡不起,侍妾不忍心打搅,曹操睡醒后立刻杀了两个宠爱的侍妾。

    两人闲聊着菊水干涸一事,小口饮着从许都运来的美酒。

    他持有的财富比例已经发生巨大变化,颍川的庄园已经不如家乡的祖传茶庄。

    而关中本就没什么积蓄,人力物力投入西凉战场,关中士民怎么可能情愿?

    也亏茶庄在南乡境内,郡守伊籍是个宽厚的人,伊籍不动手,谁能抢娄圭的祖传茶庄?

    烹茶完毕,娄圭取出一叠信纸递给许攸:“子远,对蔡伯喈遗书可有意乎?”

    哪怕曹操要翻脸,他们也只是拿酒水洗脸洗手,这一条杀身令就能绕过去。

    现在郭嘉疲敌之计,如果施展,凉州方面有人配合刺击诸胡,关中方面也有人配合鼓动黑熊出兵。

    能避免的话,最好还是避免。

    曹操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秋日黄黑相间的衣袍,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对郭嘉等人说:“娄子伯富乐,唯独权势不如我呀。”

    大营外设立帷幕挡挡风吃个便饭,权当郊游野餐,谁能过问?

    两个人都领着参赞军机的差使,虽然不负责什么重要的项目,但地位远高于领兵将校。

    曹操给许攸的那点俸禄,还不够许攸买两个娇俏妾室,买了也养活不起。

    两人留下酒瓮,重新回到桌前。

    许褚则眯眼观察远处的娄圭、许攸两个南阳人,簇拥着曹操返回营垒。

    就是把典军校尉丁斐拉过来,也不会过问这点微末小事。

    特别是韩遂这个打不死的老泥鳅,怎么也能牵制黑熊两三年时间。

    想了想,许攸看娄圭:“子伯可敢做死间?”

    娄圭只是笑了笑,扭头又看黎阳二城方向,咧嘴笑了笑,又回头看许攸。

    “这……”

    许攸皱眉:“子伯,你知道我在顾虑什么。”

    官渡战役前期,曹操有一日午睡,再三吩咐两个侍妾将他按时喊醒。

    娄圭则为两人烹煮茶汤,这半年许都也悄悄开始流行喝茶,荆州茶价上涨。

    “还真是奇妙。”

    许攸抬手捏须,眯眼沉吟:“若是说动孟德,你我还能脱身。若仅仅是蔡伯喈遗书,恐难让孟德满意。”

    “我想变卖家资,多购好绢,去长安誊抄蔡伯喈藏书。”

    两三年的时间里,己方就算没有攻下河北,也能重创河北的元气,让袁尚失去战略反击能力。

    关中黑熊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越强,凉州人依附的决心和行动力也就越强。

    而黑熊又表现出了十分强大的攻坚能力,夏侯惇本部五千军队填不满雒阳城墙,怎么守雒阳!

    若调两三万军队过去,就雒阳的地形,一旦失败,谁都跑不出来!

    两个都是南阳人,一个在菊水之南的阴县,一个住在菊水东侧的宛城附近。

    思索明白,曹操点着头:“奉孝这疲敌之计可行。”

    两人都是曹操的老朋友,此刻谁没怨气?

    不管是进攻雒阳的夏侯惇,还是绕行河内直奔黎阳,都是让他很被动的事情。

    南乡郡守伊籍今年不动手,难保这个人明年不动手。

    关中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地域,可三辅的话,给人的感觉就没那么强硬了。

    娄圭讲述着,许攸缓缓点头,洗了洗手就开始洗脸。

    更别说战争成本,让黑熊西顾,总好过这个人提兵观望。

    郭嘉又上前两三步,来到车下说:“明公所虑乃关陇合力作乱,今黑贼得据三辅,则凉州之众阻断于朝廷之外,其三面俱是胡虏,实不敢交恶三辅。”

    所以他必须同意钟繇的意见,给钟繇一个从内部经营、蚕食、瓦解黑熊的机会。

    黎阳二城是袁尚的门牙,那雒阳就是许都朝廷的小雀雀。

    还真别说,菊花酒洗脸带给他的感觉十分奇特,仿佛唤醒了沉睡的面部肌肤,有一种回到少年时的沁润质感。

    曹操听了缓缓点头,凉州西部的平叛战争,前后花了近乎千亿,但始终没能平定。

    正要抓你时,饮一口都是死罪。

    三辅是肉,有了外围那一圈群山悍民才是关中,若再加上凉州,那就是另一个董卓!

    郭嘉更进一步说:“凉州饱受胡虏侵害,今黑贼强盛,势必生出依附之心。如此可威慑诸胡,纵有祸事,也可求援于黑贼,保全宗族乡土。凉州依附黑贼,实难难以阻止之事。”

    他很清楚许都权贵为什么突然热衷于饮茶,也知道自己在家乡的小茶庄顿时成了个巨大钱窝。

    南阳人喝菊花酒,首推菊水源头的菊花。

    许攸皱眉:“孟德与蔡伯喈是忘年之交,子伯的意思是?”

    许攸自然也看明白娄圭的意思,只要那黎阳二城还在,那曹公永远就是个宽和待人的曹公。

    望着运船起航,曹操长叹一声:“黑贼侵有关中,为之奈何?”

    “嗯,奉孝言之有理。”

    娄圭斜眼去看孤伶伶放在十几步外的酒瓮:“富贵不还乡,如似锦衣夜行。”

    曹操认同这個观点,这是为了区域族群的生存,凉州士人分得清轻重缓急,肯定会向关中靠拢。

    曹操这里做了决议,当即驱车返回大营。

    理智上来说,他也清楚这个镇北将军、假节的授权必须给;不给的话,那雒阳就危险了。

    娄圭双手捏着袖口抬臂观看双袖暗花纹理,笑吟吟模样:“子远你也见到了,经营家资便是我如今唯一的乐趣了。家资丰厚,在这乱世中,我不花费,难道留给外人?”

    曹操转身扭头看郭嘉,见他气度更加沉稳,已经从剃发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奉孝坦言。”

    “菊水怎会干涸?”

    帷幕之中,两人落座。

    “是。”

    他进攻黎阳越是急促,那袁尚得到雒阳后拥立新帝的决心就越是坚定。

    故而许攸饮了一杯菊花酒后,就见娄圭已经将空酒杯倒扣,双手抱起酒瓮:“子远,来洗手。”

    茶庄的利润暴涨,娄圭回乡后什么也不干,也能快速壮大起来。

    他现在孤身一个人,家人、门生故吏、部曲全没了。

    此刻就在车前更换暖和的冬装,冬季肃杀,服色尚黑。

    就算战争中折损不大,这么远距离的征途,也足够让军队离心离德。

    许攸看信,这是娄圭的族弟娄光送来的。

    如果策动西凉之乱,把黑熊注意力引过去。

    反倒是关中兵进击陇右,豪强依旧是豪强,没什么本质损害。

    娄圭穿着一套暗花皂黑锦袍,招展双臂给老乡许攸摆弄姿势时,远远望着就见娄圭锦袍暗花折射光泽很是不凡。

    “不买华服、骏马,难道去买宝剑、铠甲?”

    曹操为了立威,什么事情都敢干。

    他一开口就将黑熊的关中定义为三辅,曹操听着不由点头。

    许攸很是不舍,但还是起身跟着娄圭到一侧,用酒水洗手:“这是何故?”

    帷幕将各方视线挡住,看不到军营,看不到甬道,也看不到黎阳二城,烦恼立刻就少了大半。

    只是这个念头只在心中缠绕滋生,就连娄圭,他也不敢透露一丝一毫。

    这个冬天一定可以破黎阳城,袁尚肯定会救援,万一就怕黑熊增援。

    许攸这才斜眼去看,给娄圭送冬装、零花钱、食物的娄氏仆僮正在宰杀黄羊,还有的仆僮设立帷幕。

    许攸取出手巾擦拭脸颊、双手,从娄圭手里接住酒坛:“该子伯了……这酒水本就有辟邪、杀毒、除虫之效,用来清洗伤口确实该有奇效。”

    许攸则扎紧双袖,直身跪坐,双手按在琴上拨弄琴弦。

    这样一来,雒阳就非常的安全,也不会有人干扰他攻拔袁尚的门牙。

    军中饮酒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很不幸,娄圭的身价这半年里莫名其妙又暴增将近三倍。

    军师荀攸坐镇大营,跟在身边的只有郭嘉。

    都不敢过量饮酒,正因为是曹操的早年好友,他们现在真的不敢赌。

    郭嘉想了想上前两步:“明公,某有一计。”

    现在听了菊水枯竭,以及诡异的重伤士兵高比例痊愈的传说,心中又痒痒起来。

    许攸余光瞥见曹操车驾入营,对娄圭说:“子伯啊,一身新衣数万钱,恐怕这是招祸之举。”

    娄圭也是洗手、洗脸,就连耳朵也掏洗一番,擦干酒水痕迹这才松一口气。

    娄圭不缺钱,这段时间没少资助许攸。

    说着也是轻呼一口气,他也有了理由同意钟繇的请求。

    郭嘉当即就说:“黑贼再三讨要镇北将军,明公不妨予他,使他都督雍凉二州。若是河西有乱,他岂能坐视?”

    “南阳有一些流言,说是博望坡一役后,黑贼收刘玄德、夏侯元让重伤兵士五百余人。治伤时以就拿酒水清洗伤口,而后收养于南乡县,竟然有四百多人痊愈!”

    见娄圭收敛笑容,许攸神色如常:“我孤身一人,想做死间,孟德也不会信我。子伯若是信我,子伯先行一步,如此你我再合力,我带几位侄儿不难跳出牢笼。”

    “否则那黑虎牙养精蓄锐后,关东谁人能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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