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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酡红(一)


  【——她脸颊上的那一抹酡红,是藏在他心底最深的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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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家的确是个大家族,长长的西餐桌前坐了有十几个人,见肖一墨领了一个姑娘进来,不由得都面露诧异之色。

  肖一墨神情自若,一一替应紫介绍了过来。

  肖宁东的右手边坐着陈姨,陈姨下来就是肖宁东长子肖国荣的一家四口,大儿子肖昱行分外显眼,俊朗风雅,和肖一墨年龄相当,但辈分上却要尊称他一声“小叔叔”;挨着肖国荣一家的是肖国华夫妻。肖国荣和肖国华都是肖宁东已经去世的发妻所生,长得也和肖宁东很像,神情严肃。

  肖国华的对面,坐着的是肖宁东第二任妻子所生的肖国忠一家四口,一子一女分别在上高中和小学,肖国忠有点中年发福了,像个弥勒佛似的,很和善地朝着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在一众严肃审视的目光中实在是甚为难得,她受宠若惊地回了一个笑容。

  其余的两个姐姐都早已经出嫁了,今天不在。肖一墨把她领到了餐桌头上,自己在肖宁东的左手位坐了下来,示意应紫坐在他的身旁。

  对面的肖昱行和肖一墨关系好,笑着调侃道:“小叔,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保密工作真是到家啊。”

  “不是女朋友。”肖一墨笑了笑。

  肖宁东轻咳了一声,威严地环顾四周:“好了,今天欢迎一下我们家的新成员。不过,”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自己家里知道就好了,用不着外传。”

  大家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就好像坐过山车似的,从几乎一致的惊愕到神态各异的惊喜羡慕,最后看向应紫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为同情。

  肖昱行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吃你的饭吧,哪来这么多问题。”肖一墨瞟了他一眼。

  肖昱行狐疑地不吭声了。

  在座的论起感情的亲疏,肖昱行和肖一墨是最好的,肖昱行不说话了,旁的人就更没什么质疑的声音了。

  “吃饭。”肖宁东简短地下了定论。

  除了刀叉、筷子轻微的撞击声,餐桌上没什么声音。

  应紫连大喘气都不敢出,深怕破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等到用完了主餐,佣人上了水果和花茶,餐桌上的气氛这才稍稍轻松了起来,肖宁东问了一下几个小的学校里的事情,又和肖国华、肖国忠聊了聊公司的一些要事,晚餐这才算就此结束。

  大家离开了餐厅,正值周末,小的约着去了楼下的视听室,几个儿子则陪在肖宁东身旁往客厅去。

  应紫正要跟着肖一墨走,陈姨过来了,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小紫吗?来,他们男人们有他们的事,你跟着没趣,还是我带你去家里各个地方转转吧,顺道说说话。”

  正值初夏,夜晚的别墅凉风习习、花香阵阵。

  陈姨领着应紫从庭院开始,绕着别墅转了一圈,她的步履优雅,说话声轻柔低沉,听起来很舒服。

  “这栋楼是佣人住的,平常你要是临时有事,可以按一下召唤铃,每个卧室里都有。这边是花房,有花匠专门打理,我们几个也喜欢在这里面侍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让花匠给你弄几株珍品。”

  “不用了,”应紫连忙推辞,“我养不好花,总能养死了。”

  陈姨哑然失笑:“用心的话,怎么都不会养死。”

  应紫笑了笑,没反驳。

  其实,太用心的话,也会适得其反,就好比小时候她养过两条金鱼,每天从早到晚看个三五次,喂食换水都没拉下,最后还是翻了鱼肚死了。

  应凯说,是她喂得太勤快了,撑死了。

  她当时伤心了很久,以后就再也没有养过花花草草小动物。

  “那里有个葡萄架,小时候一墨就爱在那里玩,现在也时不时地坐在那里乘个凉,”陈姨指着庭院的西边,跟着又紧接了一句,“对了,你和一墨怎么认识的?”

  “在学校里认识的。”应紫回了一句。

  陈姨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接着往下说,她只好又问:“认识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几乎没问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陈姨心里有些烦躁,面上却依然关切地问:“那你们俩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结婚了吗?怎么就在一起了?这样没办仪式,你家里的父母怎么就愿意呢?”

  应紫签字的协议上有保密条款,肖一墨也特意和她强调过,无论是谁,都不能提及他们俩婚姻内幕的只言片语,现在看来,除了肖宁东今天刚刚得知真相,其余的肖家人全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当然不会被陈姨把话套走,柔柔地笑了笑,一脸的懵懂单纯:“一墨不让我多问,他说了,所有的事情他都会办好的,让我只要听他的话就可以了。反正我也还小,领了证就可以了,别的都不着急,等我毕业了再说。”

  陈姨怔了片刻,叹息着道:“一墨向来眼光很高,我还以为他要蹉跎上一阵呢,没想到闷不做声就来了这么个大事。”

  “可能是缘分吧。”应紫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

  “缘分这说法太虚无了,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着队要等着一墨看她们一眼呢,没缘分都能造出点缘分来,”陈姨笑了笑,“归根结底,还得说是你运气好,有本事。”

  “本事”二字好像咬了重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嘲讽的意味,可是,看陈姨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应紫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转眼间,两个人一路说一路从后院绕回了前庭,应紫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她对陈姨的第一印象很好,可这一路下来,却心里有点打鼓了,想着赶紧回到肖一墨身边去。

  “晚上你在家住吧?”陈姨忽然问了一句。

  “我……听一墨的。”应紫回道。

  “那就在家住下吧,你来得突然,一墨的房间没什么准备,要不我让人替你收拾一下他隔壁的客房?”陈姨征询她的意见。

  应紫迟疑了一下,正好远处有人叫了一声:“小紫。”

  肖一墨快步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几步就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揽住了她的腰。

  “呦,一墨,你可真是,一会儿看不见人就找出来了?难道怕我把她吃了不成?”陈姨打趣道。

  “怎么会,”肖一墨客客气气地道,“我怕她不会说话让你不高兴了,对了,今天还要辛苦陈姨了,今晚我们住在这里,还得让人帮小紫收拾一套东西送到我房间来。”

  陈姨怔了一下,立刻点头应了一声“好”。

  肖一墨刚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笑着道:“陈姨,云苒是不是来过我那里了?麻烦你和她说一声,我家里的密码改了,以后她别跑空趟了。”

  陈姨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好半天才道:“你放心吧,我早就说过她了,以后她不会随便到你那里去了。”

  肖一墨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应紫走了。

  陈姨站在原地看着肖一墨和应紫远去的背影,原本温柔的眼神渐渐有些凌厉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等了片刻,听筒那里传来了郑玉苒的声音:“阿姨,一墨哥回来了没有?明天我可以过来吗?”

  “还过来什么!”陈姨恼怒地道,“我让你别自说自话地去一墨那里,你怎么就不听?他就喜欢听话的女人,你这样自作主张的,他能喜欢你吗?”

  “不就是去了这么一趟吗?是不是那个女人在一墨哥面前嚼舌头了?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郑玉苒气得不打一处来。

  “你……你就给我安分点吧,”陈姨头疼地道,“一墨和她已经领证了,今天她在家里。”

  郑玉苒差点没晕过去:“什么?不可能!我现在马上就过来!”

  “你稍安勿躁吧,”陈姨教训道,“那个小丫头长得一双狐媚眼,又乖巧听话得不得了,你好好学学人家,怎么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

  “我……”郑玉苒一下子哽咽了起来,“阿姨你怎么还笑话我,我是真的喜欢一墨哥,他怎么就忽然结婚了,这不可能……”

  “好了好了,”陈姨心疼了,“结婚了还不能离婚吗?哭什么哭,没出息。”

  “那我该怎么办?让我等他们离婚吗?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郑玉苒越想越伤心,抽噎得不能自已,“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墨哥对我很好,外面那些女人他连个笑脸都不给,就和我有说有笑的,平常还会时不时地送我礼物,怎么就忽然被那个女人勾走了……”

  陈姨阴沉着脸听着,应紫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行了,哭有什么用,”她安慰道,“打起精神来,先摸清楚那女人的底细,再想办法。明天你要是想过来,得克制好自己的脾气,先和她搞好关系,明白吗?”

  “为什么?”郑玉苒不解地问。

  “照我说的做,我还能害你?”陈姨不容置疑地道。

  “好,”郑玉苒抹了一把眼泪,撒娇道,“阿姨我听你的,你一定要帮我,我这辈子就喜欢一墨哥,我就想和他在一起。”

  挂了电话,陈姨在夜色中站了片刻,抬头一看,肖一墨的房间已经亮起灯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窗户前一闪而过。

  进了肖家这么多年了,她谨小慎微,把肖一墨当祖宗似的供着疼着,却还是捂不热这个继子的心,连带着她的一块心病也一直没有解决的契机。

  和应紫恰恰相反,肖宁东给了她婚礼、给了她肖氏集团的股份,给了她所有明面上能给的一切,却唯独没有和她去领过证。

  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俩个当事人,只有肖一墨知道。

  外人见了她都尊称一声“肖夫人”,却没人知道,她这个肖夫人只有一半。

  肖宁东不肯给她这个肖夫人圆满,说到底,还不是顾忌着肖一墨会不高兴?

  她没有孩子,郑玉苒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直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原本想着撮合肖一墨和郑玉苒好上了,她就心里有了底气,无论如何要让肖宁东把这个证给领了,现在倒好,肖一墨索性从外面领了人进来,断了她的念想。

  结了婚也没什么。

  结了离了的她见得多了,肖宁东和肖一墨他妈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笑了笑,看着那窗户中亮着的灯光,气定神闲地举步往客厅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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