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密谈
明远侯一眼就看出来谢宁和京中其他人家的女儿不同,这明显是当小子养的。
早知如此,他就不带什么女儿家的首饰了。
谢宁笑眯眯地将盘子放在桌子上,认真地对明远侯行礼。
行礼后她接了明远侯的见面礼,看也没看,直接塞怀里了。
她并没有退走,而是站在了镇国公身后,笑着说:“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赵伯伯送的,阿宁都喜欢。”
明远侯挑眉,他看了看谢宁,又看了看镇国公:“你想这丫头留军中?”
镇国公从盘子里拿了两个杯子,放在两人面前:“若是能行,陛下和太子用着也安心;若是不行,那就谋个出身,嫁人了也有分量。”
明远侯闻言叹了口气,他拿起酒杯,谢宁很有眼色地上前为两人倒酒。
明远侯说:“你这话在理,如今陛下越发威严,再不是当年了。”
明远侯和镇国公两人对碰了一下,举杯都喝干了。
明远侯说:“敦煌那边的路子不得不断了,但是尾巴总要收拾干净。”
镇国公挑眉:“弘毅侯没意见?”
阳关附近的互市走私最大的利润就是茶叶和马匹,而要说茶叶,自然是蜀中和江南出产最为优质。
弘毅侯的妻子出身蜀中,这些年的茶叶走私多赖弘毅侯打点,当然份子钱自然也有弘毅侯的一份。
明远侯嘿嘿笑:“他能有什么意见?天下七大军区,各大都督都插手了走私,每个大都督手上走私的线路最少三四条,已经连成一片了,陛下就算要收拾咱们,一时半会也不会真动手。”
谢宁在一旁听的是心惊肉跳。
她是万万没想到边疆各大战区的将军都督们全都合伙了?!
那、那自家呢?
谢宁人忍不住盘算起来,别处她不清楚,最起码北疆皮毛和南海海运走私肯定有自家一份。
镇国公叹息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终归是陛下的臣子,吃相不能太难看。”
明远侯点点头:“道理大家都懂,但骤然减少来钱的路子,我心里终究是不爽的。”
镇国公垂眸,他盯着手中的酒杯,心道来了。
陛下要整治军务,将边疆国土收归朝廷治理,扩大税收,以增国库。
说起来楚朝立国四十多年,基本没增加过赋税,相反为了百姓生活安定,还不得不减免赋税,鼓励生育人口,缓缓恢复国家经济实力。
此前宣明帝那一朝之所以对驻边大将擅自出兵一事忍了下来,除了因为开疆拓土的不世功绩以外,还在于出兵的大都督们都很有眼色的没问朝廷要钱,同时还想办法劫掠他国以富国库。
这一笔钱在帮助朝廷安抚百姓,建造各种民生工程中发挥了极大作用。
而且大都督们自己捞钱赏赐下属,也为国库省了一笔奖赏钱财,也算安定了将士之心,不会因军饷不足而发生哗变的状况。
但是随着帝王更迭,重景帝上台后,这位皇帝大力发展民生经济,人口增加,百姓逐渐富裕起来,国家开始恢复。
这种时候,驻边大将之前的妄行自然需要遏制,不可能再姑息。
可是被养刁了胃口的将军们会收敛吗?
不说其他人,就说镇国公自己都舍不得。
那要怎么办?
明远侯赵屠夫笑眯眯地说:“朝廷在休养生息,吐蕃同样如此。”
“老弟,你最近有收到吐蕃兴兵的消息吗?”
镇国公听后哈哈大笑。
谢宁听的目瞪口呆。
明远侯这是什么意思?
难、难道明远侯想要擅开国战?
等等,虽然自家父亲以前也这么干,可是现在不比以前了啊!
现在再这么干,是真的会掉脑袋的!!
镇国公笑完了,示意谢宁继续倒酒,谢宁压住心中骇然,不动声色地位两人满上。
镇国公把玩着酒杯,沉吟片刻才道:“我收到消息,年初吐蕃兴兵,将大勃律差点打爆了。”
明远侯笑着点头:“就知道瞒不过你,月氏那边的消息虽然传的慢,但王壮那小子也有些能力,还是将消息传回来了。”
当年明远侯将吐火罗那边打下来后,宣明帝设置了月氏都护府,明面上辖安西都护府,实际上已经算是单独的军区了。
“王将军说他已经陈兵于连云堡附近,正和小勃律对峙着呢。”
明远侯笑眯眯地说:“你说,要是咱们趁机从西川之地进入吐蕃腹地,不仅能缓解月氏那边的压力,还可以劫掠一番。”
镇国公神色一动:“劫掠?”
明远侯听后嘴巴咧开,露出一个有点狰狞的笑容。
“是啊,那地方气候恶劣,补给难找,咱们这边的人没可能长时间居住,就算将地盘抢下来,不仅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还很难彻底收服吐蕃之地。”
“折腾到最后,八成还是让吐蕃人自治。”
明远侯说完后话音一转:“但将他们敲打一番,开辟个新的走私路线,倒是可行的。”
镇国公慢慢笑了起来:“新的路线?吐蕃那边……雅牛全身都是宝,那边的极品药材也不错,还有皮毛和奶制品,而且那边的矿产也很丰富。”
明远侯慢吞吞地说:“阳关那边走私的茶叶有很大一部分是要流入吐蕃的,如果那的线路断了,吐蕃的需求量必然猛增,而按照朝廷给的价格……吐蕃可是吝啬的很。”
镇国公微微皱眉,他仔细思考了一会才道:“要看老叶家城阳侯的意思。”
想要扩大茶叶走私,必然要在蜀中动手脚,单凭弘毅侯已经不够兜住这件事了,还需要驻扎在安南都护府的城阳侯叶宁帮忙。
镇国公想了想,他说:“若是我没记错,如今的雅州刺史是左慎左之明吧?”
明远侯一愣:“……好像是他,怎么了?”
镇国公说:“想要搞吐蕃,总要上下打点的,你要从西川入藏,必然过雅州,除了叶宁帮忙,你不如将左慎也拉入伙。”
明远侯嘶了一声,他上下看了看镇国公:“老弟说的对,那毕竟是陛下的母家,虽然他们家出过谋逆之徒,但左慎好像和当初谋逆的那一支出了五服吧?”
镇国公笑了笑:“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被外戚制衡,拉拢左慎只是方便行事而已,老哥别瞎说啊。”
明远侯忍不住哈哈笑,他连连摇头,一口喝干了杯中酒:“行,有老弟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镇国公看了一眼明远侯:“今日长孙老儿专门堵了我。”
他笑着说:“我可是答应他了,两不插手。”
“御状的事啊……”明远侯慢条斯理地说:“那是京兆尹需要考虑的事。”
他义正言辞地表示:“那两个家伙既然脱离了我,自然和我再没关系。”
谢宁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动。
辰叔明明说若是明远侯无动于衷,恐会影响他在军中的力量,可是现在明远侯又表示这事和他没关系……
结合着之前自家父亲和明远侯的谈话,谢宁垂眸,看样子下半年月氏和吐蕃都要打起来了。
她想起昨日父亲说的话,不由自主地开始琢磨起来。
她能否借助这件事,给自己捞点军功,让自己的分量重一点,省的被重景帝随便赐婚呢?
就在谢宁胡思乱想之际,明远侯已经对镇国公拍胸脯保证了:“老弟不用插手,我已经处理好了。”
他说:“为了下半年的动作,这事还是安安稳稳地平息下去比较妥当。”
镇国公提醒明远侯:“小心那些文官抓着你不放。”
明远侯微微眯眼,他冷哼道:“我明白,一切线索和消息全都断了,那两个王八羔子的家人也都被我搞定了,他们会安安稳稳地认罪伏诛的。”
镇国公听后松了口气,他就说嘛,赵屠夫肯定能将尾巴收拾干净。
“那行,既然如此我就继续在家里养老了。”
明远侯听后笑骂道:“可拉倒吧!你还没我年纪大呢!养哪门子的老?!”
接下来两人谈论的事情就很平常了。
不过纵然平常,谢宁听的也很吃力。
镇国公问起京中勋贵的情况,明远侯骂骂咧咧了半天,然后叹息一代不如一代。
提到后起之秀,两人都同时摇头。
如今天下已经承平三十余载,除了一直驻守边疆的勋贵之家,子弟或者还保持着战斗力,留京享荣华富贵的勋贵或者转型,从武转文,或者三代没落,听着很是让人唏嘘。
“以后打仗的机会越来越少。”明远侯语气狰狞地说:“若不趁着现在多开辟些疆域,朝廷不得不派人手驻扎,家中子弟有个出路,同时也能在边疆历练出来,否则将来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会逐渐成为落魄户。”
镇国公却道:“放心吧,天下之大,不属于楚朝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在南边的船带回了不少新地图,你若是有兴趣,回头我送你一份,就算不能继续在陆上驰骋,去海里淘货也是条出路。”
海货走私的人越多,将来也好促成沿海港口的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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