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太子妃画风不对[大唐] > 51.051 章

51.051 章


  苏妧还在惊讶着, 忽然看到杨氏的梦境之中,李元吉的手卡在孩子的脖子脖子上,孩子雪白的脖子上都是斑斑血迹

  杨氏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泣不成声地哀求, “四郎, 我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然而李元吉无动于衷, 朝她冷冷一笑, 手中一动。

  杨氏大声尖叫起来。

  苏妧听着那声音, 没有忍不住皱了起来。可是忽然, 杨氏的梦境又变了。

  杨氏似乎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候, 她一袭素白的长衣走过青石板的路上。在她周围是拿刀拿枪正在厮杀的官兵, 可那些人和事仿若与她无关。她的身体就像是透明的一样,穿过了那些人群。

  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周围的厮杀仿若与她隔绝。她走进了一个殿中,在大殿之上, 横七竖八地横着许多人的尸体。在正中的位置上,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她看着周围的尸体, 神情绝望。

  低头,被她抱在怀中的婴儿并不知忧愁的滋味, 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婴儿特别高兴,她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拳头,咔咔地笑着,另一之后还抓着母亲胸前的衣襟。

  杨氏看着那年轻的女子, 面无表情。

  可苏妧心里却微微一震,那个年轻的女子和如今的杨氏并无两样,只是抱着婴儿的女子更为年轻,即使是在哀痛之中,仍旧让人无法忽视她的美貌风情。

  年轻的杨氏看着怀中的孩子,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牙牙学语的稚儿还不知道外面风大雨大,她不知道自己的父兄都已经惨死。孤儿寡母,在这苍凉尘世该要怎么活下去。

  她的手按在了稚儿的脖子上,可稚儿不知杀机来临,只是睁着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呀呀地跟她说话跟她笑。

  年轻的杨氏顿时泪如雨下,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在旁边的士兵手中拿着刀剑,却不敢上前。

  一个母亲,要如何才能下手了结自己的女儿?她下不去手杀女儿,却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横在了脖子之上。

  这时,一身血污的男人从大门进去,看见她的举动,神色大变。

  她转头看向那个男人,不愧是为大唐打下大半个江山的男人,不怒自威。那样站在门口,不言不语,都能让她感觉到一阵来自沙场的冷硬和杀伐之气。

  她忍下了眼泪,朝对方笑了笑,说道:“恭喜二哥得偿所愿,多谢二哥放我和女儿一条生路,但我已决定要陪四郎一起走。”

  还不等那被她成为二哥的男人说什么,她手中的匕首已经划破了她颈部的肌肤。

  而这时,一直被她抱着的女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哇哇地大哭起来。

  她一愣,低头看着大哭的孩子,原本已经打算用力的手再也无法往前再进一分一毫。

  李元吉死不瞑目,她的几个儿子死不瞑目,可她的女儿还活着。倘若母亲死了,她的女儿会如何?

  一时心软,步步错。

  苏妧跟随着梦境中的杨氏从那自刎现场到了相思殿,杨氏被李世民收入宫中,住在相思殿。她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也会难过,更多的时候,她看着女儿的眼神,时而爱怜,时而怨恨。

  苏妧在杨氏的梦境之中穿梭,真真假假,大概也说不清楚。

  但这些大概都是做梦之人心中情感所致,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境。虽然有些混乱,但捋一下,却还是能捋出个所以然来。

  苏妧正想帮杨氏换个梦境,然而她才只是想想而已,就感觉自己已经被一个力道驱逐出梦。

  杨氏醒了。

  苏妧张开眼睛,就听到前方一个激动的声音。

  “太医,王妃醒了!方才王妃张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李令激动地站了起来,“阿娘醒了!”

  她本想跑过去看的,可走了两步,又神情失落地走了回来。

  苏妧看向她,问道:“你为何不去?”

  狂喜过后,李令的神情就又是失魂落魄的,“阿娘虽然醒了,可她一向不太想见我的。我还是先不去惹她生气了。”

  苏妧:“……”

  平时在外面时,她看到的都是齐王妃和李令感情十分融洽的模样,齐王妃对李令态度温柔慈爱,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原来齐王妃一向不太想见李令啊。

  风铃只是安静地站一旁。

  苏妧又看了她一眼,她的神色无波无浪,十分平静。

  齐王妃的事情跟风铃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当初救了风铃,又将风铃送走的人是齐王,那么如今杨氏躺在病床上的事情,跟风铃是脱不了干系的。

  苏妧站了起来,风铃见她起来,便到她身后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裙。

  苏妧看了看身旁的李令,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母亲不想见到你,那你悄悄去看她一眼也是可以的,走吧。”

  李令有些意外地看向苏妧,她知道万泉县主杨宜歆和苏妧的交情很好,苏妧还没进宫的时候,万泉县主在皇后伯母那里就是苏妧长苏妧短的,将苏妧夸得跟一朵人见人爱的花似的。

  李令在宫中并不得人缘,许多人表面上虽不曾轻视她,但心中却不见得是那样的。

  她以为苏妧和万泉县主的交情那么好,肯定也会跟万泉县主一样,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昨天苏妧让李令送来的药材,她都还不敢用呢。

  李令心里有些犹豫,可是能看到阿娘,即使是一眼也是好的。于是,她跟上了苏妧。

  苏妧过去的时候,太医正在叫里面的人让一下。而这时,宫人也领着东方樾来了。

  东方樾看到苏妧,愣了一下,连太子妃都忘了喊,直接瞪眼睛,“你怎么来了?”

  苏妧:“人命关天,皇后殿下怕东方太医眼睛不好用,让我来给您搭把手。”

  东方樾手下虽然有徒弟,可他觉得哪个徒弟都不如被百里夷捷足先登认了的苏妧好用,即使苏妧是太子妃,可东方樾也没客气。长孙皇后都发话了,苏妧看着也并没有不愿意,东方樾有什么理由要客气呢?

  既然没有理由,所以东方樾就直接跟苏妧说:“那就劳烦太子妃进来给老夫帮忙了。”

  苏妧看了李令一眼,跟她说,“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跑。王妃如今的情况怕且看着不是太好,你也别乱说话。你方才也说了,王妃一向是不太想见到你的,你别等会儿不注意让她知道你在场,害她乱生气。”

  李令站在旁边,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苏妧叮嘱完李令,跟风铃说道:“你不要进去了,在外面等我安排。”

  风铃抬眼看向苏妧。

  苏妧的目光冷冷淡淡的,似乎是透着几分寒意。

  风铃微微一怔,然后低头,“那婢子就在外面,太子妃有事,尽管喊我。”

  苏妧却没搭理她,转身跟着东方樾进了屋里。

  屋中一阵血腥气,佳楠已经趴在床头的位置,一只手紧紧抓着杨氏的手,“王妃,您一定要支持住,很快就好。”

  而一旁的宫人都立在旁边,有的人还在小声地哭。而方才一直在相思殿的太医跟东方樾说道:“王妃人是醒了,可神志不清啊。”

  东方樾见状,看着趴在床头握着杨氏的手在哭的佳楠,眉头一皱沉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哭。“

  佳楠闻言,连忙站了起来擦眼泪站到一边。

  要不是时机不对,苏妧一定会想笑,因为东方樾只差没将“起开”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东方樾将药箱一摆,一排银针取了出来。他看向苏妧,说:“你擅长用香,早前在骊山时你调制的香料我也带了一些来,你看哪个派得上用场。”

  苏妧也没推辞,当初李承乾因为足疾在骊山的那段时间,苏妧在东方樾的指导下又改进了一下自己的调香之术,有一种香是具有麻痹作用的,闻了可以令人减轻身上的疼痛。但那种不是熏香,就是一般的香料,被装在一个小瓶子之中,要用的时候把瓶盖拧开就好。

  苏妧走过去,只见杨氏脸色泛白,额头上尽是细汗,她身上衣服也已经被虚汗浸湿。

  身为医者,在对待病患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苏妧小心的将杨氏的头托起来,将方才挑出来的小瓶子放至杨氏的鼻端。

  而李令则是呆呆地站在旁边,看着苏妧的举动。她看到了杨氏面如死灰的模样,她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佳楠扶住了她的后背,“县主。”

  李令无声地哭了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在她心中,母亲总是美丽的,不管是朝她发脾气的时候,还是在圣人李世民面前装模作样的时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美丽的、动人的。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从未见过母亲这副形如枯槁的模样。

  昨天还对她横眉冷对,今天怎么就变了个模样?

  东方樾正在指挥先前的太医为杨氏用药,不经意见到李令满面泪水的目光,他面沉如水,毫不客气地说道:“王妃还活着呢,你哭什么?”

  李令听了,连忙将眼泪擦干。

  东方樾要用针,可老人家眼睛不太好用,虽然他闭着眼睛替人针灸也不会出错,可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他哪来得及去摸穴位。更别说齐王妃此时□□血流不止,如今是要施针止血。

  东方樾指了指扶着李令的佳楠,“你去帮太子妃扶着王妃,让太子妃腾出手来帮我。”

  佳楠连忙应了一声,跑过去接过苏妧手中的活。

  苏妧轻声叮嘱:“不能一直这么让她嗅着,要间隔一会儿。”

  佳楠点头。

  苏妧接过东方樾给她的银针,按照东方樾的指示将银针扎在杨氏的小腹处的穴位。

  东方樾不愧是首席太医,他一来,指挥着苏妧为杨氏施针,等苏妧将银针全部扎好之后,杨氏一直没止住的血居然停了。

  苏妧摸着额头的汗,面露喜色地看向东方樾。

  “东方太医!”

  东方樾此时心情也是有些激动,要知道杨氏都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了,这么被他抢了回来,能不激动吗?可东方太医镇定的东方太医镇定的高人模样是要端一端的,他只是笑看了苏妧一眼。

  年轻的太子妃望着年长的医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可还没高兴一会儿工夫,既想起闹心的事情来了。

  齐王妃是被他们从鬼门关里拽回来了,可那个孩子呢?

  东方樾已经低声跟她说道:“别想了,能保住王妃已经很好了。”

  苏妧说不好到底是觉得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大概有的人本没有错,但他的出身就已经是原罪了。

  一切都是命。

  杨氏能活着,对长孙皇后来说,是好事。

  杨氏没有了孩子,对长孙皇后而言,也是好事。

  等齐王妃的情况稳定下来时,圣人李世民也已经到了相思殿。

  齐王妃腹中有了孩子,李世民尚未来得及欢喜,便又听说腹中孩子已经没了,当下眼泪纵横。

  东方樾低头,跟李世民说道:“臣已经询问过尚食局和王妃身边的侍女,最近王妃都并未服下任何会动了胎气的食材或是药物。倒是听说今日王妃心情欠佳,王妃本就体弱,郁结在心也会影响腹中孩子。”

  李世民神情悲痛,他想起不久前杨氏忽然跟他说的话。

  “妾是齐王妃,却无名无分地住在相思殿中,他日世人会如何看待我?”

  李世民听懂了齐王妃的言外之意,她想要一个名分。他当初都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带进后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终于甘愿跟随他。

  他心中疼惜她,又怎会吝惜一个名分?

  只是她先前是齐王妃,如今给她名分,若是不在四妃之列,对她而言又有何用?

  李世民琢磨着给她封一个贤妃,跟长孙皇后提及此事时,谁知向来好说话的长孙皇后脸一板,不同意。

  自从李世民被封秦王,到玄武门之变,太上皇李渊退位,他登基改元贞观,长孙皇后一直站在他身旁。李世民对自己的皇后既满意又骄傲,因为长孙皇后从来不会乱吃飞醋,他是秦王之时,后宅安宁。他登基后,后宫在长孙皇后的主持之下,也是井井有条,一片和谐。

  李世民是不愿意跟长孙皇后黑脸的。

  后宫诸多女子,娇俏的美丽的成熟的,各种风情都有。可谁也不是长孙皇后那朵解语花,谁也不能像长孙皇后那样可以站在他身侧,听他侃侃而谈天下大势,为他分忧。

  更何况一直以来,自己做的什么事情,后宫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心里能没点数吗?

  即使心中有数,但还是经不住美人吹的枕边风。

  他是当今天子,谁也不敢非议他。除了魏征那个老棒槌,可只要事情不是太出格,这些后宫之事,纯碎家事,只要没有将体统完全踩在脚下,魏征也不会进谏。

  可李世民没想到长孙皇后会不同意,他心中也是窝火的。可他不想跟长孙皇后吵,更何况长孙皇后听说此事之时,既不拍桌也不红脸,只是淡淡地跟他说:“二哥将齐王妃接进宫中,还能与旁人说是体谅她与文安孤儿寡母,您将她放在宫中,我们妯娌之间有个照应。可你若是当真将她封为贤妃,天下之人会如何评论二哥?”

  “二哥是不世英主,为何要让自己沾上霸占弟媳的污名?”

  长孙皇后的话有理有据,圣人竟无话可说。

  紧接着,便是说长孙皇后又有了身孕。

  李世民当即就沉浸在自己又要当父亲的喜悦之中,不管杨氏如何,他也确实疼惜杨氏,可杨氏与长孙皇后,终究是不一样。

  后宫的女子,谁能及得上长孙皇后呢?

  有谁像她那样大度?有谁能像她那样蕙质兰心、善解人意?又有谁像她一样,不仅自己德才兼备,还有一个才能万里挑一的兄长?

  李世民想到那些,就觉得后宫什么事和人,都不如长孙皇后重要,还是先顺着皇后,让她安胎比较重要。

  他只是没想到,杨氏会与长孙皇后一起有了身孕。

  李世民心情十分悲痛,他又问了一下杨氏的情况,然后叮嘱说道:“王妃此番元气大伤,药库中有进贡的千年人参,尽管用。”

  李世民听完东方樾的话,又安慰了旁边的李令几句,就离开了相思殿。

  原本还十分热闹的相思殿,瞬间就变得冷冷清清,而齐王妃的房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儿。

  李世民来看杨氏,甚至都没等她醒来。

  苏妧并不是要为谁鸣不平,她只是忽然心中有一股冷意。深宫无情,谁都有谁的无奈,谁都有谁的立场,她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期望于一个男人给予的恩宠。

  苏妧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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