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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针锋相对,打压姨娘


  能将亲生女儿掐死,这文姨娘也是个狠的。姚雁儿亦是记得巧姐儿那玉雪可爱的样儿。虽然这个孩子是文姨娘的,和自己没有什么干系,然而姚雁儿却并不讨厌。

  “臣妇并不曾指责兰氏落胎就是文氏所为,便是有那么一盒糕点曾送了去,兰氏究竟是不是因为吃了这糕点就落胎,臣妇并不知晓。再来则是兰氏当众行刺,落水后便死了的事情。兰氏自从落了孩子便是心神不宁,且常来臣妇院中吵闹。只她性子贪生怕死,断然不会捏着剪子来做那行刺主母的事儿。兰氏落水身死之后,臣妇顾不得家丑外扬,故此特意出了帖子,让官府派人前来检查。”

  文姨娘心中一惊,容色虽然是镇定的,只是脸颊却是微微发白。

  原本以为自己玩弄这些个手段,夫人必定是没有知觉的,可是想不到还有这些个事儿。

  她是在兰氏喝的汤中添了些个东西,再弄伤自己的手臂,勾得兰氏前来对姚雁儿下手。

  若是能趁机除掉了姚雁儿自是极好的。若是不能,那也无妨,兰氏必定是会死的。既是如此,文姨娘也是不惧别个知晓这档子事儿。

  别人不知道,文姨娘是知道的,兰氏心有隐疾,却不肯去看正经的大夫,只寻了个道姑来瞧。

  结果就如文姨娘所料想的那般,兰氏落了水,原本吃了加料的汤水,自然就死了。

  而文姨娘便没想到,姚雁儿竟然会去请官府中人介入。

  要知道,这些个大户人家,死了个妾,出了些个什么事儿,亦是要想方设法压下去,只顾着表面上鲜光。便是打折了手,也是往袖子里藏,就没有往外宣扬的道理。

  故此文姨娘倒也不曾担心之后有人会验出兰氏先吃了什么汤水。

  “官府的老仵作亦是来瞧了,只说兰氏并不是跌了水死了,她似乎有心疾,再吃了曼陀罗花炖煮的汤水,方才死了。这曼陀罗花,原本是西域弄来的东西,吃了人便是恍恍惚惚的,生出些个幻觉。故此兰氏之死,并不是她不知轻重,亦不是一场意外,只是有心人算计。那时府中许多人都瞧见了,兰氏手里捏着把剪子要对我下手。我若死了,便也是顺了别人心意,兰氏若是死了,那就是臣妇心胸狭隘,容不得人。臣妇觉得此事十分可疑,又因家丑不可外扬,就请求京兆尹,此事若不曾查出什么真假,就不必张扬,否则有辱侯府的家风。此事京兆府中亦是有案卷留底,衙役、仵作皆是可以作证,娘娘若是不信,可调出卷宗查阅。”

  姚雁儿缓缓说道,却并不似文姨娘侥幸认为的那般,只是虚张声势。

  苏后若有所思,一双眸子水光流转,目光示意,一名女侍顿时悄然退去,自然是前去京兆府中卷宗是否属实。

  苏后身子亦是轻轻动了动,坐得直了些。

  原本只道姚雁儿是那般巧舌妇人,说些话也不过是花言巧语。只如今听来,倒也有些分寸,似乎有些条理。

  这女子,自己初见时候,就觉得有些不俗的。如今仔细瞧着,果真是有些内慧。似寻常门户,招惹出这档子事儿,还不压下来。

  文姨娘眼波潋滟,一双眼儿泪光婆娑,贝齿轻轻的咬住了唇瓣。

  “妾身只是个内宅妇人,什么也是不懂的。什么京兆府,什么衙役,什么不快,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亦有人若有所思,以姚雁儿手中财帛,借着李竟声势,亦是能疏通些许的。

  “便是娘娘信不过京兆尹,兰氏那尸首尚在,娘娘自可令信得过的人去验一验。”姚雁儿缓缓说道,而文姨娘心口也是微微一堵。

  “当然究竟是谁让兰氏吃那曼陀罗花粉,臣妇亦是不敢说自己没有嫌疑。只那天,根据文姨娘所言,兰氏是先去了她那处,说了些个不恭敬的话儿,又刺了文姨娘手臂一下,方才来寻我的。此事府中上下皆知,如今文姨娘手臂上还有那么个伤口。当时文姨娘解释,是兰氏发了疯,先刺了她,她又担心我的安危,方才来寻臣妇。臣妇原不想疑兰姨娘,只先是那盒子糕点,再是兰氏发疯前先去了文姨娘院子里,未免也是有些可疑处。”

  一时间,众人目光中也是透出些个疑惑。

  姚雁儿侃侃而谈,容色清润,是极宁定的样儿。

  她容貌娇美,且又有几分怯弱之态,因身子骨弱的关系,亦是给人一种弱不胜衣之感了。

  只如今,见着她顶着脸上那红红的巴掌印儿,不见一丝急躁,一身的内敛风华硬生生将那股子狼狈样儿压下去。

  这样子的妇人,一身内秀英华,可当真会因为一时急躁,就将那好好一个女娃儿给掐死了?

  反观那文姨娘,原本瞧着是温和柔婉的,如今和姚雁儿一比,却也是衬托得失了颜色了。

  文姨娘下意识的扶住了手臂,心中那么一丝丝的不安却也是不断的扩大。她还以为,自己那番算计是天衣无缝的。她对自己狠,就刺了自己手臂上一刀。而文姨娘心里也是自鸣得意的,以为自己便是个聪慧的,只姚雁儿这般说来,竟然是诸多破绽。

  “只那曼陀罗花,却是个稀罕物,并不是十分容易见着。京里虽然有几个药铺在卖,有数的点儿却并不多。臣妇心忖,这条线索若是查下去,定然是能有收获,故此就托差役前去查了,只盼能查出些许线索。”

  姚雁儿再添了一句话,却亦是让文姨娘心中一凉。

  “其中之一,就是文姨娘身边的丫鬟紫燕,就会买一些曼陀罗花。文姨娘是善于调弄香料的,那调弄的春香,里面加了些个曼陀罗花,其实也不会害的人死了,反而能有助兴之用。只吃得多了,方才会神智颠倒,就这般死了。当然紫燕每次前去,并不止去买曼陀罗花,还会买各色香料。文姨娘是个喜爱调香的,也喜爱西域香料,常常就省了月钱,去买这些贵重之物。而她攒的那些个香料,足以惹得兰氏发狂。而文姨娘所购买香料记录,有药铺账本为证,且药铺伙计亦是认得紫燕。”

  姚雁儿从前家里就是贩售药材的,自然亦是清楚这些个门道。

  文姨娘一时心下亦是添了些许个慌乱,一时禁不住说道:“夫人冤枉妾身,妾身并不知道如何辩驳。”

  只说她那样儿,越发显得楚楚可怜的。

  只是这份可怜情态,亦是不如方才那般有用。

  在场的女子哪个也不是傻子,便是从前不信的,如今眼见姚雁儿说得条理分明,心中亦是生了些个疑惑。

  这文姨娘瞧着也是柔柔顺顺的,可是这样子的妾,也并不见得就老实了。

  她们亦不是糊涂,只是懒得去寻思姚雁儿是不是清清白白的,却也不见得便觉得文姨娘是个好的。

  姚雁儿眼波流转,亦是透出了几分讽刺:“你说我冤了你,是冤枉你用曼陀罗花调香,还是冤你那里有曼陀罗花?你可敢说,你不曾让紫燕外头去买这药物?只说你身边这个香袋,里头就有些个香料,里面就有少许的曼陀罗花。皇后,臣妇求你摘下文姨娘腰身上那香袋,瞧瞧这其中可当真有此物?”

  姚雁儿也肯定,苏后出行,身边必定会带着信任的懂药的妇人。

  文姨娘腰间是有一枚香袋,扯了天青色的绸做的,上头绣了荷叶,绣了白莲花,弄得栩栩如生。

  而文姨娘心中发紧,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腰间的这香袋。

  只她这样子做了,方才察觉自己这般做派,是显得有些个心虚的。

  然而文姨娘便是发现自己这样子做有些个不妥,众人也是已经将她这番做派瞧在了眼里了。

  苏后随即就让侍卫将那枚荷包就拿过来,文姨娘身子阵阵发软,人前自然不敢阻拦。

  她心里也懊恼,自己怎么就将这玩意儿戴在身上。

  然而这香袋原本就是她之前做的,佩戴在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馥郁香气,戴的久了,亦是就不乐意摘下来。女人就是那样,身上的小玩意儿戴得久了,就会觉得有情分,就舍不得弄下来。戴的久了,就跟习惯似的。

  且也不是她不小心,这香囊里面除了曼陀罗花,还有七八样其他的香料,混杂在一道。如今文姨娘心中也是很狐疑,姚雁儿怎么就这样子,就知道里面有曼陀罗花?

  姚雁儿原本就是善辨药品的,和文姨娘接触了几次,亦是察觉到文姨娘香囊之中的猫腻。自然也是生出了几分疑惑处!

  也不多一会儿,一名妇人便出来,只向苏后行礼,方才说道:“这香囊里面有八样香料,其中确实就是曼陀罗花。”

  文姨娘亦不知姚雁儿扯出了好几样证据,心里只觉得乱。她软在了地儿上,只扯着帕儿说道:“妾身喜爱调香,寻那曼陀罗花只是为了调香罢了,并不曾想过利用这些个香弄些个歹毒事情。我,我实在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知晓妾身香包里有那物,便是妾身自己也是早就忘记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姚雁儿早就知道这桩事情。说姚雁儿利用这事,陷害于她,似乎也无不可能。

  姚雁儿却不理睬,继续说道:“再来便是方氏,方氏亦是府中妾室。方氏溺水之前,似乎十分可巧,又从文姨娘院子里出来。且方氏随即就来我院子里来闹,随即就溺水而死。这桩事情,似乎又是十分巧合。”

  文姨娘并不乐意让自己显得太招摇,只此刻若不添了那么些话,似乎还真成了那般小人。

  “妾身只是安慰方氏,并非妾身去寻方氏,而是方氏见到兰氏跌水死了,便寻妾身说些个话儿。妾身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实在是不知道,竟然会传成这般。”

  姚雁儿并未接口:“而方氏身死之后,仵作检验了后,只说方氏后颈上有那瘀伤。方氏乃是被人按下去了头,方才沉入水中。当时花园子里做工的婆子花氏曾经见到文姨娘有出入。当时文姨娘亦是走得极为匆忙,且落了一枚发钗。花氏心中狐疑,当时贪钱,只捡了这枚发钗笼着在袖子里。其后她向前走,则发现了方氏的尸首。她心中迟疑之下,最后权衡利弊,还是向我禀告此事,且将这枚发钗送到我手里。”

  姚雁儿手指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发钗,轻轻的一晃。

  这发钗虽然并不是十分名贵,可是亦是极精巧的,可比文姨娘头发间那枚银钗值钱得多。

  这一次人证只是院子里的婆子,且姚雁儿原本就是侯府的主母。故此收买一个婆子,亦是轻而易举的。故此文姨娘并不觉得这所谓的证词能多有用处。只她几乎想要去摸自己发髻,却也是生生的忍住了。

  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按住了方姨娘的脑袋,用力的往下压下去。

  她的那手,自幼也就是杀鸡宰鸭的,也是很有几分力气的。

  那个时候她很激动,心里也有一丝说不出的快意。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贱货,凭什么亲近侯爷,凭什么也能得恩宠?且平日里方氏也有炫耀的时候,自然也是让文姨娘心里很不痛快。

  文姨娘知道,离开夫人那个院子,有一段路是很僻静的,也没有什么人,所以方才选择那里下手。只是离了那段,被人瞧见似乎也并无可能。那天她心情很亢奋,落了钗也不知道,竟然还被那个下仆给捏在手里了。

  姚雁儿轻轻晃动自己手里的发钗,这物件儿明晃晃的,似乎也是扎了文姨娘的眼儿了。

  而姚雁儿也是轻轻的说道:“这发钗可是文姨娘你的?”

  文姨娘一时迟疑,并不肯言语。

  姚雁儿也并不需要她回答,只需要文姨娘有这样子的迟疑也就足够了。

  她轻轻说道:“文姨娘头上戴的,看着似乎都是极精致的,却也不是店铺里常见的样式。仔细瞧瞧,这些首饰都是姨娘自己设计打造的。姨娘不但会调香,还会做设计,还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物。这些个发钗既然是自己弄的,自然也有些印记,这上头也有一个小小的文字,仔细瞧瞧,这个文字最后一画都是收了些,大约是同一个师父的手笔。如今文姨娘头上不是戴着一枚发钗,臣妇相信,这发钗之上自然也是有一个文字的。”

  苏后再次示意,一名女侍就向前,将文姨娘头上的发钗拨下来。

  那钗送到了苏后的手中,苏后手指轻轻的翻转手里的发钗,上头果然是有一个小小的文字。

  姚雁儿也将袖里掏出的那枚发钗送出去,一并送到了苏后跟前。

  苏后检查了姚雁儿送上来的那枚发钗,上头果真亦是有一个小小的文字。

  两枚发钗,瞧着风格样式,就是同出一处儿的。

  姚雁儿随即又说道:“为文姨娘打造这些首饰的,是东街金铺的小刘三,上头自然也有记录以及打造样式,能证明两件物件儿,都是文姨娘的东西。”

  文姨娘赶紧说道:“这两件首饰确实也都是妾身的,只是妾身一贯喜爱素净,很少戴夫人拿出来的那一枚。究竟什么时候丢了的,妾身也是丝毫不知情。更不知道,这件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首饰,居然成为了所谓的罪证。难道盗了妾身一枚发钗,或者任由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仆妇胡说,就能定了妾身的罪过?”

  她心中也是懊悔,自己原本就该承认东西就是自己的,其实也不算十分要紧的证据。可是那首饰明明是自己的,她却不敢承认,这份迟疑落在了别人的眼里,自然是有些心虚了。

  文姨娘强词夺理,姚雁儿却并不恼色。文姨娘想来便是个自负的,自以为是了不得的,可惜她始终也只是一个内宅夫人,自幼长于侯府,就算会些阴狠手段,这眼界心气儿也是有限的。不比自己,从前她掌控姚家,和些奸猾的商人一并经营商事,什么阴损之事没见过?说到底,文姨娘还是将自己瞧得太高了,她自然能将文姨娘打压到了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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