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算命
何处从阮卿卿家出来,一阵冷风吹来,寒风刺骨。她劝不了阮卿卿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何处想,如果当年没有萧逸的话,面对突然的家庭变故,她也有可能会和阮卿卿一样,靠出卖年轻的身体来获得资助。可是那时她有萧逸作为目标,所以她踏实的走到现在。
这么想着,对萧逸突然远走高飞的怨忒也就没那么多了。不管怎么样,他指引了她正确的方向,他喜欢过她。想到这里,何处释然了。
何处决定不再想萧逸的事情,也不再想阮卿卿的事。再拿曾一骞的那句话:自己的事都顾虑不完,哪有闲心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
何况整个学校像被拉响警报一样,各个宿舍已经普及到人手一台应急灯。南门外可通宵的餐馆早已被各路学生占领。
何处看到大家都是临时攻坚,还眼泪汪汪地以为找到了同盟战友,但当她看到她们班的尖子生阿玲都捧着书站在盥洗室背单词时,何处才了解到熬夜通宵赶考不是差生的专利。最后几周只不过是个万里长征的最后百米冲刺,没有不冲的人,只有冲得快还是慢之分。
曾一骞送她的那堆卷子,何处已作了个七七八八,不会的就向付迪飞请教。
这日,何处刚从图书馆回来,刚要推宿舍门,葛荀匆匆进来,“何处,快下来,刚才我碰到班长,他让我通知你,咱们班导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班导找我?”何处眼皮开始跳,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她可能又遇上麻烦了。
也难怪何处这么想,在学校将近四年,除了曾一骞给她制造的艳照门事件和学费那件事,她从来没被班导传唤过。
葛荀见何处站着不动,拉着她说道,“我陪你过你吧。”
葛荀只把何处送到教学楼下,因为她远远的看到付迪飞朝她走来,吓得她赶紧说,“何儿,姐们儿我就不送你上去了,自求多福吧。”说完,也没等何处开口,她灰溜溜地跑了。
何处内心忐忑的上了二楼,鼓足勇气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只听里面有人应了一声,她便进去了。
“何处,你来啦。”班导见着何处倒是分外热情。
“老师。”何处礼貌地应了一声,只不过眼角的余光瞥到这办公室不只导员一人。
“来来来,何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咱们市警大队的,他们有些事想找你问问。”
警察?何处抬眼望去,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两个身着警服的男人,这不是曾一骞认识的赵局长,还有那个跟她结下梁子的小帅哥?
何处觉得这玩笑开大了,心想:警察小帅哥,咱们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正巧古溢也正看着何处,两人大眼瞪小眼,暗地里较劲,只感觉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直冒。
导员说着把何处带到那两人面前,“赵局长,您能亲自来,肯定是重要案件,您要问什么尽管问,咱们学校一定配合。”
“王老师别这么客气,我们就是想了解点情况。”赵局长笑了笑,转过头对着何处,“丫头,咱们在局里见过几次,你是一骞的女……侄女是吧”
何处抿了抿嘴,说道,“是啊,赵局长您找我有事?”
赵局长一上来就提曾一骞的名字,何处放下一半的心来。在她心底潜意识里,她是相信曾一骞能保她周全的。
“哦,是这样,我们最近找到几个嫌疑犯,那天你和一个叫丁浩的报过案,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那天抢劫你们的人。”赵局长说道。
何处听了一怔。现在警察办案效率这么高?她只不过丢了一个钱包,竟劳烦到局长亲自上门服务。
“古溢,照片呢?”赵局唤了一声,却不见有人答应,一看才知道那小子还在旁边瞪眼,顷刻拔高音量,“古溢,看什么呢!”
何处差点笑出声,那小正太估计是瞪她瞪得太投入,都忘了上司在身边。不过话说回来,那小正太也是个官二代,其父的官职比赵局长高出很多。他能老实的听从赵局长的话,已经很不错了。
古溢窘的低下头,忙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给赵局长,“赵局,照片。”
赵局长嘀咕了几句,便把照片摊在桌上指给何处看,“你仔细认认,回头我们也好交差。”
何处没细想赵局话里的意思,来回瞅了瞅,那天晚上光线实在暗,况且她只顾着揍人,哪有时间认人。
再看这些照片,个个都长了一副抢劫犯的模样,如果哪个脸上有伤倒也好说,那就是她和丁浩打的,可现在这些都是最原始的一寸照,什么特征也没有,她真的不好辨认。
“怎么样,认得出吗?”赵局长问。
何处为难的说,“记不太清楚了,或许我师兄能知道。”
赵局长看着何处,严肃的说,“丫头,实话跟你说,你上次被抢事件,是有人指使的。指使人我们正在调查。我今天来找你,是一骞吩咐的,他怕你出门有意外,毕竟公安局也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顿了顿,赵局长又说道,“就连那个丁浩也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
何处愕然,急急的说道,“怎么可能,我师兄是好人,当时的情景我清楚,那些人不可能是他安排的。”
“你别着急。我只是怀疑,不排除他作案的可能性而已。”说完赵局长又跟着紧赶过来的校长寒喧了几句,才带着古溢离开。
何处觉得自己要风化了,竟然真有人要害她。当然她不是怀疑丁浩。当赵局长说有幕后指使人时,何处第一反应就是薛嫣然。自打何处从班导那回来,葛荀就觉得何处越发阴郁了。好好一个晴朗少女变成了黑暗系女王。
于是葛荀时不时对何处这个心理阴暗的少女讲一点社会主义的春风化雨,期待她的幼小心灵不至于因为萧逸的离开、阮卿卿的流产、薛嫣然的计谋、还有她被人有预谋的抢劫而变得太畸形。
看何处整天阴着脸不是埋在图书馆就是埋在试卷里,葛荀干脆就拉着她参加校内联谊会。
何处第一次参加这种联谊活动,没想到在如此紧张的备考前,还能有人参加这个东西,看来,找对象总是排在学习之前。
很快有个男孩子对何处和葛荀青眼有加。时不时跟她们讨论一下时事政治,讨论一下钓鱼岛的归属问题,奥巴马的踹门事件,叙利亚的军事问题;再到中国第一夫人穿的什么服装,哪个女明星手上订婚鸽子蛋多大,未婚夫还送了辆玛莎拉蒂……是订婚还是包养……
不过那个男生太水中月雾中花,分不清他到底对何处和葛荀哪一个的眼更青一些。
这差点导致何处和葛荀之间产生内讧,最后,她们俩个人再也不跟他说禅轮道。最后一次说国际局势的时候,何处和葛荀分别表现出了极大的拜金主义。
何处说,章小姐为一辆保时捷才肯献身,其实已经很矜持了。我这样的,就是你开了电动车来,我也会拜倒在你的电瓶车面前。
葛荀说的更恐怖,她说,电瓶车?你骑一辆单车过来,我就献身!
结果把那男生听得吐了一升血,大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结果被何处和葛荀每人一脚,把他踹在篮球场上。飞奔而去。
当然,她们是看到副校长正在篮球场边上,否则她们哪敢这么嚣张。
到了周末,何处又被葛荀拉着去爬山。说,生命在于运动。
建议是好建议,只是事实证明,冬天实在不是登山的好季节,山上的风极大,除了碰到几个大冬天还穿着短袖t恤热爱运动的国际友人,路上鲜遇到其他人,道路两旁的小店都是关闭着的。
何处爬了一半,果断转过头拉着葛荀往回走,虽然她失恋了,但并没有轻生的打算。如果她失足掉下山崖,明天登报的题目决对是‘花季少女为情跳崖’。
俩人被风呛得快要断气时,终于在路边见着一个绿色的小房子,烟筒从绿色的小窗子延伸出来,在她们眼里就是冬天的暖炉。两人一头扎了进去。
“老板,来两碗面条。”进了屋,果然暖和。葛荀从钱包里豪气的掏出五十块钱拍在桌子上。
“姑娘,我这儿可不是饭店。”一个老头不知从哪冒出来。
何处打量了一下小木屋,的确不是小吃部也不是小卖部,整屋子只有两把椅子一个破桌子,摆了一套看不出颜色的茶具。唯一值钱的就是个取暖炉,烧得红透透的,上面还炖着一只黑乎乎的烧水壶。
何处添了添被风吹得干裂的唇,“大爷,我们可以喝点热水吗?”
“可以,不过你们得算个命。”老头说。
喝水还得算命?何处惊愕,一时不明白这老头是啥意思,随着老头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块小黑板上,用粉笔歪歪斜斜地写了“算命”两字。
葛荀早自给自足的给自己倒了杯水,也不管那茶碗脏不脏,猛灌了一气,瘫在椅子都不动活了。听到老头这么说,她忽然两眼发亮,从椅子挣扎着站起来,拉着何处奔向算命老头。
葛荀,别看她是长在新时代时尚女孩,但是对算命这事特别情有独钟。甭管是星座、血型、塔罗牌、占字、解梦,她都要插一脚。
何处听说她当年背英语的二十六个字母背了两星期,但记十二星座中英文名字,十分钟之内搞定,两天内深入研究十二黄道宫,无师自通,算半个星座大师。可在算命这个事情上,葛荀秉承着学无止境学海无涯的风格,再接再厉,声称大隐隐于市,但凡去个地方,都得和当地的神婆切磋切磋。
何处曾说她搞封建迷信,她以一句“世界上的终极学问是神学”把她拍回去了。
算命老头看着有人主动找他算命,拿出个命盘,晃来晃去地把葛荀的命运绕了一圈。
他说,“你的命中天子其实就在你身边,不远不近;不管你嫁还是不嫁,他就在那里。”然后又说,“你家近三年内将会有重大变故,那时你的命中王子就会现身救你于水火之中。”
葛荀听了即纠结又激动不已。
何处却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说她命中王子就在身边,又说三年后才会出现,到底哪个准啊?”
那老头闭着眼,神乎道,“世事无常,世事无常。”
葛荀一把扯过何处,双手虔诚地奉上二百块钱,跟算命师说道:“大师!你也给她算算姻缘……xxxx年10月27日午时出生。名字是何处。”
何处向来不信这些东西,心疼的看着那老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钱揣进口袋。
近距离观察算命老头,光头上的癞子疤白白点点,黑白参杂的胡子上还挂着茶叶渣,鸡皮般的手上青筋爆出,指缝里留着黑黑的污垢,两只眼睛都深凹下去,看着好像是个半瞎。
何处看着他,好似他脑门上写着“招摇撞骗”“上当自理”八个大字,一脸不屑地看他怎么算自己的命。
老头摆弄了一下命盘,两眼一翻白,手指一掐算:“性急刚富于勤俭,有谋欠勇,是非多端,少年家庭得力,成年丈夫相助,早年得姻缘。”
何处拿起葛荀刚刚用过的杯子,倒了杯水,问道:“那早年是哪年啊?”
那算命的说道:“15岁时,你已种下了因,果终将至。”
何处忍不住冷笑,她的15岁,是乾坤倒转的一年。父亲双规入狱,暴病身亡,家庭变故,她从市长千金变成孤儿,她为了追寻某个人一意孤行地提前高考。她不晓得,这么丰富的大事件档案里,那个‘因’种在了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还有没有土壤让它茁壮成长。想来“果”早就蔫了,因为15岁那年让她决定一路跟随的人,也离开她飞到大洋彼岸去了。
于是何处也扯:“大师,你别给我绕虚的,我文化浅,你说个准话。我老公很快来接我,等我回家给孩子喂奶呢。”
算命老头终于把那一直往外斜的眼珠子往正中央挪了挪,睨了何处一眼,说道:“你这一生锦衣玉食,二九年华觅得如意郎君,双十出头喜得贵子,锐敏智慧,虽不贤淑良德,但可招四方之财啊。”
何处磨着牙看着这半仙,想着果然是个瞎子,她穿着淘宝80块钱买的棉子袄,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也敢跟她扯锦衣玉食,喝了一大口水,说道:“大师,我家里是种田的,不是良田万倾的承包户哦,是一亩三分地的那种哦。我已经十九岁了,还没毕业,正准备考研呢。我那贵子你问问他,来不来得及投胎,如果不急的话,等我研究生毕业成吗?”
算命老头瘪着的眼睛突突地跳,脑门上的青筋也颤了颤,摸着胡子干干地说道:“所以说啊,姑娘,知识改变命运啊。”
何处拍了拍桌子,指着他鼻子说道:“要不是看你是个残障人士,姑娘我现在就打电话举报你。去你***知识改变命运。”
何处拉着葛荀从算命那里出来,撑的干瘪的肚子好不容易下了山,一路上,葛荀一直埋怨何处,不能因为自己生活不顺,就跟大师说话这么冲,冲撞了大师后果是很严重的。
何处连连点头,觉得对不起葛荀,说,“是挺严重的,你还拍了五十块钱在破桌上买面条,临走时忘了拿了。”白送了那老头二百五。
“……”
葛荀刚要给何处灌输一下算命师是多么神圣而伟大的职业时,肚子咕咕叫起来,于是改口说,“我肚子饿了。”
何处说:“我肚子也饿了。”
于是葛荀决定先将算命事业搁在脑后,豪迈的请何处吃炒笨鸡。
何处就知道,区区一个算命先生是毁不了她和葛荀之间山无楞、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深厚友谊的。遂欣然答应。
人一旦有了追求,光阴就荏苒了,返程的路也没那么艰难了。在到底是去校北门吃李记笨鸡还是去校南门吃王记笨鸡的痛苦抉择中,两人终于回到了s大。
何处和葛荀各抒己见,经过一番磋商,最终决定光顾南门的王记炒笨鸡。
南门校门口有家书报亭,葛荀突然想起要买一份参考消息。
事后何处非常后悔自己趁机去上了个厕所,没有及时制止她这个冲动的行为。她忘了葛荀除了热衷算命事业,对流行服饰,明星八卦更是乐在其中。
在买一块钱一份的参考消息的过程当中,透过琳琅满目的书报读物,葛荀一眼相中了本以一位端庄典雅的美男做封面的全铜版纸豪华杂志。
这本叫做《名流》的豪华杂志价格也相当名流,薄薄一小本竟然要四十六块钱人民币。
葛荀摸遍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有五十块钱。这会子她也开始心疼扔在算命大师那儿五十块钱了。
葛荀牢记着要请何处吃炒笨鸡的誓言,恋恋不舍的放下,准备明天再来买这里仅有最后一本的杂志。谁料半路却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想夺她的心头爱。
“老板,我要这本杂志。”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拿起葛荀刚放下的豪华杂志说道。
“喂喂,学妹,要有个先来后到好不好!这是我先拿到的,我放在这儿是只是方便从口袋里掏钱。”
葛荀凭着身高,毫不含糊的一把夺过书,毅然掏出了人民币,趁机教育了一下小学妹,“你父母把你送来念大学容易吗,不好好学习,还要追星!”然后在学妹目瞪口呆中转身而去,酿成了只能请何处吃个烧饼的惨剧。
何处吃着手里的芝麻烧饼,还一直在琢磨着是什么样的破杂志让葛荀弃友谊及诚信予不顾。
吃完烧饼后,两人决定在南门的小树林歇歇脚。
天气变冷后,小树林也不能像春天和夏天那样令那些情侣们快活了。没钱开房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此打野战的男男女女们日渐稀少。夜幕笼罩下的小树林有一种禁欲的感觉。
何处好久没有到过这片小树林了。很久很久以前来过一次,还是因为曾一骞的纠缠让她无所适从,半夜三更跑到这里给萧逸打电话求安慰。不到半年的时间物是人非。
冷风阵阵,何处瞬间打起精神,两眼四处张望,就怕有什么不明人物突然出现。前一刻还在路灯底下抱着杂志认真钻研的葛荀突然大吼一声,猛地扑上来抱住了何处的脖子。吓得何处整个人跟着跳了起来。
这时旁边路灯底下走过一对男女。
女生的说:“呀,快看,蕾丝边。”
男生的说:“呀!蕾丝边!啊?蕾丝边是什么?”
女生说:“蕾丝边你都不知道,l—e—s—b—i—a—n啊。”
男生的说:“l—e—s—b—i—a—n是什么啊?”
女生的生气道:“l—e—s—b—i—a—n是什么你都不知道,你英语有没有过四级啊?你英语没过四级我可不跟你处对象啊。”
男生的惶恐道:“我英语是过了四级的啊,我考了70分呢,这个单词挺熟的,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你等等啊,等等我查查文曲星。”
说着男生从书包里掏出一款诺亚舟牌文曲星。
那女生却没等他查好,就跺了跺脚,转身跑了。男的在后面边收拾书包边喊:“洁洁,你回来啊,我英语确实是过了四级的啊,你不相信我回去给你看证书啊……”
何处吁出一口气,拍了拍葛荀的背:“他们误会我们是蕾丝边不要紧,如果他们因为蕾丝边而分手,我们就罪孽深重了。”
葛荀放开何处的脖子,眼睛里放着坚定的目光,她郑重说:“何儿,我本来很喜欢她的,但是她勾引了你的曾少,所以从今以后我决定不再喜欢她了。”
何处白了她一眼,把那本罪恶的杂志接过来翻了翻,封面那位端庄典雅的美男子竟然是——曾一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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