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不速之客
与前一日的阳光明媚相比,第二日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即便天公不作美,当玉轻尘与宋书瑶乘坐相府的马车来到香雪楼时,却发现香雪楼的大堂外已经停靠了数辆各府的马车。
菱兰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将所有的马车一一看了一遍,转头回禀宋书瑶,“小姐,湛王府、商王府、长公主府、杜府的世子郡王小姐都已经到了。”
闻言,宋书瑶微微侧身越过菱兰的身子往窗外望去,果真见到各府的马车排列整齐地停靠在路边,而与湛王府、商王府、大长公主府奢华讲究的马车相比,杜府的马车稍显朴素。
收回看往车外的视线,宋书瑶神色淡淡,低声吐出一句话,“五皇子想得真是周到。”
“可是书瑶小姐与玉小姐到了?”马车刚停稳,车外已传来皇甫少司的询问声。
菱兰与水绿立即取过凳子下面摆放的油纸伞先行步出马车,宋书瑶与玉轻尘这才起身出了马车。
透过相隔的雨帘看去,五皇子换下了一身皇子朝服,身穿一件绛红色丝质长袍,腰间束着的腰带上垂挂着一块通体莹润的汉白玉挂饰,挂饰下方则串着金色穗子,随着五皇子的走动而微微摆动,即便是在这阴暗的下雨天,依旧散发着别样的光芒。只见香雪楼大堂内此时用餐的客人均是侧目打量着五皇子,纷纷交头接耳低声揣测着他的身份。
宋书瑶与玉轻尘分别扶着菱兰与水绿的手臂走下马车,两人一奢华一典雅,宋书瑶一身湘妃色长裙,外罩一件淡橘色纱衣,手臂间挽着湘妃色轻纱,整个人透着无与伦比的尊贵端庄。而玉轻尘则是一袭丁香色裙衫,与宋书瑶的贵气相比更多了一抹典雅。
二人相貌出众,加之身旁撑伞的丫头亦是赏心悦目,此刻立于烟雨濛濛的雨幕中,更增添了一抹仙气,让来往路人以及食客们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欣赏着门外的女子。
“参见五皇子。”来往行人过多,宋书瑶与玉轻尘只低低地出声,恭敬地对皇甫少司福了福身。
五皇子勾唇一笑,眼底虽有挥之不去常年累计的阴鸷,此刻却散去了些许,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只见他领着随从踏出门槛,快步迎向二人,“二位小姐有礼了,外面雨大,快请进吧。方才许小姐已是问及二位小姐了。”
闻言,宋书瑶侧头与玉轻尘相视一眼,二人均未再开口,只半敛着眼眸领着各自的丫头跟在五皇子的身后踏入香雪楼。
方一踏入香雪楼便觉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这边请。”五皇子微转头对二人一笑,随即领着二人绕过大堂走上一旁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香雪楼真是客聚如潮啊。”宋书瑶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去,这才发现只要是能坐的地方均已坐满了食客,店小二们手捧美食美酒快速地穿梭在桌椅食客间,掌柜则立于柜台后查账收钱,当真是日进斗金的模样。
听到宋书瑶的感叹,五皇子也跟着停下上楼的脚步,踱步走到扶手边与宋书瑶一同望着楼下忙碌喧闹的场面,略带一丝感叹地开口,“绿音阁与秦玉楼亦是如此。想来曾祖父还是最为疼爱大长公主啊。”
玉轻尘听之,心底不禁冷笑,五皇子打的真是好主意。
绿音阁是商王府产业,商王府乃是四大藩王府中最富有的,更是支撑着大夏一半的国库,平治帝对商王府极为重视,五皇子自是不敢触犯平治帝的底线,自然不敢将主意打到商王府的头上。
秦玉楼乃是玄德帝钦赐给大长公主的,太皇太后如今还健在,就算借五皇子十个胆子,也断不会将主意算计到秦玉楼上面。
至于最后一座神秘的香雪楼,在尚未知晓其东家之事,这些心思贪婪的朝中权贵想必尚存着一丝忌惮。可自从在卞城遇到和尚之后,想必五皇子这些日子中早已命人暗中将和尚的来龙去脉调查地清清楚楚,这才有恃无恐地将主意打在了香雪楼上面。
只是,以和尚的狡猾,他当真会让皇甫少司查到他的真实身份吗?一个能将香雪楼发展到能与绿音阁秦玉楼齐名之人,想必不会是外人所看到的这般简单。
想必,自己所看到的和尚,也只是他千百个面孔中的一个。
前些日子缠绕在心底深处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若简珏的身份真如自己心中所揣测的那般,今日他是否还会赴约?
思及此,玉轻尘修眉淡拢,神色间更见清冷。
“不知香雪楼的少东家是何人?”宋书瑶的视线扫过掌柜放入抽屉中的银元宝,不禁有些好奇是何人能将酒楼打理地这般出色。
五皇子双手撑在身前的扶手上,望着香雪楼门口进进出出的食客,眼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坚定,同时放缓音色回答着宋书瑶的问题,“本皇子与他也仅有一面之缘。此人容貌虽不出众,但经商却极有一套,想必这香雪楼一年的收入定不会少于秦玉楼与绿音阁。”
正说着,香雪楼的门外又传来一阵车轮滚动声,三人回头看向香雪楼的门口,却发现简王府的马车与沐王府的马车竟在同一时间抵达香雪楼。
瞧清楚是简王府与沐王府的马车,皇甫少司转身对身旁的亲卫吩咐道,“铭空,你领二位小姐去雅间。”
而他自己则已经越过宋书瑶与玉轻尘,快步朝着楼下走去。
“二位小姐,请。”铭空下了两个台阶,来到宋书瑶与玉轻尘身边,低声道。
宋书瑶却是先扫了玉轻尘一眼,见她今日自下了马车后便极少言语,又见门外两辆马车上的人已经尽数出来,便对铭空轻声道:“不急,我与姐姐想在此看看市集的风景。”
语毕,宋书瑶来到玉轻尘身边,两人同站在一节台阶上,侧身望着门外,小声道:“不知宁郡王伤势可有好转。那日宫宴,宁郡王的脸色可真是苍白如纸。姐姐不好奇吗?”
玉轻尘早已注意到简珏走下马车的身影,比之**日前的虚弱,今日简珏的脸色已恢复了常色,亦不需要袁天的搀扶自行走出马车,此时正与沐靖一、拄着拐杖的沐清一一起踏入香雪楼。
五皇子见之,加快了脚步,三两步来到三人的面前,几人正假笑着寒暄。
突然,简珏不着痕迹地抬起了半敛的眼眸,深邃的黑眸瞬间在吵闹喧杂的大堂内捕捉到玉轻尘立于台阶上的那抹丁香色身影,看过来的幽幽深眸深处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却又极快速地收回视线,继续与身边几人假意客套。
玉轻尘岂会察觉不到简珏那抹淡而无色的浅笑,不由得定睛朝他望去,这才发现简珏今日竟也是一身青莲色长袍,不想他与自己均是选了紫色系的衣衫,难怪他眼底方才划过一抹会心的浅笑。
见简珏神色悠然没有半点慌张之色,玉轻尘眉头轻拧了下,又见宋书瑶正详观着自己的表情,面色淡然的浅声开口,“如今妹妹看到了,现下也该放心了吧。”
语毕,玉轻尘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
宋书瑶见状,再次看了楼下四人一眼,不由得轻蹙了下眉头,却并非再多言,同样转身往楼上走去。
“五皇子的面子真大,想不到已经来了这么多人,我们没有来晚吧。”沐清一率先开口,脸上皆是一片嬉笑。
五皇子也随之笑道,“自是没有晚。”
说着,五皇子的视线在简珏的脸上打量了一番,这才放心地说道:“宁郡王的脸色好多了。”
闻言,沐清一扫了简珏已经如常人一样的脸色,轻哼一声,闲闲地开口,“皇上免了他十日的早朝,他整日在简王府吃香的喝辣的,脸色能不好吗?”
“清郡王说笑了。三位,这边请。”皇甫少司看向简珏,却发现简珏面不改色,寡言少语地只立于原地,并未有与沐清一在大门口一争高下之心,皇甫少司便不再多话,领着三人往楼梯口走去。
简珏并未理会沐清一,在皇甫少司的带领下率先举步往楼上走去。
沐清一见简珏竟连一个眼角余光也不给自己,立于原地狠狠地瞪向简珏的背影,解了心头的怒气,这才抬步往楼上走去。
此刻的大堂,因为沐清一、沐靖一、简珏三人的出现,食客们再次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夹菜举杯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均是随着三人身影的走动而转动。
沐王府的小魔星沐靖一,这是京城中响当当的人物,鲜少有人敢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
可食客们方才听到那名与靖世子长相相同的男子开口说话,而此人叫板的对象竟是大夏朝无人不知的宁郡王。随后又听得五皇子口中称那男子为清郡王,显然他是沐王府靖世子的同胞弟弟沐清一。
当真是不能比,平日里尚觉得靖世子无法无天,却不想这鲜少进京的清郡王更是胜出一筹啊,看来,这小魔星的称号最是适合清郡王。
一时间,随着四人上楼,大堂内瞬间响起一片极小声的窃窃私语,众人岂会料到今日会再次见到这些往日绝不会出现在市集的豪门贵族,顿时惊奇一片谈论。
在铭空的带领下,几人上了三楼,走过悠长幽静的过道,站定在最里面的一间雅间前。
玉轻尘抬眸看向雅间门上挂着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草书用墨绿色墨汁一笔呵成‘惊起阁’。
“当真有趣,竟有这样别致的雅间名。”身旁宋书瑶一声轻笑,已是开口说出自己对雅间名的好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玉轻尘淡淡开口,倒是觉得这‘惊起阁’之名取得不错,比之外面普遍以花草鸟兽为名的雅间名,可算是独树一帜。
“姐姐说的是。”见玉轻尘波澜不惊的表情,宋书瑶也渐渐收起脸上的惊诧,在铭空推开雅间的木门后,率先走入惊起阁。
二人踏入惊起阁,这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有些是熟面孔、有些对于玉轻尘而言则是生面孔。
惊起阁极大,里面摆设陈列极为讲究,用品皆为上上之品,阁内此时萦绕的茶香清冽甘甜,想来定是用九万大山的泉水所泡制的。
五皇子此番设宴,倒也是颇多用心,男女宾皆是分开而坐,因而惊起阁内分别摆放着两张大圆桌,而大圆桌的中间则用珠帘相隔,设下男女之防。
铭空极会带路,正巧将玉轻尘与宋书瑶带人女宾所在的桌前,并未让二人经过男宾席间。
二人刚一踏入惊起阁,里面原本的谈笑声骤然听之,只见众人纷纷转目看来,目光尽数停留在二人的身上。
只是,除去众人或平淡、或厌恶、或嫉妒的眼神之外,另有两道色迷迷的目光直射玉轻尘的玉颜。
当那两道目光看清玉轻尘的容貌后,惊艳之下竟猛然升起贪婪之情,仿若玉轻尘已是这两道目光中的猎物。
心头升起一抹厌恶的情绪,玉轻尘并未顺着那两道目光看向那人,只与宋书瑶在简单地与众人客套之后缓缓落座在属于她的座位上。
“这位便是宋丞相刚认的相府大小姐玉轻尘吧。”二人刚落座,便听得那坐在最上面的少女开口询问道。
少女一身淡青色宫装,面容姣好,神态轻柔,看向玉轻尘的眼中含着浅浅笑意。
“姐姐,这是三公主。”不等玉轻尘揣测,宋书瑶已点明少女的身份。
闻言,玉轻尘起身,徐徐向三公主行大礼,“臣女玉轻尘叩见三公主。”
一只素白的手却在玉轻尘双膝沾地前虚扶住她的右臂,三公主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玉小姐快请起。”
玉轻尘起身,再次对三公主福了福身,这才回到原位坐下。
待玉轻尘坐稳,三公主开口说道:“玉小姐真是清丽佳人,难怪深得太皇太后宠爱。”
“三公主过奖了。”玉轻尘轻声回道,心中却明白三公主为何会出现在此。
三公主母妃早逝,因而教养在皇后上官氏的名下。可毕竟自小没了母妃的扶持,加上有仅仅是女儿身,虽贵为公主,却在一群皇子公主中并不出彩也并不十分受宠。
但看三公主今日所穿宫装的颜色,便知其人也甚为低调。
“玉轻尘,你往日里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今日总算见到真正的金枝玉叶了吧。瞧你现在这拘谨的模样,当真是好笑。”玉轻尘一时的沉默,竟让人以为是畏惧三公主的公主之威,对面坐着的许嫣儿忙不迭地出声嘲讽。
玉轻尘抬头,目光清冷平静地看向脸上挂着讥笑的许嫣儿。
那冷静地仿若无人能够打破的神色让许嫣儿心头一紧,心底竟有些害怕与玉轻尘这样冷静的目光对视,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快速地转开了视线。
玉轻尘略显冷淡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冷笑,许嫣儿仗着心仪的简珏不在,便出言讥讽自己,当真是不放过半点好机会。
“三公主天人之姿,的确令臣女仰慕。”双耳灵敏地听到楼道中传来脚步声,玉轻尘脸上突然扬起一抹浅笑,随后顺着许嫣儿的话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惊起阁所有人的耳中。
“凭你也配?真是厚脸皮。”许嫣儿双目圆睁瞪向玉轻尘,语调比之方才高扬了起来。
正在这时,惊起阁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五皇子领着简珏三人出现在门口,独独将许嫣儿的嘲讽听得清清楚楚。
玉轻尘却并未再与许嫣儿理论,只端起面前的茶盏,细品清茶。
许嫣儿却在看到简珏时,身上的气焰瞬间消退了下去,原本脸红脖子粗对待玉轻尘的凶悍模样瞬间变为江南水乡闺阁千金的柔弱模样,红着一张俏脸端起茶盏,双目却始终盯着简珏毫无表情的俊颜。
杜明雪见玉轻尘仿若无事人般摆了许嫣儿一道,秀眉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下,目光却落在始终坐在对面的湛然身上,却发现湛然神色坦然含笑,温润和煦如往常,抬手轻抚眼角已经几乎看不出的伤疤,想起那日湛然对她的紧张,杜明雪心口不禁染上一丝甜蜜。
“就等三位了。”湛然抬头,目光却只落在简珏一人的身上,语气虽温和,但与简珏相视的视线中却暗含着旁人看不出读不懂的较劲。
“没办法,谁让本郡王与宁郡王是伤患,行动自然慢些。”沐清一腿上虽受伤,行动却依旧如往日般敏捷,第一个踏入惊起阁,举目将雅间打量了一番,在确定众人所坐的位置后,这才举步走到桌边坐下。
只是,沐清一刚坐下,他身旁的男子忙起身道:“靖世子定希望与清郡王坐在一起,我还是换个位置。”
语毕,男子转身便想越过珠帘坐到女宾席间。
“回来回来。”却不想,他脚下的步子尚未迈出一步,便被沐清一给抓了回来。
只见沐清一手上微微用力,男子便敌不过沐清一的力道跌坐回原来的座位,“慌什么,急什么?本王会吃了你?”
“不会不会。只是怕叨扰了清郡王与靖世子。”男子一脸讨好的模样,只是任谁都能看出,他十分不愿与沐清一沐靖一坐在一起,脸上那苦苦的笑意更加将他的心思呈现在众人面前。
沐清一用没受伤的脚将一张空着的圆凳勾到男子身后,随后将受伤的腿架在圆凳上,将男子困死在座位上,随后拍了拍男子的肩头,随和地开口,“叨扰什么?今日又不是本王设宴,你只要别破坏了五皇子的宴会便成,本王最是通情理、讲道理,也最随和,你放心,本王不会怪罪你的。”
见沐清一是不准备放自己离开,男子满眼苦涩,脸上却还要端着笑容,垂放在两腿上的双手早已握紧成拳,但碍于雅间内贵人太多而没有表露出内心的怒意。
不想理会故意刁难自己的沐清一,男子抬头,目光越过沐清一往玉轻尘的脸上望去,被酒色熏染的双目中再次隐隐浮现出**熏心的神色。
正在此时,一道颀长身影却挡在了男子身前,青莲色长袍微微摆起,一张冷酷严峻的俊颜顿时取代了玉轻尘的如花美貌映入男子眼瞳中。
男子浑身猛然一震,只觉简珏那双幽深望不到底的眸子正冷冷地直视着自己,让他瞬间如临冰天雪地,全身血液仿若被那双眼眸冻住,再也没有解冻的一日。
慌慌忙忙收回视线,男子快速地低下头,双手捧起面前的茶盏猛灌着茶水,借以逃避简珏的视线。
只是,沐清一却并未放过男子,只见沐清一右臂一伸搂住男子肩膀,右手在男子肩头猛拍了几下,朗声问道:“我说,你小子不是整日寻花问柳吗?怎么今日竟不去疼惜你那些莺莺燕燕,反而跑到这正经地方来喝这清茶了?难不成你口味变了,不喜欢喝花酒了?”
男子一个不察,肩头被沐清一拍得生疼,原本端在手中的茶盏没有拿稳,竟泼出半盏茶水,溅得满头满脸,一时间极为狼狈,心底的怒火噌噌噌往头顶直窜,男子抬起头,瞪向沐清一,声音中已带有明显的怒意,“清郡王,你莫要太过分。这京城又不是你沐王府,为何我不能来香雪楼?”
语毕,男子重重地将手上的茶盏放到桌上,同时用力地拍掉沐清一搭在他肩头的右手,气呼呼地转过头,不再理会众人。
雅间一时间沉寂了下来,众人岂会料到这清郡王一出现便直接针对男子,难道他不知男子虽没有爵位在身,却也是出身名门,身后的势力不可小觑,惹怒了那些势力,只怕沐王府也吃不了兜着走吧。
一片安静中,门口传来六皇子狂傲的声音,“清郡王是对本皇子的小舅舅有何不满吗?”
众人往门口望去,皇甫少堇只身一人走了进来,目光却只落在沐清一那条横放在圆凳上的腿上,眼中划过一抹阴冷的目光。
沐清一自然是注意到皇甫少堇那蓄满冷意的目光,却不以为意地笑着开口,“不敢不敢。本王只是跟叶公子开个玩笑,六皇子何必当真?本王方才还纳闷,怎么叶公子出现在此处,原来是六皇子带来的啊。”
听完几人之间的谈话,玉轻尘明白了男子的真实身份。
此人乃叶青山的老来子,名叶弘渊。因是老来得子,叶青山对其寄予的希望最重,却不想叶弘渊却是个纨绔子弟扶不上墙,即便是生在武将世家,也只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花花公子,整日里只会寻花问柳。加之其母的溺爱,更是养成叶弘渊吃软怕硬的个性。
叶贵妃对于这个最小的弟弟,也是恨铁不成钢,多次将其宣入宫中训斥,但叶弘渊却屡教不改,始终背着叶青山与叶贵妃胡来,整日的与京中一群狐朋狗友喝花酒逛青楼楚馆。
只是,有一点却让玉轻尘有所不解。
即便叶弘渊是六皇子的小舅舅,但对于这样一个舅舅,想必六皇子也是十分不喜的,却为何允许叶弘渊出现在五皇子的宴会上?难道仅仅只是与五皇子作对?
六皇子听到沐清一的提问,视线自沐清一的腿转向叶弘渊,眼底目光微微一闪,看得叶弘渊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六皇子这才收回视线转向沐清一,冷淡道:“本皇子许久不回京城自是想念外祖父一家。今日趁着五皇兄设宴,便将小舅舅请了过来,难道不可以?”
沐清一听之,摇头晃脑地笑了笑,遂端起桌上沏好的茶品了一口,转而问着皇甫少司,“五皇子,来了这半日,什么时候开席?本王可是饿着肚子来的。宁郡王也是病患,您可不能饿坏了我们呀。”
看够了戏,五皇子这才从自己的席位上起身,客气地六皇子开口,“六弟快请坐吧。”
说着,五皇子的目光转向沐清一,笑道:“清郡王若是饿了,先用些茶点吧。本皇子已吩咐人下去准备午膳。”
“难得今日三妹妹也出宫散心,不如就请三妹妹为我们弹奏一曲应景。五皇兄,你认为如何?”六皇子一边落座在叶弘渊的另一边,一边看向女宾们,目光最后落在三公主的身上。
听到六皇子点名自己,三公主原本温婉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错愕,眼底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委屈,螓首渐渐低下,似是不愿按照六皇子所说的去做。
众人见六皇子如此明目张胆地点名教养在皇后名下的三公主弹奏曲子,均是沉默了下来。
皇后与叶贵妃在宫中斗得你死我活,五皇子与六皇子更是在各方面拼得头破血流,如今,即便只是教养在皇后名下的三公主也被六皇子恨上了,竟当着众多世子郡王小姐的面让堂堂一国公主下不了台,可见皇后一派与叶贵妃一党早已是水火不容。
五皇子冷眼斜视了六皇子一眼,随后走到三公主身旁,右手轻轻拍了拍三公主的肩头,似是给她鼓励地开口,“三妹妹,在座的都是与咱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世子郡王,你也不必太过拘谨,为大家弹奏一曲,也让五哥检查下你在功课上是否偷懒。”
“是。”见五皇子开口,三公主低低地应了一声,走到雅间摆放了古琴的一角缓缓坐下,稍稍平复了下心绪,抬起双手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待检查过音准并无问题后,纤细修长的十指渐渐在琴弦上弹奏了起来。
古琴悠扬、清茶明香、雅间高雅、才子佳人,竟在这一曲古曲中诞生。
众人的表情由原先的看好戏转而变为惊讶,看向三公主的目光中不禁带上了一丝惊艳。
想来大部分人均没有料到,往日掩埋在一群出身高贵的公主中,三公主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却不想她的琴技竟如此之高,比之当日在相府刻意讨好湛然的杜明雪更见其琴音所带给人更高层次的琴境。
而其中表情最为错愕的则是六皇子,原本打算看好戏的人,此时却皱起了眉头,目光早已转向身旁的五皇子,视线中带着一抹抹杀不去的憎恶与杀气。
而当众人的视线尽数落在只沉浸在弹奏古曲的三公主时,一道温和一道冷峻的视线却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玉轻尘的身上。
两道视线太过强烈又太过带有各自的特征,玉轻尘即便没有抬头,依旧知晓是谁。
奈何,她不抬头,那两道目光的主人更是肆无忌惮地望向她,丝毫不避讳此刻雅间人尚有众多宾客。
玉轻尘轻蹙眉,将手中端着的茶盏轻声放回桌面,抬起头来,脸上神色淡然从容,却在两道目光中选择了那道冷峻的视线。
果不出奇然,简珏的目光并未看向三公主,倒是紧紧地黏在了她的身上,见她抬头与他对视,简珏眼底的冷漠瞬间散去,盈盈浅笑忽而浮上那黝黑的眼眸,脸颊两旁的酒窝若隐若现煞是好看,竟让玉轻尘一时迷了眼,不禁暗想,到底是怎样出色的父母竟能生出这样的人来。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尽数被琴声吸引过去,简珏突然朝盯着他发呆的玉轻尘眨了眨右眼,完全不似方才冷漠峻冷的模样。
玉轻尘暗瞪向简珏,不再费力地与他对视,目光微移看向简珏的右肩,眼中目光微微一闪,似是在揣测他肩头的伤。
简珏突然正襟危坐,挺直腰身,大方地任由玉轻尘打量着他的全身,脸上神色虽冷,眼底目光却已经融化,黑瞳深处只倒映出玉轻尘一人的身影。
湛然见玉轻尘抬头选择地看向了简珏,英挺地眉不着痕迹地皱了下,温润的目色中划过一抹失落却又升起另一抹坚定的神色。
“三公主弹奏的曲子何以让宁郡王表现出如临大敌的模样?”收回看向玉轻尘的视线,湛然侧头看向坐在身侧的简珏,低声开口。
简珏的注意力依旧放在玉轻尘的身上,但薄唇轻动,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尧郡王不也如坐针毡?”
闻言,湛然勾唇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脸上神色微冷带寒气,同样音色淡淡地回道:“宁郡王何必这般小心翼翼,难道是不够自信?”
“不是不够自信,而是不确定她的心。尧郡王若是自信满满,又岂会不断挑本王的错?人心才是最难掌控的,尧郡王想必也为此头痛万分吧。”却不想,简珏并不避讳自信与否的问题,反倒大方承认自己心中的担忧,却也犀利地点出湛然心底的不确定。
湛然听之,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琴音绕耳,却绕不进他的耳中,唯有简珏提到的那颗心占满了他所有的心思。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众人的耳畔,雅间内一片寂静。
玉轻尘顿时明白五皇子为何在这么多的雅间中选中‘惊起阁’,面前的三公主,岂不是给了众人一个极大的惊喜?只见雅间内众人脸上眼中均是浮现同样的惊艳之色,显然是被三公主的琴技所折服。
“三公主琴技了得,当真让人身临其境。”湛子慕率先开口,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三公主听着湛子慕的夸赞,优雅起身,抬头后最先看向五皇子,浅笑着说道:“都是母后教导有方。”
却不想,湛子慕这一开口,立即引得杜明雪举目看向他与湛然,藏于衣袖中的双手早已将丝帕绞得没了原先的样子,尽管杜明雪极力克制心底的嫉妒之色,不让这抹难堪的神色爬上脸颊。但那略显僵硬的笑容,依旧泄漏了她心中对三公主含有的些微敌意。
谁能料到,自幼没了生母的扶持,这些年在皇后身边讨生活的三公主竟也是深藏不露之人,虽样貌不算太过出众,但那一手古琴却弹得出神入化,早已超出杜明雪太多。
杜明雪心底警铃大响,目光转向端坐在席间、神色泰然的五皇子,指甲已深深地陷入粉嫩的手掌心。
四大藩王府的世子郡王此次被召回京城,众多在外游历的皇子也得以回京,五皇子自是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定会趁机拉拢这些藩王的世子郡王。
三公主若是皇后亲生,皇后自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出京城。如今有如此好的一个联姻的机会,五皇子定不会放过,这才趁着今日的宴会将总是待在深宫中的三公主带了出来,又顺着六皇子的为难让三公主表现才艺,想必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对于这些事情越是想得明白,杜明雪脸上的血色越发渐少,总是傲慢的眼中渐渐浮上一丝紧张担忧,尤其在听到湛子慕第一个出声赞美三公主的琴技后,更让杜明雪如坐针毡,险险有些坐不住。
杜明雪猛地转头看向对面的宋书瑶,却发现对方神色从容含笑,丝毫不见半点嫉妒之色。杜明雪心底不禁冷笑,宋书瑶出身比她好,有宰相父亲撑腰,自是不必忌惮一个三公主。
“是啊,这琴技,竟比挽君阁的头牌弹得还要出神入化。”紧接着开口的,则是逛遍京城青楼楚馆的叶弘渊,只听得他声音极大,却将一国公主与青楼妓女相提并论,这般以下犯上的言论,一瞬间引得三公主面现怒色,五皇子冷目相视。
“叶公子这话是何意?”五皇子声音极冷,脸上带着片片杀气,直冲向尚未察觉到自己言语不当的叶弘渊。
叶弘渊接到五皇子满是杀气的眼神,心底不禁有些恼怒,想着今日真是出门不利,不但遭受沐清一的奚落,此刻还要看皇甫少司这个晚辈的冷眼,脾性顿时涌上心头,叶弘渊便要拍桌起身。
一只手却在此时按在叶弘渊的肩头,见叶弘渊的身子按坐回原位,而他旁边坐着的六皇子已占了起来,对五皇子与三公主拱手道歉,“五皇兄、三妹妹莫怪,我这小舅舅平日里就有些魔障,母妃也常常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气到。三妹妹的琴技自然是好的,只是往日里怎么竟藏拙了?连我这个六哥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竟这般出色,不知此事父皇可知?”
皇甫少堇一番话,顿时转变矛头,言语中更是暗暗责怪三公主有这般好的琴技却不愿展示,对自己的亲人竟也这般吝啬,更何况其中还将平治帝牵引了进来。
听皇甫少堇提及平治帝,三公主不由得面色一顿,神色略显得有些失落,却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父皇操心国家大事,后宫一切事务皆有母后打点,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不成父皇还要为后宫之事操心?”五皇子却看准时机主动出击,将六皇子所出的难题给堵了回去。
“五皇兄说得是。”没有讨好任何便宜,六皇子面色有些讪讪然,径自坐下,不再理会五皇子等人。
两桌人,不同的面容、不同的身家、不同的心思,一时间惊起阁内静谧无声。
‘咚咚咚。’惊起阁门外传入低沉的敲门声。
“殿下,香雪楼少东家来了。”铭空从外面折返回雅间内,将外面的情况禀告五皇子。
闻言,玉轻尘扶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目光再次转向简珏,眉心处浮现出一抹自己尚未发觉的紧张。
察觉到玉轻尘些微的情绪变化,又见她目色中带着少有的一点疑惑与紧张,简珏眼底笑意渐浓,却在这时收回看向玉轻尘的视线转过了身。
“请他进来。”五皇子出声邀请。
铭空领命,转身将雕花木门从内侧打开,众人的视线尽数转向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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