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赤练蛇阵
水无痕如雾朦胧的眸光几经变换,他见络青衣咬着那粒山楂味如嚼蜡,右手几不可察的一抖,宽大的长袖掩住一抹紫色流光,似笑非笑的看着魅惑无双的银华。
“小青青,不酸吗?”银华惊讶的看着嚼着山楂,张嘴又咬下第三粒山楂,只是刚嚼了两下便呸的一声吐了出去,“还是酸,不要吃了,等我给你带根甜的回来。”
络青衣面色紧绷,就算自己吃下了带血的山楂,他还是要去杀人?果然魔妖都是喜怒无常,令人探究不出其内心深处的想法。只是…她不能让银华毁了这座城镇!
“我吃着不酸。”络青衣放缓了音调,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她轻蹙眉,口中弥漫着一丝腥甜的血气,嚼了几下山楂,那血味似乎蔓延至她的心肺。
“不酸啊…”银华拖长了音调,“不酸就好,不然…”
“梦樱。”络青衣艰难的咽下山楂,突然出声打断银华还未出口的话,“去问问楚云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客栈,我有些累了。”
百里梦樱点了点头,挪蹭着手脚慢慢溜出去,赶紧坐在楚云身边,加大了声音,“楚云,青衣累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楚云平稳的驾着马车,他看了面色紧张的百里梦樱一眼,抿唇道:“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百里梦樱点头,还没掀开帘子,便听见络青衣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我知道了,你就坐在那里吧,车厢内四个人太挤。”
她求之不得啊……
百里梦樱满怀感激的看着轻轻晃动的帘幕,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虽然让络青衣与水无痕去面对银华那个魔头有些不讲究,可她在应该只会添乱,面对银华这种魔妖她连逃跑都会打哆嗦,更别提躲在络青衣身后受着银华身上散发的威压了。
“三个人也有些挤呢!”百里梦樱一离开,银华就立即坐在络青衣身旁,银眸轻转,意有所指的说道。
水无痕淡淡一笑,两只蓝色的长袖上下交叠,衬出他那挺拔俊秀的玉资,“车外好像容不下第四人坐的地方,相比之下,还是车内要好些。”
银华长指一挑,抓起一撮银发与络青衣肩膀处垂落的一缕青丝相缠,低笑出声:“小青青,除了我,你怎么能让别的男人一同马车里呢?”
络青衣抓紧了糖葫芦,她侧头勾唇一笑,这一转头便牵扯了两人相连的发丝,痛得她吸了一口凉气。
络青衣解开两人相缠的头发,素手疏离着稍微散乱的发丝,挑笑道:“其实这车里坐三个人正好,只是…这三人中没有你!”
音落针动!
络青衣拿出藏在发中的那几根银针,手腕一转,蕴满了力道打向银华,银华笑着一拢袖袍,将银针尽数收在袖中,便想上前去抚络青衣的额间,手刚伸出,却有一道紫光在他眼角处闪现。
银华银眸一凛,掌心里凝聚起金棕色的玄气,掌心向下一转,倏地将马车震碎,坐在车外的楚云立即拽着花汣飞出几尺,就连百里梦樱也运起轻功飞离数米的距离。
马车瞬间分崩离析,车厢倒塌,数块榆木断裂砸落在地,拉着车的黑马嘶鸣咬断绑在它身上的绳子,马蹄一抬,横冲直撞跑出数百米远。
络青衣飞身而起,旋身落在无妙身边,便见水无痕与银华相互交战起来。
那泛着紫光的琅邪剑破空直刺,奇诡的剑锋划向银华那张美到极致的面容,银华身子向后一弯,一只手抓住水无痕刺来的琅邪,另一只手射出一道金棕色的玄气,那玄气直击水无痕胸口,水无痕握着剑柄疾速向后退去,谁料银华并不想让他抽身而退,反而跟着他后退的速度同样向前追去。
络青衣手握清霜剑,在银华五指成爪抓向水无痕的脖颈时陡然飞出剑鞘,剑鞘仍有些力度,却反而银华抓在手中。
“小青青,你竟然对我出手,人家真的很伤心。”银华委屈的看着突然加入的络青衣,半噘着粉若樱花的唇瓣,银眸内满是受伤。
络青衣手腕一抖,清霜剑内飞出无数雪花,一道紫色玄气的注入,那雪花突然变成无数冰凌,闪着锋利而晶亮的光芒直直刺向银华的胸口。
银华眉眼飞扬,看着汇聚而来的无数冰凌,面上的委屈尽数退去,反而充满了喜悦,“小青青,你知道我现在很热对不对?”
银华伸出双臂,闭上银眸享受万千冰凌穿肉刺骨而过的刹那冰寒,冰凌没入他体内,逐渐被体内升起的魔气之火融化,他笑着睁开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络青衣,又说道:“还是很热呢!要不你直接将那把剑插在我的心口?”
“来来来!就刺在这里。”银华挑眉,妖娆一笑,看着被定住的所有人,缓步走近络青衣,握着她的手抬起,清霜剑缓缓刺进他的心口。
络青衣面上大惊,却见银华状似平常的握着她的手继续刺向心窝,直至清霜剑全部没入,都不见银华身上流出一丝鲜血,也不见他有任何异样。
“完了,小青青。”银华轻轻的拍了拍络青衣诧异万分的小脸,“你看,你杀不了我呢。”
“解开我们的穴道!”络青衣咬牙,她竟不知银华是何时点住她穴道的,只知道当再想抬剑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银华歪着头粲然一笑,半威胁半求情地说道:“给你解开的话就不准想着再丢下我了。”
络青衣磨了磨牙,脸色黑了一瞬,片刻,终于从唇齿间溢出不甘一字,“好!”
“这才乖嘛!”银华摸了摸她的头发,衣袖一甩,数根银针从衣袖中飞出,拍开几人的穴道后并未刺入他们体内,反而被银华弹出去的一缕气线收了回来。
水无痕握紧了琅邪,眸中划过一抹错愕,他没想到清霜剑竟不能伤他分毫,而银华在一夕间便能将所有人定在当场,足以可见,合几人之力都不会是银华的对手!
络青衣五指重握,抓着剑柄将清霜剑从银华心口处拔了出来,清霜剑一离开银华体内,剑上的魔气之火陡然消散,转而剑锋上又覆上一层不薄不厚的寒霜。
“青姑娘,马车毁了,我们…”楚云反应过来,看着一地破碎的木板抿唇开口。
“走着去!”络青衣踢开脚下的一块木头,收了剑跟在楚云身后向订好的客栈走出。
“小青青。”银华站着没动,他注视着络青衣细瘦的背影勾起嘴角,如金属般明丽的声线响起,“其实想杀我很简单,每个魔妖兽都有对自身致命的武器,雾声怕的是琅邪剑,而我,怕的是饮血剑。若有一日你得到了饮血剑,我便不会在站着让你杀了。”
络青衣脚步微顿,饮血剑?她记得青桐城比试台一战后这把剑落在了墨彧轩的手里,若她传信同墨彧轩要来……
水无痕浅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不可轻举妄动。”
络青衣神色微变,幸得有水无痕的提醒,她不能给墨彧轩传信,也不能现在就杀了银华!
想必银华现在还不知道饮血剑就在墨彧轩的手里,给墨彧轩传信的话岂不是让他更加为自己担心?也会为他招来更大的祸患与危险!
然而她现在也没能力要银华的命,即便有了饮血剑,也不一定就能杀了他…。
水无痕说得对,不可轻举妄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走吧,等到了客栈再让楚云去买一辆马车。”水无痕看着络青衣,其实他很想握住络青衣的手臂,可试了几次,终究是没有勇气,只能离她更近一些。
络青衣点头,没有回头,细瘦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银华的视线之内。
银华双臂环胸,悠悠长叹:“吾之魔神,这一世您的心肠太软了,一念之仁,对您来说并非是好事,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恢复从前的冷血凉薄呢?”
一阵凉风吹过,那抹银灰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只剩下数块碎裂的木板好似正在诉说着方才发生了何事。
……
“月儿,这地方透着古怪,小心些。”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墨赤炎走在最前面替夏侯月探路,两人之间横着一根不长不短的竹竿,夏侯月抓着那根竹竿跟在墨赤炎的身后,每走一步似乎都极为小心。
“你也小心。”夏侯月轻声落下一句话,看似很平常的一句关切却让墨赤炎高兴极了,月儿对他的态度还是有些不同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等他在努力些便能走进她的心里?让她彻底忘了皇兄?
墨赤炎突然停下,转身看着她,声音不自觉地低柔,“出了这里,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
“去什么地方…”夏侯月如水温软的声音染上几分沉重,她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如今她家国拱手,四处颠沛,还有什么地方是她可以去的?
“你…没想好吗?”墨赤炎试探着握住她的一只手,动作极轻,也处处透着小心翼翼,怕是惊扰了眼前的人儿。
“没有。”夏侯月摇头,不着痕迹的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低声说着:“先走出这里再说吧,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
“嗯,天无绝人之路。”墨赤炎面上划过几分失落,重重的点头,抓着竹竿递给她,嘱咐道:“抓好了,等我们走出去再决定也不迟。”
“好。”夏侯月轻轻一笑,笑中多了几分无奈,也多了几分苍凉。
她怎么能告诉墨赤炎她下一步的决定?她还想去雪月京都寻墨盵嘢,她不想放弃,因为她是为了墨盵嘢而来。
可她又怎么能与墨赤炎说?墨赤炎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那又如何?
只要是她认定的,又如何能忘得掉?
即便,那人是出兵覆了她家国的敌国太子,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因此对墨盵嘢百般怨恨,她若能做到怨恨那便好了。
“月儿小心!”墨赤炎听着耳边传来的沙沙声,心里早已有了几分警惕,当他眼尖的看见突然从树干上冒头窜出来的一条条长蛇,急忙将夏侯月护在身后。
夏侯月定睛一看,那些蛇的体背相间着黑褐色与红色的条纹,心里忽然松了口气,拍着墨赤炎的肩膀,温柔低声说道:“这些是赤练蛇,赤练蛇无毒。”
“啊?”墨赤炎感到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后脑,想着竟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
他自小长在深宫,并不认得蛇的品种,看见蛇便认定了它有危险才将夏侯月护在身后,想不到赤练蛇竟然无毒,当真是失了面子。
一想到刚才鲁莽的行为,墨赤炎的耳根处浮起一抹红晕,也不知道月儿有没有在心里笑话他。
夏侯月没看到墨赤炎的羞愧,反而将视线定在从树上盘旋而下,吐着信子缠绕扭来的赤练蛇,眸底划过一抹惊讶,“奇怪!按理说这种地方不会有这么多赤练蛇,况且赤练蛇见到人会自动避开,现在怎么好像是要将我们围住?”
“你说赤练蛇见到人会自动避开?”墨赤炎懊悔平日里没多学些知识,才会落得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嗯。”夏侯月点头,“我记得赤练蛇经常出现在人的家里,可见到人都会绕开道走,更何况他们很少群居,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赤练蛇?”
墨赤炎也疑惑极了,可疑惑归疑惑,他知道自己懂得东西没有夏侯月多,所以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绞尽脑汁想着解决之法,他总不能一把火烧了这些没有毒性的赤练蛇吧?
一条条赤练蛇蜷缩着的身子缓缓展开,将夏侯月与墨赤炎困在数条蛇围成的圆圈中,夏侯月头疼的看着脚下越缩越小的包围圈,手中运起紫色的玄气,却迟迟没有出手。
墨赤炎看着越来越多涌动而来的蛇心下着急,掌心凝聚起蓝色的玄气,对着那离得最近的赤练蛇发起攻击。
“不要!”夏侯月高声阻止墨赤炎冲动的做法,可这声还是晚了,只见那条赤练蛇已经软趴趴的躺在地上,显然是被墨赤炎的玄气击中破了蛇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墨赤炎看着原本爬行在地的赤练蛇们突然立起蛇身,吐出猩红的信子,似乎氛围在这一瞬间有了变化。
“你杀了它们的同类,它们会群起攻之。”夏侯月慌忙中拽住墨赤炎的手,看着他说道:“我们不能与它们硬碰,跟我走!”
夏侯月带着墨赤炎飞身离开地面,却不料又百条长蛇组成的蛇链自下升到半空横档在他们面前,夏侯月一惊,泄了气息旋身同墨赤炎又落回方才站过的地方。
“这好像是个蛇阵。”墨赤炎看出其中的不同,大胆开口,他总觉得这些蛇只是想将他们困在这里,如果两人一旦离开便会加以阻拦。
面对蛇群,即便是身负九段玄技的夏侯月也不禁有些打怵,她从没见过这么多密密麻麻的赤练蛇,就算它没毒,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毕竟被一群蛇围着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悠扬的笛声蓦地袭来,墨赤炎不由满怀戒备,想必这就是个蛇阵!还是由吹笛人操控的赤练之阵!
夏侯月也听见了笛声,心里不由得一紧,她突然抓住墨赤炎的胳膊,脚步有些虚浮,“我听着这笛声难受。”
墨赤炎顺势半抱住夏侯月,急忙担忧地问:“难受?哪里难受?”
“说不出来。”夏侯月抓着他胳膊的手改变为揪住他的上衣,她扶着额头轻摇,咬着唇对墨赤炎说道:“看来你我今天是逃不掉了。”
墨赤炎眼睛突然睁开,“你是说…来人是太子皇兄?”
“应该不是。”夏侯月将下唇咬出了一条血痕,“墨盵嘢无需故弄玄虚,只要他出面,我们便会跟他回去。”
墨赤炎着急的看着夏侯月独忍着疼痛,心底恨不得能替她多疼上一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笛声于他没有任何不适,可此时他宁愿不适的人是他。
笛声由高到低,由沉重到轻扬,到最后几个余音,那人缓缓收了笛子,踏着月光而来。
围在墨赤炎与夏侯月脚下的蛇群突然四下散开,不像来时那么有秩序,反而像散兵游勇惊慌的逃窜回草丛之内。
墨赤炎无比惊讶,他看着缓步而来的那抹模糊身影,看身形那好像是个女子,只是今夜的月光并不明亮,所以他也只看得清一个身影罢了。
待那人走近,墨赤炎正在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一名女子!
女子体态婀娜,身着一袭黑色曳地长裙,长发盘成了百合髻,发髻上斜插着一个宝石牡丹形状的玉簪,玉簪下方缀着几行长短不一的流苏,流苏的穗是用水晶镶嵌,光看这发饰,便知这女子并非普通人。
可令墨赤炎不解的是,为什么这女子要围着一条面纱,莫非是因为长得太美?或是不敢让别人看见她的容貌?
“姑娘,方才可是你救了我们?”墨赤炎拱手,见夏侯月恢复了正常,对那女子的语气也温和的几分。
女子拿着长笛在手心里轻轻一拍,点头淡淡一笑,“可以这么说。”
“嗯?”难道不是?
女子轻笑了笑,看向夏侯月,道:“姑娘是因为我的笛声才会如此?”
夏侯月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她摇头,声音如水波般轻软,“也或许是我自身的毛病。大恩还未言谢,夏侯月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将长笛别在腰间,对夏侯月温婉一笑,“夏侯姑娘无需客气,不过举手之劳,不知姑娘此番可是要去京都?”
夏侯月一愣,转头看着这条望不见前路的小道,喃喃道:“这条路,竟是通往京都吗?”
“是啊。”女子点头一笑,“难道夏侯姑娘走错路了?”
“我…”夏侯月下意识的看向墨赤炎,此时的墨赤炎脸色有些晦暗,也有些为难,她知道其实墨赤炎一点也不想回京,一点也不。
可偏偏…偏偏有她在,他又不得不随着她一起回到京都。
有时,夏侯月不禁在心里暗忖,是不是这条京都之路,进去的人便再也走不出来了?
“月儿,你想回去吗?”仔细听,墨赤炎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含了砂砾,磨得舌尖生疼。
“我…”夏侯月咬住下唇,她能说想回去吗?仅仅是…是为了墨盵嘢才想回去。
“不想。”违心的话说出,夏侯月松开唇瓣,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回去,不如转道去别的地方走走吧。”
“好!”墨赤炎长舒一口气,有谁知,他不怕夏侯月说她忘不了太子皇兄,可是他怕月儿说想,真是怕极了。
“听姑娘的口气好像是去过京都,为何经过却不想再去看看?”女子悠悠一笑,拦着夏侯月想要往反方向走的动作,“听说前几日九皇子成亲了,夏侯姑娘可知道九皇子墨彧轩?那可是个风流人物!难道姑娘不好奇,不想去一眼那还未收起的百里锦红,还未摘下的百室红灯?”
墨赤炎面色一变,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你说九弟成亲了?”
此话一出,夏侯月立马变了脸色,墨赤炎的话说的也太快了些,她有心想拦都没拦住。
女子杏眸内流出淡淡的惊讶,指着墨赤炎说道:“公子说…九弟?”
墨赤炎注意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捂住嘴,拉过夏侯月转身便想离开。
谁知那女子幽幽一笑,道破他的身份,“五皇子这又是何必呢?路过家门而不入,你可知皇上有多想你?”
墨赤炎倏地停下脚步,身子有些僵硬,脑中回荡中女子的话,五皇子…她知道自己是五皇子!
女子缓缓摘下面纱,她将面纱缠在长笛上,缓缓转身,看着墨赤炎僵硬的背影扑哧一笑,“五皇子,皇上等您许久了,跟我回宫吧。”
“你…”墨赤炎转身,看着女子那清秀的面容,眼中满是狐疑,“你是谁?”
女子抚掌,唇边勾起一抹温雅的笑容,“我是国师的女儿,秦不楚。”
“国师?胡扯!哪来的国师!”墨赤炎对于国师一事毫不知情,冷不丁冒出一个国师的女儿,又怎能相信?
秦不楚笑着将颊边落发勾至耳后,脖颈间的梅花若隐若现,她啧啧叹了两声,“自然是有,不过除了太子殿下与九皇子,还没有其他的皇子知道国师的存在。五皇子,您别在这里同我浪费时间了,皇上早知道您到了天水城,让我出来接您。”
“父皇…怎么会知道?”墨赤炎眸光不断闪烁,原来归属天水城,那么前方就是京都了,可他不能回宫,他被父皇责罚倒没什么,万一连带着月儿也…
他不能拿夏侯月的安全做赌注。
“天水城与京都相隔这么近,皇上自然知晓!五皇子,就请您与我回去!”
墨赤炎看了秦不楚一眼,突然身形一动,拉着夏侯月欲逃出去,谁料突然出现的雪隐暗卫拦住了他的去路,顺便封住了他的退路。
“五皇子,这下您该相信我是皇上派来的人了吧?”秦不楚斜睨而笑,抓着面纱再次戴在脸上,浅步走到夏侯月身边细细打量着,“夏侯公主竟然一直跟在五皇子身边,这是连皇上都不曾想到的事情,您也一同随我们回去吧!”
“是雪月皇帝派你来抓我们的?”夏侯月温和的面容变得有些幽冷,从一开始便被秦不楚算计了,想必那赤练蛇阵也是她搞的鬼!
“不,不是抓,是请,皇上请您与五皇子一同回京。”秦不楚眼底的笑意染上几分寒凉,本以为无需这么麻烦,谁知道一个赤练蛇阵也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既如此,就让雪隐暗卫一路护送随行,想必他们也逃不掉。
“休想!”夏侯月声音一冷,她料定了雪月皇帝对她不会仁慈,如果跟秦不楚回去,必定会牵连到墨赤炎!
墨赤炎同样不想同他们回去,拽住夏侯月的手,两人想要凝聚玄气打出一条路来,可当他们抬手时,发现无论如何也凝聚不起体内的玄气,尤其是夏侯月,她每提一分力,头痛便多了一分。
“别费心力了。”秦不楚微微一笑,“五皇子和夏侯公主可还记得方才的笛声?”
“笛声有古怪?”墨赤炎愕然,他愣是没想到那笛声并非对付那些赤练蛇,反而是对付他们的!
“五皇子察觉不到异样是因为你体内有蛊毒,所以夏侯公主现在疼痛你体会不了。”
夏侯月瞪着秦不楚,“你好歹毒!”
“哼!歹毒?”秦不楚狞笑,“如果你最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你是否也会同我一样歹毒?”
夏侯月想起了墨盵嘢,但墨盵嘢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又谈何歹毒?
“我体内有蛊毒?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墨赤炎拧眉,国师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雪月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这个秦不楚又是什么人?为何能得到父皇的信任调遣雪隐暗卫?
千般杂绪涌上心头,墨赤炎被雪隐暗卫驾着离开,离去前,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忙转头大声喊道:“你说我九弟成亲,那是怎么回事?我九弟同谁成亲?”
提到这件事,秦不楚清秀的面容开始扭曲起来,这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也是最想将络青衣除之后快的一刻!
“五皇子这些天都在这荒山野岭中徘徊,自然不清楚京中事,不过等您回了皇宫,相信您会明白一切。”
秦不楚看着墨赤炎与夏侯月被雪隐暗卫带走,笑着从腰间抽出那把长笛,手指划过长笛上一排排气孔,哼笑一声,缓步向前走去。
黑色的长靴缓缓踩在那条被墨赤炎击破蛇胆的赤练蛇身上,再次抬起时,那条赤练蛇已经化为了一滩血水,至死,都不能善终。
秦不楚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孤月,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笑声低哑,甚至有些疯狂。
……
夜色渐深,灯火已熄,可此时的客栈内,百里梦樱正拉着无妙猫腰偷偷趴在一间房门口。
百里梦樱捅了捅无妙,小声道:“喂,你不是天下第一神偷吗?你去看看银华的衣裳里都有什么东西,没准是靠着什么宝贝才能这么厉害。”
无妙有些胆怯的向后退,死死的抱着柱子,一只腿勾住台柱,摇了摇头,“神偷也偷不来他那东西,小爷才没那么缺心眼,要去你去,小爷惜命。”
百里梦樱摸着鼻子嘟囔一声,“说的好像你多有心眼一样!”
“你去不去?”百里梦樱有些急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畏畏缩缩的,这像什么话!他怎么就知道为了络青衣的安全着想?谁看不出银华就是缠上络青衣了,这房间还非得住在她旁边!不过也庆幸,还好银华不是和她同住一床,不然就算是络青衣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不去!”无妙再次摇头,“你怎么不让那个女人去?银华就听她的话,直接让她勾勾手指头不就好了?”
百里梦樱转回身走几步给了无妙一个爆栗,压抑着气愤,“那是你姐姐!你当青楼里的红娘呢?”还勾勾手指头?她想着自己终于知道墨彧轩一直膈应这个小舅子的原因了,要是她她也膈应。
“我姐姐怎么了?不去!”
“你…”百里梦樱指着他,还没开口骂,便听客栈大门咣咣作响,显然是这个时间还有人前来住宿。
却是吓得无妙松了柱子,嗖的窜到楼梯口,无妙粗喘了两口气,谁有毛病大半夜的敲门?
百里梦樱也被吓了个够呛,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看身后的门开没,发现里面的灯依旧熄着,稍微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躲到楼梯口。
“来了来了!”店小二被这恼人的敲门声惊醒,连衣裳也顾不得整理,披着外衫就开了门,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客栈,这么晚了,您要住店?”
“我们兄弟二人路过此地,不知道还有没有房间?”
这声音听起来好生熟悉。无妙皱眉侧耳倾听。
“不巧,只剩一间房了,您二位…”
“带我们去吧!”两人推开店小二,趁着夜色走进客栈,不料身后的那名男子撞到在了桌子上,深夜中发出噪杂的声响,使得二楼不少房间点燃了烛火。
店小二虽不悦他们吵醒了其他人,可该挣的银子也不愿意少赚,“两位,这边请。”
无妙与百里梦樱脚下一动,将身形隐匿在黑暗中悄悄溜到另一头,看着店小二领着那两人进了房间。
“这么晚还有人住店。”百里梦樱撇了撇嘴角,这不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吗?
“这两人我好像见过,听声音也挺熟悉。”无妙皱眉,他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来着?
“你见过?”百里梦樱微微讶异,“你快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偷到他们身上去了?”
无妙脑中灵光一闪,声音不由得加大:“我想起来了!”
百里梦樱急忙捂住他的嘴,拽着他向后退,“你给我小点声!就不怕把银华招来!”
无妙讪讪一笑,“这不是一时激动嘛……”
“快说!在哪里见的!”
“在一个什么镇来着,哎呀,反正忘了那个镇的名字,但是这两个兄弟我可没忘,当时小爷陪着那个女人去炎狱找墨彧轩,中途在一家客栈落脚,我看上了他们身上的空间戒指,便与那女人合演了一出戏将戒指骗了过来,至今我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戴,不过给你瞧瞧,你看看,这戒指漂亮吧!”无妙得意从怀里掏出空间戒指,像是怕百里梦樱抢走一般,只露出绿色的宝石,“就这么看,不许摸。”
“谁稀罕!”百里梦樱嗤了一声,“一说到偷你就想起来了!你就不怕那两人发现来寻仇?”
“怎么不怕?”无妙哼唧一声,“不过他们应该还没发现,不然上次在青桐城的竞技场里就该抓着小爷不放了。”
“银华怎么对付?”百里梦樱懊恼的低吟,她烦躁的揉着头发,“你是没看见今天他在马车里逼青衣吃个糖葫芦的样子,要是不看见了,你也有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无妙瞅了她一眼,“我想到一个办法。”
“你说。”百里梦樱眼眸一亮,眼底满是期待。
无妙咂了咂舌,“要不我们先回去各自睡觉,等睡醒了继续纠结。”
百里梦樱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靠不住!”
“那能怎么办?”无妙垮下脸,“你也打不过他,还不如等那个女人去对付,你看她像是坐以待毙的人吗?”
“是哦!”百里梦樱点头,“青衣好像的确有些反常,没准她正想着怎么还击,要不我各自睡去吧,我也困了。”
“睡觉睡觉。”无妙对百里梦樱挥手,“折腾大半夜还没折腾出个结果,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去拽水无痕,别再来打扰小爷的清梦。”
“怎么不说是打扰你春梦?”
“在小爷看来都一个意思!”于是后半夜的无妙因为春梦两个字便再也睡不着了,他拿出络青衣与百里梦樱丢出来的那本册子,点灯苦读耐心钻研起来。
实际上在乌啼与孤鹤走进客栈的时候络青衣就已经知道了,她半坐起身,拍了拍身旁的沐羽,悄声下地,打开窗口站在窗前,抬头望着那轮清月,眸底盈满了思念。
“谁?”声音颇冷,络青衣侧头看向出现在门前的人影。
“是我。”声音清清淡淡,好似一缕清风,又仿若一朵流云。
“水无痕?”络青衣挑眉,唇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寂寞难眠了?隔壁就是楚云,或许他可以压下你心里的那股火。”
水无痕叹了口气,“我不好这口。既然你也睡不着,出来喝杯水酒吧。”
“这么有闲情逸致?”络青衣嘴上虽不情愿,可却打开了一条门缝,她看着侧身站在门前的水无痕,笑了笑,“进来喝还是下去喝?”
“下去吧。”水无痕揉着额头,他是想进去喝,只是若传了出去,只怕会对络青衣的名声有损,虽然这个女人不在乎什么名声,可他还是有些在乎的。
络青衣点头,正好叫住想要返回去继续睡觉的店小二,径自往桌子上一坐,手指敲着桌面,“给我来一壶好酒!”
“好酒?”店小二看着络青衣这样的豪爽的动作,困意也退了几分,立即问着:“这位客官,我们店里多的是好酒,不知道您想要哪一种?”
络青衣侧头看向水无痕,她哪里懂酒?一般只管喝就是了!
水无痕淡淡一笑,对店小二道:“来两坛二十年的竹叶青。”
“好叻!”店小二吆喝一声,不过一会儿,便将放在架台上的两坛竹叶青拿来放在桌上,笑道:“您二位慢用,有需要在叫小的。”
“嗯。”水无痕点头,待小二走后,他看向络青衣坐在桌上,一脚踏在椅子上的姿势,无奈道:“不下来?”
“不下。”络青衣捧起一坛竹叶青,打开酒塞闻了闻香气,“我觉得这么坐着也挺舒服的。”
水无痕也没再说什么,既然她喜欢,他还在劝什么呢。
“竹叶青适合女儿家喝,不浓不烈,不咸不淡,有种淡淡的宜人酒香。”水无痕也端起酒坛,缓缓拔下酒塞,倒在一旁的碗里,为络青衣解说。
络青衣看着他的动作撇了撇嘴角,不等水无痕举起碗,仰头便喝了一大口。
“你…”水无痕有些微楞,后又不由摇头失笑,她是把自己当成江湖儿女了吗?
络青衣用袖子抹去唇边的酒渍,低叹一声,“果然不浓不烈,不咸不淡,酒香宜人,我喜欢。”
“喜欢就好。”水无痕点头,他还怕她会喝不惯。
络青衣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窗外,眸光落在露出的一两点星子上,抱着酒坛痴痴一笑,“今晚的星空很美。”
水无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可眸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络青衣两眼,此时的络青衣不同以往日,因酒劲而染上绯红的小脸会让人觉得多了几分妩媚,即便那容貌上有着疤痕,即便那容貌只是清秀,他依旧舍不得移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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