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外青山2
猎人分部落而居。
孟九枝回到部落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风声倦憩,只有几个守夜人在巡夜。
守夜的猎人们看见她回来,便认出了她。虽然猎人部落没有宵禁,但是也很少有人这么晚归来。孟九枝裙摆上还沾着血迹,他们多看了一眼,道:“这么晚才回来?去干什么了?”
孟九枝笑道:“今日黄昏在山下遇上一批不知死活的狼人,起了冲突,收拾完了之后,周队长命我留下来将战场清理干净,所以回来迟了。”
为首的守夜人看向孟九枝身后,是火把也照不尽的黑暗。他微微蹙了眉心,问:“你一个人?”
孟九枝继续笑嘻嘻地道:“是呀。周队长想要多给我一些锻炼,我却之不恭啊。”
她虽然一个字未提抱怨,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满,但是她那笑听得人头皮发麻,仿佛下一瞬就能冲进周队长的帐篷,折了他的脖子。
守夜的猎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猎人这个族群也十分特殊,十岁的小童就能有二十岁普通人的能耐,青年猎人的身体素质能是普通青年人的十倍,甚至不止。
猎人部落担当着保护一方安危的职责。
不过,猎人部落中人并不多,最大的猎人部落里的猎人也不过五百人,孟九枝所在的部落体量算是中等,有二百五十二个猎人。这些猎人除去祭祀帐里的猎人和一些孱弱幼童,其余的人都组成了十人一支的小队。这些小队各司其职,保护部落的安危,以及出去做一些任务,保护普通人的安危。
孟九枝所在的小队是属于巡防的,她所言的周队长是周良,现如今二十一岁,为人讲义气,实力也不错,在猎人部落里十分吃得开。不知道孟九枝怎么惹恼他了,能让这样的一个人做出决定,让孟九枝一个人独自在黑夜里清理战场。
虽然对于一个猎人来说,那些所谓鬼魅所谓黑暗都是浮云,但是,让孟九枝一个不过十八岁的猎人少女清理战场,还是太过分了一些。
守夜人没弄清这内里的原因,心中想着大抵周良要做些什么。他们不会犯周良的晦气,便没有多问,直接将孟九枝放了进去。
孟九枝也没有多说,一个人在静悄悄的部落里慢慢走向自己的帐篷。偶尔,照亮脚下泥路的火把在微风中微微摇晃,显得她的背影也幽幽的,一点一点晃进了黑暗。
待孟九枝走远,才有一个守夜人看着她消失的地方,道:“看样子,这孟九枝也不是好惹的。”
“得了吧,她才十八岁,再不好惹能比得过周良?”另一个守夜人抱着长矛,喝了一口抵御夜寒的烈酒。现在虽然已经是暮春,但是深山夜里还是十分寒冷。山风吹得温良,但吹久了,裸露的皮肤却总是觉得干燥欲裂。
“嘿嘿。”第三个守夜人道,“再过几天就是演武会了,到时候不就知道能不能惹了吗?”
提起演武会,这几个猎人眼里仿佛都染上了一片笑意。在这一片熟悉的笑意中,还夹杂着一些野心和争夺,他们每个人皆不动声色,和自己的伙伴们碰了酒杯,心底期待着演武会的到来。
……
孟九枝刚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一个黑影迅速向她扑来。她手脚敏捷,一个侧身,抬手摁住了那个黑影的脑袋。
那个黑影也不挣扎,反而在她的手中安静了下来,还很乖巧地在她手里蹭了蹭。
孟九枝给自己亮了灯,问:“希逸,怎么还没睡?”
孟希逸抬起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她。他是一个青葱般的少年,皮肤白皙如瓷,长着一双和孟九枝一样的黑眼睛,瞳孔里的虹膜仿佛带着一些兽的光芒。姐弟俩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他比孟九枝看起来矮了许多,也无邪许多。
部落里许多人都知道孟九枝姐弟,也有人将孟希逸戏称为“小孟九枝”。孟希逸显然知道这件事,他非但不以为耻,甚至还以此为荣。
听见姐姐的问话,孟希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周良他们可真恶心,让你一个人去清理战场,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孟九枝听见孟希逸这样说,弯唇道:“怎么会出事?他还等着我向他服软呢。”
孟希逸听见后一句,愤愤不平地挥舞起拳头,道:“姐!咱们可不能服软,他算什么东西,想要让你嫁给他?”
孟九枝将腰袢的载阳刀抽出,拿起柜子上的布擦拭着刀刃。她借着刀刃上折射出的光,看见了孟希逸义愤填膺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但她手上却没有停,擦拭着那一把慑威狼人的黑刀银刃,道:“他出此下策显然是已经急了,你放心吧,他不可能娶到我的。”
孟希逸坐在毯子上,问:“姐,三日后又是演武会了,你感觉这次自己能当上小队长吗?”
几日后的演武会,是每个猎人部落给部落里的猎人的实力做认定的时候,猎人的资历不论年龄,只论实力,是以,每一个猎人都格外重视每一次的演武,这是他们攀向高峰的最好时机。
部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队长是当年十八岁的沈庭宴,今年孟九枝十八岁,她已经对演武会有了极高的期待,希望自己能打破这个记录。
而且,如果孟九枝能够经过选拔成为小队长,那么在部落里,她最差也能和周良平起平坐了。今天将她抛在山下,让她一个人清理战场的事情,便再也不会发生。
孟九枝的确在准备演武会,不过她没有怎么跟孟希逸提及,现在说来,孟九枝叹了口气,又道:“你放心吧。”
孟希逸明白姐姐的意思了,他道:“那他到时候肯定不敢来跟你求亲了。我可看不上他,我觉得能配得上你的,一定得是沈大哥那样的人。”
孟希逸抱着臂跟她讲着一些细碎的琐事,说到沈庭宴,脸上才少了一些嫌弃。
听孟希逸这样说,孟九枝心头一麻。
孟九枝想起沈庭宴,倒不是对他这个人有什么想法,沈庭宴若是有属性的话,那应该是属于狐狸的,她不太喜欢跟太有心机的人啰嗦。她倒是对他屁股下的位置有点兴趣。
统领各个猎人小队的便是部落的祭司帐,这是一个特殊的帐子,里面的祭祀据说可以通神灵。孟九枝的部落里的祭祀是一个和蔼慈善的老婆婆,没有人知道她如今多少岁,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不过,她老人家虽然后背佝偻,皮肤上有些皱纹,发色银灰,脸上看起来还是十分红润的。
现在,沈庭宴在祭司帐做祭司的副手。他在部落里一人之下,除了祭司可以命令他,其他人都是他的下属。他只比孟九枝大三岁,这个年纪做上副手,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孟九枝叹了口气,心说孟希逸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婆妈。她换了一块白布,从刀柄一路擦到刀尖,看着刀锋变得雪亮。她紧紧地盯着刀锋半晌,孟希逸便像一个乖巧的小鸭子一样坐在那里,等着她开口,似乎想要知道她对沈庭宴什么看法。
许久,孟九枝道:“孟希逸,该睡了。”
她换了一种语气,显然是不想再和他多谈。孟希逸作为一青葱少年,和姐姐极为亲昵,但是当听到姐姐说“该睡了”“该吃饭了”“起床练剑了”之类的话,他还是神经一绷,下意识地遵从。
他立刻从毯子上坐了起来,嘴里应了一声,脸上有些不情愿地向着帐篷外挪去。
孟九枝将载阳放在柜台上,送孟希逸出帐篷。孟希逸的帐篷就在她的帐篷的不远处,目力就能瞧见。孟九枝也没有多送,就站在帐篷门口看着孟希逸离开。帐篷外黑夜渐浓,像是打翻了的墨砚,只有零星的火把撑起一点光。风声不紧不慢,但是总是吹得人身上萧萧瑟瑟,叫人不肯迈进这个寒夜里去。
孟希逸走了两步,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姐姐。”
“嗯?”
“你也放心吧,你还有我,我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在寂静的夜里被别人听见他和姐姐的私语。
他低低的声音恰好被风送到孟九枝的面前,孟九枝莞尔地笑了。说到底,这孩子还是在担心三日后的演武会。
孟九枝笑骂道:“行了,你能保护好自己就好了,演武会我必胜,可以了吧?”
她的声音也不大,有着少女时代里独有的清朗,像是银铃一般。
孟希逸得了孟九枝的保证,才仿佛真的松了一口气。他抬起手招在嘴边,小声着对孟九枝说道:“我相信你。”
“嗯。”
孟九枝看着孟希逸进了帐篷,才转身回自己的帐篷。关上门之后,这个帐篷里就剩下了自己,案边一灯如豆。
孟九枝看着灯火发了一会呆,接而又从毯子上站起来,去拿载阳。载阳是陪了她多年的刀,她记得是一次在部落里和几个小孩比赛中自己赢来的。
部落里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比如这种很难得的秘术武器,就这样被祭司送给了一个小女孩。
孟九枝看着刀刃,忽然又想起了从黑暗中伸出来的那只白皙的手。那只手论理来说还是很漂亮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虽然看起来跟别的狼人比孱弱多了,但是孟九枝总觉得自己从那只手里瞧出了一些韧劲。
能这么死死抓着猎人银刀的狼人,也应该很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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