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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山外青山5


孟九枝捡了一只乌鸦回家。

        她拿了一根树枝,枝头系着一根比鸟腿还粗的绳子,下端绑着那只乌鸦的鸟腿。她将树枝扛在肩头,晃晃悠悠地走回自己帐篷,那只黑鸦倒悬在半空,随着孟九枝步伐晃得昏天黑地,差点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孟希逸已经回来做好了晚饭等她,瞧见她还扛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带回来,定睛一看,问:“姐,你抓只乌鸦回来干什么?”

        “养。”孟九枝说。

        孟希逸目光奕奕,孟九枝笑眯眯继续道:“或者吃。”

        孟希逸立刻懂了,道:“养肥了再吃。”

        孟九枝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只黑鸦虽然浑浑噩噩,但是将这姐弟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呜呼哀哉,他只是来看看自己亲爱的好朋友可怜的裴镜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气,怎么一醒来就被这个古怪的猎人族女人抓在手里了。

        黑鸦差点口吐魂烟。

        孟希逸乖巧地接过孟九枝的树枝,问道:“这只鸟放在哪?”

        孟九枝道:“就放门口吧,别让它跑了就行。”

        孟希逸一手抓上黑鸦,道:“这根绳子太粗了,反而容易让它挣脱,我去换一根更结实绑得更紧的。”

        孟九枝看着碗里的青瓜小烤肉,吃了两口,心满意足地应声道:“嗯。你忙活吧。”

        黑鸦听说孟希逸要换绳子,想要趁着换绳的空档飞走。然而,孟希逸看起来柔弱,对它下手不是一般的狠。黑鸦觉得都快被孟希逸捏死了,浑身黑色的软绒齐齐炸开,它气若游丝地继续伪装,还若有若无地呻吟出来:“嘎……”

        孟希逸浑然不觉,给它的双腿全都绑上了绳子,可谓是小心谨慎。

        孟希逸离开后,黑鸦睁眼,看着自己腿上的两根长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仿佛失去了鸟生理想,心说自己造的什么孽,它真的只是来看看亲爱的朋友可怜的裴镜的。

        ……

        演武的那一天,孟希逸在山下的路边等她,道:“姐姐,你怎么连弓都忘带了。等等……你这一次用弓吗?”

        孟九枝笑道:“拭目以待吧。”

        孟希逸低声道:“是秘密武器吗?”

        孟九枝没有说话,向着部落猎场去的时候,路上同行的人亦越来越多。孟九枝的部落有二百五十二人,但不是人人都时常住在深山里,有的时候祭司帐给他们派遣任务的时候,这人猎人就在外游历了。

        演武会是每个部落最重要的大会,开会日子各个部落有所不同。但到了这一天,这个部落有能力的猎人都要同归回到山中猎场,参加比试。

        孟九枝和孟希逸骑着马,并肩而行,看着猎场外摩肩擦踵的猎人们,内心也有些跃跃欲试。孟希逸内心还有一些小紧张,面色严肃,似乎在提防着可能会随时冲出来的周良等人。

        他如此戒备,然而,第一眼瞧见的,是站在大帐外的沈庭宴。孟希逸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飞进了星星一般,扑烁烁的,他道:“今日沈大哥也在。”

        孟九枝内心丝毫不紧张,面对演武会这种盛会,她显得比应付周伯母要悠然自得许多。行马摇摇,孟九枝闻言,顺着孟希逸望的方向望去。

        沈庭宴站在大帐外,一身圣洁的白袍穿在身上,黑色的长发只用一根银色的细线束着,几缕长发垂在身前,随风微微而动。他的脑袋上带着高冠,站在台阶上,在初晨的光下,犹如一个沐浴着神光的圣人。

        像沈庭宴这样的猎人,已经入了祭司帐,那么所受的考核自然也不和他们在同一个阶级了。这样的场面他不必出席,现在来这里,倒不知道是来干什么。

        孟九枝这样想着,沈庭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朝着她的视线向她望来。他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孟九枝无法装作看不见,只好也扯出一个笑来,朝他点点头,以表尊敬。

        演武前有一个冗长的祭祀仪式。

        高台之上的祭司轻袍缓带,腰间带着玉佩轻轻地相碰,叮叮当当却不急促,和祭司的舞步相得益彰。这样的祝祷常有,主要是看时节祭祀哪一位主神,祭司口中的唱词也会跟着变换。孟九枝和孟希逸从小看到大,对着台上的动作已经熟悉到了自己换身衣服就能上的程度。

        祭祀曲乐舒缓,唱词古奥,就算一开始众人内心不甚在意,但到了最后,众人听着祭司的祝祷,内心也蒙上了一层庄严肃穆的色彩。

        祝祷之后,便是开演前的热身。

        孟九枝骑着马带着载阳刀和弓箭入场了。

        演武会很重大,但是,演武的规则十分简单。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山中的一片阔地,下方便是一片野林。猎人们每个人肩头上背着一个小球。这个小球就象征着他们的生命,若是敌方猎人的武器没入这个小球,就代表这这个猎人出局,若是己方刺破了对方的小球,代表自己得一分。演武最终的结果是看他们的得分多少,从而确定他们在部落里的地位身份。

        这其实也是一场野外战斗的模拟,藏匿踪迹、伺机待发、弓术刀术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双方对阵时的游战是夺是逃,甚至还有运气……种种形态皆会在演武的时候体现出来。

        演武十四岁以上的猎人就可以参加,不论男女,不论老少。孟九枝一手牵着良驹,一手提着刀,到了入场口,便给自己拉了拉筋脉,活动了一下筋骨。在她的身旁还有其他猎人,形神之态各异。有头发花白的老翁,皮肤黝黑,身子却是十分结实,肌肉偾张,提着一柄长枪,已经坐在了马背上,像是老将坐定,蓄势待发。有十四岁的小少女斜坐在马背,扎着麻花辫双马尾,俏皮地拿着自己的双剑试着手感,跃跃欲试,脸上带着十分的自信。

        孟九枝俯身做完最后一个开背的动作,正准备上马找个进场的位置。忽然,有什么锐物破空的声音朝着她袭来。

        孟九枝立刻后退了一步,只见一支羽箭正从她的面前,几乎是擦着她的鼻梁飞过。如果她不后退,那么这一箭就直接从她的太阳穴贯穿而去了。

        箭风激荡,孟九枝眨了一下眼睛,避免不必要的伤害。等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这一支箭“砰”地一声,钉入不远处的木栏杆上。

        入木三分,还有久久不停息的震颤声。

        “哟!九枝啊,怎么今日背了一把弓箭来?”

        孟九枝转头去看不远处的那个人,或者说,那群人。射箭的是周良队伍里的神弓手,在外边吹永远是箭不虚发。孟九枝看见他,回忆了一下那个狼人少年身上的箭伤……她本来就在怀疑狼人身上的箭伤有问题,现在再次观察,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那个狼人的伤不是这个人造成的。

        在他们和那群狼人动手的时候,有第三方,他们不知道的人伤了他。

        孟九枝想了一想,没有理出头绪。她本不想搭理周良等人,但是即将入场,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几句的,便道:“害怕呀,所以多带一件武器防身。”

        孟九枝向来是载阳刀不离手,知道她的人都知道她最擅长的就是刀术。她的载阳刀舞得很好,有一种天才的惊才绝艳感在里面,别人和她比刀,总会觉得自己的刀术不及她流畅。

        其实那些人的刀术并不差,只是孟九枝太优秀罢了。

        孟九枝这么回,便有人笑出了声来。这倒不是在嘲笑她,但是也不知道戳了哪些笑点,那个人笑道:“大哥,还别说,孟九枝是有点幽默在身上的。”

        周良拍了一下那个人,道:“笑什么啊。”他驾着马,往前迈了一步,道:“九枝,我可是提醒你,多带一个武器并不一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演武并不是带着的武器越多越好的,有的时候交锋只是瞬息的事情,武器太多反而会为桎梏,所以,高手一般只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武器就行了。演武历史已久,这也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成文的诀窍了。

        周良以为孟九枝太过紧张,亦或是自己前些日子逼得太紧了,所以犯了糊涂。他并非要将孟九枝逼上绝路,毕竟他是来娶媳妇的,又不是来结仇的。这时候好心提醒,也算是为后面抢婚成功做了铺垫,不至于婚后闹得太僵。

        孟九枝笑道:“周队长,别操心我了。在演武会想把抢婚和排名两件事都占齐了,你看沈庭宴敢不敢这么想?”

        沈庭宴果然是部落里的一杆标尺,人人口中都有沈庭宴,孟九枝到头来也不能免俗。

        周良听见孟九枝拿他与沈庭宴作比,哈哈大笑道:“沈庭宴敢不敢我不知道,但我周良敢!”

        孟九枝环顾他们一圈,确定周良的这次抢婚周母并不打算插手,便冷笑一声,不再言语,翻身上马,给自己找了一个蓄势待发的空位。

        场上诸人严阵以待,一时间好像气压也低了下去。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一群松鼠,此刻和众猎人并列在同一条线上,悠然地捧着自己的大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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