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崖白鹿7
一边，孟九枝在厢房里换起了衣服，十分开心，一边，裴镜被将军府的护卫们扔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屋子里。
裴镜身子骨弱，那些大汉可不客气。他在地上滚了两下，疼得龇牙咧嘴，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来。好半会，他才止了咳嗽，爬起来打量自己所处之处。
谁知，他刚站起来，便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这味道他说熟悉也熟悉，说不熟悉，也不应该太过熟悉。
只闻这小黑屋里，满是异味，血味、尿骚味、汗臭味……混在一起，裴镜一口气还没顺好，又吐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再次缓过起来，捂住口鼻，向小黑屋里面走去，这时，才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声。
“唉。”
又有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造孽啊，又来一个。”
裴镜四处看看，这屋中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他能感觉到，这屋子里有许多人。良久，他开口道：“请问，诸位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么？”
裴镜道：“不知。”
“不知道的也被抓进来了。”一个人痛心疾首地呼道，“看样子这青崖白鹿镇方圆百里的道观佛寺都遭了殃。”
裴镜一哽，道：“我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
他这么一说，黑暗中那个人微微一动，似乎有些尴尬，不说话了。须臾，那人又道：“你不是修行的人？”
裴镜一想自己进将军府便说自己是一个仙山上的修行者，便道：“这么一说，应该算是吧。”
“那就对了。”那人继续道，“既然你修行的人，那就会被抓进来。”
“这么小的人也抓进来，老衲看这将军迟早要死。”有一人叹息。
裴镜问：“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别问了，别问了！问得我他妈的心烦，你只需知道今夜你就要惨死就行了。”
“慧静。”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你是出家之人，怎可如此粗鄙。”
“师父。”慧静道，“我他妈不是粗鄙，我是紧张，我自幼修行造了什么孽啊佛法参悟不了现在就要死在那个妖道手里，我他妈死不瞑目啊！”
慧静的师父一叹，不再言语了。
裴镜还在疑惑，然这里面的人都不愿意多谈，只有一人道：“我们无法描述，前夜和昨夜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但是也有人活下来。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这位施主只能祝你好运了。”
裴镜无奈，既然说晚上，那便等晚上吧。正好方才那一摔，他心口的箭上好像复发了，他还需要再静养静养。
他在靠近门窗的地方，拣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闭目养神。
他不慌。孟九枝还在将军府，她只要还有点脑子就不会被将军摆布，这将军府迟早要被闹翻天。
那个时候，就是他趁乱逃走的时候。
……
孟九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小青为她挽发。
“这是最近正流行的发髻。”小青笑着道，“姨娘你年纪尚轻，最后的发尾奴婢便不替你挽起来了，这样垂着，你走起路来，也活泼可爱一些。”
孟九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在梳妆台上拿了一只步摇，在自己的发间比了比，问道：“这样好看吗？”
小青道：“好看，奴婢为姨娘插上。”
孟九枝点点头，这时，另一个丫鬟小白走了进来，道：“姨娘，奴婢来为您再补个妆。”
孟九枝指着自己的眼尾道：“我这里可不可再点一个小痣，就像你一样，我觉得这样好看。”
小白一愣，旋即笑道：“姨娘的眼睛漂亮，点上一颗小痣更显妩媚，奴婢这就为姨娘点上。”说着，便从妆匣子里拿出一支眉笔，为孟九枝添妆。
良久，孟九枝身上、脸上、头上全都收拾妥帖，她呼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对着屋中的铜镜看了看自己，满意地微笑了出来。
青白二人看着孟九枝的旧衣旧物，道：“这些奴婢们就替姨娘收下去了。”
孟九枝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看了一眼，又道：“衣服替我先收着吧，那个银色的发饰给我留着。”说着，她将那条发饰抓了回来，绕在了手腕上。
小青和小白确认那发饰上没有锋利的地方，只当孟九枝喜欢这样，便由她去了。
一起收拾妥帖，这两个丫鬟又走了回来。孟九枝对于一下午的打扮放松很满意，她这样配合，这两个丫鬟也一身轻松。经过一下午，这三人也熟络起来，孟九枝问：“你们将军怎么样？”
小青笑道：“将军大人英明神武，坐拥三军，天下都是他的，姨娘跟了将军自然是享福呀。”
孟九枝不是来听这个的，她想要问一些关于府中的异闻。她思忖着如何撬开这二人的嘴，想了想，道：“可是，我感觉将军大人太凶了，我来府上的时候，还听说昨日十二姨娘去世了。”
提到十二姨娘，小青和小白闻言立刻变了脸色，道：“哎呀，姨娘您千万别提十二姨娘，要死的。”
孟九枝不谙世事地眨眨眼，问：“怎么了？”
这些丫头不想说，孟九枝道：“若是你们不告诉我，我要是犯了错岂不是要完蛋，你们告诉我，我倒是有个分寸。”
小青一急，只得告知，她们谨慎地朝外面望望，确认没有什么人，关好了门窗，才压低声音，好心提醒道：“姨娘，将军的美妾众多，来源也广，十二姨娘原来是柳太尉的妻子……她那是自尽……现在你明白了吗？”
孟九枝却不知道什么柳太尉的，不过她也知道小青应该没骗她。她想了想，好像也能跟刚刚将军那话对上。但是……等等，生了小公子的好像是十一姨娘。
孟九枝叹了口气，心说这将军真是荒唐，她对小青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只要不惹恼将军就行了吧。”
小青见她如此配合，自然也是笑了。她道：“自然自然，姨娘你只要哄将军开心，日后再为将军绵延子嗣，那便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孟九枝一阵恶寒，不过，她面上不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青，问道：“我听说，前一阵子十一姨娘已经为将军诞下一子。”
小青笑道：“是这样，生了小公子，将军大人高兴，只要不提十二姨娘，这府中啊日子也好过。”
“那今晚我会见到小公子和十一姨娘吗？”
孟九枝心中自有一套道理。这府中的怪象是从十一姨娘临盆前开始的，那必定跟十一姨娘有关。她今日见过将军府的将军和妖道，这几个人她其实觉得还比较正常，那么症结应该就是小公子无误了。
小白道：“十一姨娘生了小公子身子骨一直不好，家宴是不会参加的，姨娘也不必紧张，这里只是将军府的旧宅，没有多少人，也不必逢迎，姨娘只要表现出喜欢小公子就行了。”
孟九枝又问：“那小公子长得怎么样，可爱吗？”她本来想问“可怕吗”的。
小青和小白对视一眼，又笑道：“公子随将军，长得虎虎的，自然可爱。姨娘晚上应该会见到公子的，将军喜得麟子，爱不释手，平日里见了谁都要炫耀一番。”
孟九枝心中有些奇怪，但是一时又不知道奇怪在哪，只得暂且不提。
距离将军府的家宴还有一段时间，孟九枝无聊，一直到前面有人传宴，她都在在梳妆台前继续摆弄自己。
等到传宴了，孟九枝临出门前又照了照镜子，还问小青小白，道：“我这样真的可以吧？”
小青小白道：“我们从未见过姨娘这样漂亮的人，府中那么多姑娘，姨娘这样是最美的，保教了将军心驰神荡。”
孟九枝自然对自己很满意，听见小青小白的话，她一挑眉道：“真的？”
小青小白点头。
她又道：“是个男的，应该都会很喜欢吧？”
小青小白对这句有些不理解，但是好像为了哄她开心，便又点了点头。
孟九枝一拍掌，兴高采烈道：“那我们走吧！”
夜幕降临，到了府中掌灯的时候。孟九枝由小青小白引着，到了晚宴的庭院。这一处庭院在将军府的西边，此刻灯火通明，已经有不少客至，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孟九枝出现在庭院里，瞬间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孟九枝迎上这群人的目光，从不少人的眼睛里看见了被吸引的光，又从一些人的眼里看见了鄙夷。她有些不解，问小青小白，“我的衣服有哪里不妥吗？为什么有人看我怪怪的？”
小青小白也有些不解，她们疑惑地想了想，旋即给了孟九枝一个答案，道：“兴许他们是嫉妒你的美貌吧。”
这二人胡乱想了一个理由，孟九枝就胡乱地信了。
一炷香后，将军换了一身正装步入宴席。他在席上扫视了一眼，旋即眼睛放到了孟九枝的身上。孟九枝瞧见了，对他微微一笑。将军的心再次一动，手慢慢摸上酒杯，像是摸上了孟九枝的窄腰。
孟九枝却是转过头，继续和小青她们攀谈了起来。
宴席开始，下面祝贺的人不少。
“将军喜得麟子，现在也应该让我等见见公子，增增福气啊。”
将军欣然受贺，然而对这个提议却摇头，道：“这几日世子身子不适，还是不看了吧。今夜各位在将军府休息，待明天再让世子拜会。”
那人也不强求，敬酒之后，便道：“也是，世子殿下未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怎能为了我们这群人劳神？”
他这句话大逆不道。“大统”乃是皇家可用的词，将军只是个将军，怎能用这样犯禁的词。然而，这宴席里每个人神色如常，似乎早就听惯了。
孟九枝认真地听着这些人交流，想要获取一些关于小公子的信息，场上都是一些客套话，但是，孟九枝却是越听越怪，她心中疑惑，也无心吃菜。
酒过三巡，将军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孟九枝呆了呆，小白便推了推她，道：“姨娘，你快过去吧，将军唤你呢。”
孟九枝“哦”了一声，起身走了过去。将军见她，眯了眯眼道：“你，今日，不错。”
孟九枝笑道：“我也觉得自己不错。”
将军再次招手让孟九枝近去，孟九枝却是不乐意了。她和这个将军保持了一个手臂的距离，让他够不着她。她道：“将军大人，我一件事不理解，不知将军可否告知？”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那将军以为孟九枝跟他调情，便道：“还跟我耍小性子，你快问！”
孟九枝看着这个将军，将方才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将军大人，其实，你的孩子是一个怪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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