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奇人孔嬷嬷
“那就好好的跟嬷嬷学,祖母费了好大的人情,为你们请来的孔嬷嬷不是一般人。嬷嬷在宫里见证了三代皇帝,五任皇后,伺候了无数的嫔妃。汴京城里,多少王宫贵族都请不到嬷嬷,祖母为你们请来了,你一定要珍惜。”
盛长柏语重心长的对如兰说道,只希望这傻妹妹,能多学到一点。
孔嬷嬷原本在宫里,教导过宫里的贵人妃嫔礼仪规矩不说。
这些规矩礼仪,对一心想要下嫁的如兰,也没那么必须。
如兰不是不知道官宦人家家里的这些规矩,只是不愿照做罢了。
但做人方面,如兰需要和孔嬷嬷学习的就太多了。
孔嬷嬷是一个比盛老太太更通透,更睿智的老太太。
一个无依无靠的民间女子,年幼就被后母坑了,送到宫里做宫女。
在世上最肮脏的皇室后宫,生存了几十年。
从一届平平无奇小宫女,做到了宫内得脸的女官,几十年来被多位妃嫔信重。
年老之后,又能得到出宫恩养的体面。
整个大周朝,比孔嬷嬷更智慧的女性都没几个了。
政治见识,规矩礼仪,心术手段,生存智慧,孔嬷嬷都是大周朝女子天花板的级别。
如果不是盛老太太的年轻的时候,也在宫里养过一段时间。
和还是小宫女的孔嬷嬷结下了交情,这种大周朝最有见识,最智慧的老太太,哪是盛家能请的到的。
“记住了。”
如兰喃喃的应了一声,态度看着也还行,能不能上心还是要看实际学习情况。
“见过嬷嬷,家里的三个妹妹,让嬷嬷费心了。”
孔嬷嬷到了盛家之后,盛长柏也先去拜访了一下孔嬷嬷。
孔嬷嬷以内宫六尚二十四司里面,尚服宫正的身份出宫恩养。
算起来,也是妥妥的以五品官致仕。
不考虑孔嬷嬷出身大周权利忠心的皇宫,就是这个品级也和盛紘齐平,当然值得尊重。
“探花郎客气了,以我与祖母打小的交情,她既然有了托付,我怎能不尽心的帮着教导一下家里的几个姐儿。”
孔嬷嬷看上去也是一副敦厚温和的模样。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中大方流畅,谦谨端庄。
单说是在皇宫这种变态的地方,待了一辈子。
没有和其他教养嬷嬷一样,变的那么刻薄,严厉。
还能保持着和气和豁达这份心境就很难得。
“麻烦嬷嬷了,在府里住的这段时间,嬷嬷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
也就是孔嬷嬷没那么多时间,不然的话,盛长柏还真想要和这位睿智的老太太,多聊聊天的。
孔嬷嬷这次进府,表面任务是教导三个兰,真正的任务是教导盛紘,隐藏任务是劝告盛老太太。
盛家一家三代,都需要孔嬷嬷的指点。
盛长柏实在不好,和家里这些更需要孔嬷嬷指点的老中小三代,抢夺孔嬷嬷的时间。
说起来盛老太太请孔嬷嬷的原因,只是因为明兰去偷看外男,老太太想让明兰多一些规矩和教养。
但明兰只是一个庶孙女,老太太这个祖母,总不好太过于偏心一个庶孙女。
想要请嬷嬷教导明兰,如兰这个嫡孙女,自然也就不好隔过去,所以也就带上了如兰。
墨兰因为自身性子,和受母亲林檎霜连累的原因,本就不受老太太待见,是老太太不愿管的一个孙女。
老太太请嬷嬷教导孙女,本是不带墨兰玩的。
但墨兰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可能错过家里的任何好事。
如兰和明兰,可能觉得孔嬷嬷的教导,是一个惩罚,没什么期待。
但是墨兰不一样,单是被嬷嬷教导过,可以提升自己在婚恋市场上的价值,墨兰就不会认为这个是惩罚。
就这一点明面的好处,就够墨兰母女两个,费劲心机的非要把墨兰,塞进孔嬷嬷的课堂上去。
母女两个对着老太太,盛紘,王若弗,一番唱念做打,也成功的挤进了孔嬷嬷小课堂。
……
大周朝有“四雅”,焚香,点茶,挂画,插花。
这四雅又叫“生活四艺”,透过味觉、触觉、嗅觉与视觉品味日常生活,将日常生活提升至艺术境界。
说是请孔嬷嬷过来教导三个兰规矩,但其实单规矩的话,哪需要这么高档次的嬷嬷来教。
其实还是想通过三个兰学习规矩的过程,让三个兰多学一点,各种为人处事的道理。
孔嬷嬷教授三个兰掌握四艺,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寓教于乐。
让三个兰掌握这种文雅生活技能的同时,也陶冶三个兰的性情。
以现代的科学观点来看的话,这几项活动也是有意义的。
至少这几项活动,都是需要静心的,投入进去的话,对于怎么平静内心,控制脾气很有帮助。
大周朝习惯将沉香、檀香,龙涎香等香料捣成粉末,加入蜂蜜果汁,调成一颗颗如同今日药片的小香丸,风干备用,这种调制出来的香品称为“合香”。
在焚香的时候,先在香炉中放入烧红的木炭,木炭上面覆盖一层薄薄的银片或云母片,不然会有很熏的浓烟,再将制好的香丸投于银片上,通过炙烤从而散发出香气。
三个兰要学的,就是品鉴香味浓淡适宜的能力,调控火候的技巧。
“如兰,明兰,这就是你们跟着嬷嬷学的焚香技巧啊?”看着两个人把香焚的烟熏缭绕的,盛长柏说道。
只看材料,就看的出来,香丸的价格,堪比黄金,让这两个人焚香,算是糟蹋了,以后还需要多加练习。
大周朝点茶,对茶末质量、水质、火候、茶具都非常讲究,这个不需要多说,品茶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有这些讲究。
大周的特点是,要先把研细筛过的茶末放入温过的茶碗里,然后注入少量热水,调成膏状,再注水,注水的同时用茶筅不停的来回搅动茶汤,直至白色的汤花覆盖水面。
汤花越多越好,越白越好,且以茶与水融合度高、碗边不沾水为好,三个兰需要练的就是这个。
“茶点的还算尚可,算是你们两个过关了。”
点茶是两个人从小就接触的东西,看上去还能勉勉强强算一回事。
想要两个兰像那些高手一样,在茶碗中点出一副山水画出来不可能,但是凑合一下,也算是能喝了。
没等盛长柏品鉴,如兰,明兰两个人插花,挂画的水平,三个兰刚学到插花,就出事了。
大周的插花,以清、疏风格,追求线条美,内涵重于形式,体现插花者得人生哲理与品德节操,被称做“理念花”。
简单的来说,插花除了表面的美观之外,还要能掰扯一番内涵道理出来。
如兰和墨兰在课堂上大肆争吵,惹怒了孔嬷嬷。
当然了,两个人在课堂上也不是第一天争吵,只是到了今天,两个人吵的更厉害,事情闹的足够大,孔嬷嬷认为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
孔嬷嬷不是家里书塾请的普通女先生,不管管教三个兰。
教导起来严格,也敢惩罚家里三个兰。
叫上了盛紘和王若弗,林檎霜卫恕意,除了老太太,家里的女眷全部都叫去了。
“四姑娘,你为人聪明伶俐,事事出色,不过今日我要劝你几句,莫要仗着几分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今日五姑娘真是好威风,原本不过拌了两句嘴,揭过去也没事了,你却唯恐事情闹不大,还窜上跳下,煽风点火...”
“六姑娘,我今日告诉你一个道理,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同气连枝,共荣共损...”
趁着今天如兰和墨兰吵的厉害,孔嬷嬷就把真正想教给三个兰的道理,真正的讲了出来。
不只是讲的有理有据,而且是想要让三个人心服口服。
明显就是在宫里教导贵人时候的方式。
“不成,若单饶了她,下次岂非助长了哥儿姐儿置身事外的风气,将来手足有事,都隔岸观火了如何办?非罚不可,今日明兰这顿板子,就是让几个姐儿都明白什么叫做一家人!”
等着盛紘想给看似委屈的明兰求情的时候,孔嬷嬷连带着把盛紘也给教训了一顿。
“林姨娘,我今日也说你一句,要知道,人贵在自知。你今日偏有两不知。第一知,你当晓得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与老爷、太太正说这话,你这般贸贸然的插嘴应当不应当?”
最后孔嬷嬷更没有没放过林檎霜。真的很有智慧,在盛家待了也就十几天,就看出来了林檎霜才是盛家祸乱之源。
“第二知,你一再知错犯错。你先说自己是不该开口的,可你偏又开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知,既知自己无知,为何还随意插嘴姑娘教养之事?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犯了,这岂非知法犯法,更得罪加一等!莫非是仗着养了哥儿姐儿,自认自己高出众人一筹不成?”
孔嬷嬷毫不留情,直接点出来了,林檎霜不懂尊卑有序,恃宠而骄的事实。
也是在提点盛紘,宠妾灭妻,已经让盛家没了规矩。
因为孔嬷嬷见过识广,又深处内宫几十年,接触的都是王宫贵族,辅国重臣的原因。
盛紘想从孔嬷嬷这里,了解打听更多高门内幕,哪家与哪家交好,哪家与哪家有隙,哪个勋贵大臣,真实情况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有什么喜好,厌恶什么,家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些当权者的各种消息,当然都很难得。
一直向孔嬷嬷请教各种消息的盛紘,对孔嬷嬷也就很尊重。
孔嬷嬷对盛紘也就有了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孔嬷嬷这次全面否定了林檎霜,倒是让盛紘对林檎霜好感大降,真的有几分厌恶了林檎霜。
“你虽不是他的亲娘,可却是他的嫡母,对他更是恩重如山,你大可挺直了腰杆摆谱,有什么好顾忌的?你若是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他乐得把你撇一边。你好歹把日子过舒坦些,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了你的那宝贝儿小丫头。”
“父母生养不易,咱们如何也不能白白糟蹋了这一世,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有一天日子便要过好一天。”
教训完了盛家的小辈之后,孔嬷嬷又教训起来了盛老太太。
盛老太太聪明是聪明,但是老太太的聪明,这些年几乎就没发挥过作用。
这些年来老太太躲在盛家后宅,吃斋念佛,不问是非。
也是盛家后宅,造成这个局面的重要原因。
儿子不孝,儿媳不理,家里主君宠妾灭妻,宅里没有尊卑,没有规矩。
老太太要愿意多管点事的话,盛家的后宅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盛紘宠妾灭妻的情况根本就不会发生。
老太太想要孔嬷嬷过来盛家,可能想到让孔嬷嬷点醒盛紘。
没想到连自己都给提点了。
孔嬷嬷绝对算是盛老太太的知心好闺蜜,为了让盛老太太过个顺遂的晚年。
本来出宫之后,就该回乡修养,还要来盛家费这番心。
也是操碎了心,到盛家也就十几天,就把盛家的老中小三代,全部给教训了一遍。
...
孔嬷嬷这次对盛家祖孙三代的教训,都足够深刻。
盛长柏明显的感觉到,家里的风气为之一变。
墨兰被孔嬷嬷揭破手段之后,乖巧柔弱,小白花的形象,在盛紘面前就破碎了,想哄着盛紘玩,远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如兰喜欢在家里,耍正房嫡女的威风,娇横无理的情况,收敛了许多。
明兰也改变了之前一味龟缩,过度藏拙的情况,已经懂得适度的表现一下自己。
盛紘看清了一些林檎霜和墨兰,对盛自己宠妾灭妻,失了规矩。
将会到底子女,姐妹离心,兄弟阋墙的后果,有了警醒,就是最大的收获。
盛老太太也改变的自己的态度,尝试的插手更多的事物,管理好盛家后宅。
这对于老太太自己的晚年,和盛家的未来,都是好事。
孔嬷嬷要警醒盛家的目的,已经达成,又教导了三个兰两天挂画。
挂画来说,三个兰需要学的最少,就是在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间,挂上合适诗、词、字、画就好。
这个跟文学修养和文化鉴赏能力息息相关,没有那么容易速成。
给三个兰讲清楚关节之后,孔嬷嬷就告辞离开了盛家。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孔嬷嬷真的是很肆意潇洒,盛长柏明显的看到了一些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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