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久不见，可乐
第一天正式开业带来的人流已经差不多散完了。江主任好几个小时前就走了——不，或者说她只在这里待了几分钟，接着拿着玩家刚烤好的羊肉串，径直出了门就没再回过头。
玩家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一点了。晚上七点开业，而到现在这里终于散去了热闹的人群带来的其所独有的味道。伍六七和周董在另一个角落里酣睡。伍六七不小心喝多了酒，周董则是因为回了一趟牛展国，时差还没倒过来，恨不得睡一天二十四个小时。
可乐一个人站在露台边缘，出神地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玩家走过去，感觉夜风有点凉，扣上了大衣扣子。
可乐没有回头。玩家问，需不需要自己拿一件外套给她披一下，可乐回答还好，她不冷。
玩家很明显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可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她不知道，因为太忙了，忙着招呼顾客和烤肉，毕竟周董很累。
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可乐，之前你向伍六七打了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玩家看她沉默不语，又开口。“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
“哦，不。你们帮不了我。”可乐摇了摇头，似乎是感觉刚刚的自己太过不近人情。“…能帮我拿一杯饮料吗？果汁就好。”
“呐，给你。”
可乐拿过果汁，嘬着吸管，一只手抓握住栏杆。
沉默的空气在两人间弥漫开来。
“大概是去年年初吧，我确诊了癌症。”
玩家再也听不到耳边的风声，因为可乐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癌症，癌症癌症癌症…癌症癌症！
她徒劳地张嘴，说不出任何话。
“妈妈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她安慰说，我不会有事的。接着从一个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和药物，让我定时去医院。”
玩家听到吸管簌簌的声音，以为是她哭了，直到看见可乐把喝完的果汁杯放在栏杆下面，才反应过来，把表情放进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有点想要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背。
“你看，假发。”可乐伸出手，一把拿下头上紫色夹杂粉色的假发，毫无波澜地展示给玩家看，拿在手里转一圈后又戴了回去。
“至于我上次找伍六七是为了什么，其实”她飞快地瞥了玩家一眼，耸耸肩。“我想，他不会希望你知道的，我也不希望。”
玩家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说出了那个在她头脑里渐渐清晰的可怕的猜想。“你想自杀？”
天啊。玩家愣住了，因为没想到自己真的有勇气说出来。
可乐转头，和玩家对视，眼神坦荡的近乎残酷。“对。”
“然后他拒绝了帮你…”玩家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帮你自杀。”
“对。”
她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事到如今，再问为什么已然无用。难道刚刚她说的一切难道不是原因？但玩家还是张开嘴，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又因为紧张而语速加快。“可乐，你知道吗，也许活下去，或者说坚持活着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在遇到伍六七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一度认为自己无法再拥有浇灌别人生命的能力。毕竟我…那么糟。”
“有可能是因为我已经不想活了，要么就是因为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我说过，目标清晰是件好事。”可乐转过头不看她，把视线投向远处。
玩家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思路。“因为癌症带来的这些东西，或者说因为癌症，你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换取解脱？”
“你不能一味否认别人所恰好需要的。”
“但是我不想听到你的死讯。”玩家抽了抽鼻子，她猜是因为夜风太冷，而且自己本来就快要感冒了。“就算别去想我，那么你妈妈呢？”
可乐沉默了，而这次玩家也没急着开口。她知道自己咄咄逼人的像个骗子，死不是那么轻易能达到解脱的路。但她也一直坚信，只要还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我没想过这个。”可乐的声音很轻，两个人待在一片黑暗的楼顶，远处繁华地带的吵闹喧嚣都离她们足够远，远到可以当成风景看，可以拿来当背景板。“是我自私，但我想她也许早就知道了，我治不好。”
玩家叹了一口气。寂静如看不见的尘埃般落在二人之间，没人去触碰。
“我想，死是你的底牌。”
可乐微微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你会考虑现在就拿出它吗？”
“我还没准备好所有的事情。”
“既然底牌什么时候拿出来都不迟，”玩家把手放在可乐的肩膀上，感到她瑟缩了一下。“你能答应我，在这一个月里先别想这件事吗？”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东西。”可乐一声长叹，身体猛地向前倾，伸出双手抱住冰冷的栏杆。“但是我能答应你，在这一个月里不尝试自杀。”
坦荡极了。玩家一瞬间有点想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此刻，如果有其他人旁观她们的交谈，这样的局面，也许他们会认为这是一对吵架的朋友。或者姐妹。随便什么，但是这样的气氛确实让她紧张到害怕。
“其实没有人能拦住你。”玩家还是开口了，盯着可乐的刘海。
“是的，”可乐再次看向玩家，不合时宜地微笑起来。“你们，对于目前来说，只是在试图改变这个既定时刻的到来早晚罢了。因为我从不会忘记我想要的，也不会放弃它。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耸耸肩，发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于是放开栏杆，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
“所以你真的问了她为什么？”玩家在黑暗中支起身体。两个人在玩家公寓的卧室大床上，清醒地开始交谈。
“为什么不呢？”伍六七反问。“不过她说的和你刚刚讲的内容差不多。”
唉。玩家轻轻叹了一口气。“阿七。”声音闷闷的。“阿七。”
“嗯？”
“我不想这样。”
“…我也是。”
“但是我们没什么办法，对吧？”
“可乐是一个成熟到有些可怕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以前教了我很多。”
没有声音的月光轻轻落到玩家光洁的后背上。从肩膀到腰，她的身体线条很美，就像遥远的那个远方，某座雪山侧面光洁的起伏。
“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玩家喃喃道。
公寓外的街道一片寂静。房间空阔，其实并不暖和。路灯和月光从没有闭合的百叶窗里漏进来，在灰蓝色的墙上映出了一道一道规则的影子。空气中微小的灰尘慢慢开始舞蹈，随着气流和一阵光亮。她躺在自己爱人的身边，把身躯放进了他的怀抱。
疲倦。“我困了。”她阖上眼睛。
房间里很暗。除了白雪皑皑，他什么都看不见。任何事物。
“睡吧。”伍六七为玩家掖好被子，低语道。
又是一个星期八。
玩家大摇大摆走进大保j发廊，手里拿着一盒巧克力。“hi，everyone！”
“hi～”
“hello！”
“你好。”
“唧唧唧唧唧！”
“哎哟，大家都好有活力啊！”玩家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在座的各位俱乐部成员。
吃着巧克力的大家——周董、大保和小飞。他们对玩家和伍六七在一起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波动——他们早该在一起了，至少一半的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事实上，小飞直到一分钟前才刚知道了原来玩家和伍六七并不一开始就是情侣（“唧唧！唧唧唧？！”）的事实：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
但是他们比很多情侣都甜蜜。
“马小姐，帮我拿一块巧克力…”伍六七刚开口，带着微凉冰箱味道的黑巧克力就落到了他的左边手臂上。
“哼哼。”玩家微笑着把巧克力递过去。“说，"谢谢马小姐"。”
伍六七有点脸红了。“谢谢…马小姐。”
周董熟视无睹，边吃巧克力边掏出了一个黑皮小本子；大保用翅膀挡住嘴巴，一副要吐的样子（“是巧克力过期了吗？不可能啊。”玩家朝他露出了关心的表情。“大保，你还好吗？”）；小飞，小飞在椅子上蹦蹦跳跳，哦，那看来它刚刚压根没注意到玩家和伍六七的对话。
不好，不好。我一点都不好。大保本着救苍生于水火的心态，开口说道。“你们有听说那个吗。”
周董开口。“哪个？”
大保看见开口问他的是周董，有点惊讶。“啊，你不知道？”
玩家忍不住了。“大保，你倒是说啊。”
大保神秘兮兮，真的有点入戏。“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我可要好好讲讲这事了。”他砸砸嘴，继续道。“听说，小岛纯净协会要有副主任了！”
就这？伍六七暗暗想道。
没想到，玩家反而一脸兴味。“诶，你继续说嘛。副主任有人选了？”
这无疑是在鼓励他继续讲下去。“有啊，当然有！红裤头摆渡人说他摆了三个人上岛。分别是一个梳长辫子的女人、一个暴躁的老太太，和一个光着脊背的八尺大汉。”
玩家：“哇哦……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她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竞争对手都不太简单，但是，如果是为了剧本的要求。“我也想当副主任。”
鸡大保瞪大眼睛。“你要去竞选？”
小飞直接飞进玩家怀里。“唧唧唧唧唧！”
这是…支持的意思吗？
伍六七在旁边开口。“如果你去竞选，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等等。“竞选？还真的可以竞选啊？”
周董在边上慢条斯理地开口。“啊，你不知道？”
玩家乖乖摇头。“嗯，不知道。”
周董发给她一个论坛链接。“喏，看看。”
玩家一看日期。嚯，今天零点的帖子。还热乎着呢。
【标题】【岛务】【工作帖】【非管理人员无法编辑】纯净协会副主任竞选重新开放
一楼/
江主任00：00：00【楼主】
小岛纯净协会上一任副主任圆满结束了任期，现在离开了小岛，去安度晚年了。经上月委员会讨论商量后，我们共同决定重新开放竞选。
注：上一任副主任连任八年。
二楼/
江主任00：00：10【楼主】
此楼备用。
三楼/
江主任00：00：20【楼主】
副主任要求jpg
要求如上。符合条件且有意愿者，欢迎联系岛务报名。电话：14124869
竞选活动将于下周三（9月22）的17时准时在广场举行，活动要求看四楼。
四楼/
江主任00：00：30【楼主】
活动要求jpg
要求如上。请候选人们做好准备。
五楼/
江主任00：00：40【楼主】
提问楼，问题在楼中楼解答。
六楼/
江主任00：00：50【楼主】
竞选评委名单jpg
七楼/
江主任00：01：00【楼主】
—封—
“所以，你想试试吗？”周董打开黑皮小本子，一手按下弹簧。中性笔的子弹头笔尖弹出。伍六七也看着玩家，宽容的神情能让人勇往直前。
玩家沉思片刻，耸耸肩，微笑。“whynot？”
“ok。”周董在小本子上飞快地写下了什么，又抬头看了一圈绕着桌子坐着的俱乐部成员。那瞬间他眼神的机敏让玩家忍不住想到了某种猎食者。“那么，作为部长，我有义务提醒你们。在某个部员参加活动时，其他人都应该尽力去帮助她。”
鸡大保嘟囔了一声。“…那就看在巧克力的份上帮你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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