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殿中对峙

嘉德殿值守的宿卫在长乐宫宿卫踏上前殿的时候，已经和他们对峙了起来。

        窦太后带长乐宫宿卫无诏入南宫是一罪，带兵进殿，更是大逆不道！这立刻就触及了朝臣们敏感的神经。

        太后想做什么？她想造反吗？！还是想学吕后？无论哪一点都不是朝臣可以忍受的！

        大臣们纷纷怒目而视，太傅陈蕃看大将军窦武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陈蕃以为窦武素来亲近清流，是外戚中难得的忠臣，没想到外戚始终是外戚，对窦武十分失望。

        当初刘宏没有顺势一并收回北宫宿卫，就是不想让人觉得他太过霸道，没想到却被曹节凭借太后符节调动了长乐宫宿卫，现在还进了嘉德殿！

        这种行为是□□裸的在践踏天子权威！如今必定不能善了！

        作为天子亲自提拔的近臣，信奉主辱臣死的荀爽已经挡在刘宏身前，怒声道：“尔等带兵进殿，以为我等都是死人吗？！”

        胡广身为历经六朝的重臣，资历威望非其他官员可比，此时站出来面如沉水，厉声问道：“太后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是想逼宫吗？！”

        “孤岂有此意？！”窦太后只是一时情起，现在还年轻的她根本不明白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现在被胡广诘问，心慌的她隐约意识到，她大概是犯了什么大错。

        大将军窦武也浑身冰凉，若不是一贯刚强，他几乎要站不住！无论太后是因为什么召来长乐宫宿卫，从这些人踏进上殿，不，从这些军士出现在建章宫的那一刻起，窦氏的名声就被终结了！

        刘宏反倒没有那么生气了，他很庆幸刚才没有在太后提出暂管玉玺的时候，就立刻上交玺印。也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并解决了吧。

        他已经不想再受任何人的辖制了！

        刘宏平静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对荀爽道：“慈明，去尚书台下旨，召羽林，虎贲，执金吾护驾。敢有阻拦不应诏者，立惩不赦。”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天子波澜不惊下掩藏的滔天骇浪。

        荀爽领命而去，尚书台内，贾诩听到天子旨意，立即拟诏，而贾诩无愧于他毒士的名号，很敏感的察觉到天子已经耐不住了，借拟诏的机会，将北军五校也写在护驾诏命中。无论北军应不应诏，窦氏在这五营里的势力都只会被一并铲除！

        羽林军和虎贲就护卫南宫，是离得最近也最快被调集起来的，李彦和童渊以羽林中郎将的身份，率兵向北军五校的驻地策马而去。

        墨翎和黄忠则指挥军士们打开武库，拿出了重弩这样的大杀器。在墨翎和黄忠心中，能让他们效忠的只有天子一人，对天子不利的人就是他们的生死大敌！

        执金吾也在弥乎褚的带领下赶来，和羽林、虎贲汇合一处。三队人马杀气腾腾得开向了嘉德殿。

        尚书台的骚乱很快被传播开了，得知太后带兵入了南宫，那些没有资格上朝的中下层官员也坐不住了，有人把消息传到太学，太学生们一片大哗！

        王邓阎梁四家外戚祸国的殷鉴不远，窦太后的行为立刻就被太学生归咎于窦氏的支持，高呼着“外戚乱国！”的太学生很快聚集在皇宫前，以声援天子。

        皇宫周围的百姓们，看着宫门前越聚越多的太学生，有好奇的人上前询问，才得知是又是外戚欺压天子，百姓们立刻大声喝骂起来，跟着太学生一起声讨窦氏。

        嘉德殿里，被太后召进殿的北宫宿卫在大臣们的怒斥声里并不敢有什么动作，反而被原本值守的南宫宿卫抽刀相向。

        曹节和王甫已经心惊肉跳了好一会儿，他们也没想到太后会如此不智！天子又会这么强硬，不肯对太后低头！想到即将出现的南北宫对峙，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心里后悔不迭。太后会有什么后果还不知道，但他们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大将军窦武不想做梁氏，身为太后的女儿带兵威逼建章，已经犯了天下众怒，他这个父亲必须代表窦氏，为太后的无知向天子请罪，无论如何他必须保全窦氏一族。

        窦武大礼跪拜于地，脸色苍白的大声说道：“臣有罪！太后无知犯禁，都是臣之过，臣请辞大将军之职，窦氏愧对陛下厚待，亦不敢受赐一门三侯爵之位，也恳请陛下…保全太后颜面。”

        窦太后看到父亲跪地恳求，惊慌失色，她大概明白自己犯了大错，但是没想到父亲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如此代价。

        用白拿的好处就想把太后的罪过一笔勾销，刘宏觉得窦武挺会盘算的，但就这么了结，他可不干！

        他可以无视太后，甚至赐给窦氏的爵位他也可以不收回，但是窦氏必须付出代价，他要北军五校的兵权！

        北军五校屯驻在离北宫不远的都亭，李彦和童渊领着羽林军骑军一路疾驰，临近营门才稍减马速，高呼道：“奉天子令，北军五校速速接诏！”

        越骑营被宦官笼络了不少士官，此时看着李彦带队狂奔，部分士兵都有些呆愣，被士官喝骂叫嚣着关闭营门，才下意识听命。

        看着缓缓关闭的营门，童渊急了，加紧马腹，高举诏令道：“天子诏令在此，越骑营还不速速听令！”

        “那是伪诏！别管他，快关营门！”士官顾不上其他，抽出佩刀。

        李彦加快马速，飞驰越过拒马，马身立起，重踏在那名士官身上，鲜血四溅！

        其余兵官想不到李彦如此凶悍，又被童渊带来的骑兵一拥而上。

        李彦手握钢枪，接着调转马头，单枪匹马驶向余者四营，就立在五营门口，暴喝道：“尔等听王命，而不奉诏，是想谋反吗？！天子有令，抗诏不遵者，杀无赦！还不前来接诏！”

        长水、步兵、屯骑、射声四营的校尉士官，虽然很多是窦氏附庸，但依然畏惧皇权。看着手持已经上好弦的重弩，似乎时刻准备冲杀过来的羽林骑军，再看看死去的越骑营士官，还是上前跪下听宣。这一跪，将窦氏在北军五校几年的经营化为乌有！

        童渊指着越骑营仍未下跪的几个士官道：“将那几人拿下！其余人率队与我等入宫护驾！”跪下的士官跳起来，齐声应道：“遵天子令！”

        刘宏不知道贾诩一纸矫诏已经帮他收服北军。看天子一直不说话，窦武悬着的心更冰冷了。

        殿外急促但整齐的踏步声越来越近，墨翎高举诏令，冲进殿门：“羽林军奉陛下令，前来护驾！”接着，黄忠、弥乎褚带兵将长乐宫宿卫团团围住。

        “虎贲校尉黄忠，奉陛下令，前来护驾！”

        “执金吾校尉弥乎褚，奉陛下令，前来护驾！”

        身穿黑色重甲的士兵们潮水般涌进大殿，长乐宫宿卫慌忙丢掉手中兵器。

        窦太后看着滿殿披甲持弩的士兵，神色惊疑不定，颤声问道：“天子如此威逼孤……”

        “太后！是太后一直在逼迫朕！”刘宏不想听窦太后再说什么了，这个女人实在看不清形势，到现在还觉得是自己在威胁她。

        窦太后的无脑行为，让大臣们对天子元服前由太后监国充满了担忧，窦太后显然没有丝毫政治头脑和素养。

        窦武不想女儿再激怒天子，连忙又俯首说道：“臣实在不想太后如此失智，今日皆是臣之过，是臣疏于儿女教养！”说着老泪纵横，哽咽了一下，又转身对窦太后道：“太后实无监国之才，除吕、窦，自古无妇人掌国者，臣，恳请太后还政于天子！”

        “父亲！”太后没想到窦武会说出这番话，大惊声色。

        胡广和陈蕃本来也在忧虑天子亲政还有四年，太后无谋，想来只能倚重大将军，大将军或许是忠臣，可依附窦氏的未必都是忠臣，只怕窦氏将来亦成祸端。

        此刻听到大将军一番陈情，忽然茅塞顿开，天子睿智果决，实非太后能比，太后提前还政于天子，亦可保全窦氏颜面，好，极好！

        “臣请太后还政于天子！”

        “臣附议，请太后还政于天子！”两位老臣同时跪地，肃穆道。

        “臣附议！”“请太后还政天子。”

        “请太后还政。”

        先是清流，接着陆陆续续，所有大臣们都拜服于地。并不是所有跪地的大臣都甘心天子提前亲政，但窦氏的主心骨都向天子低头了，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况且天子能通过尚书台调令羽林、虎贲、执金吾，已经足够他们认清现实。

        “你，你们……！”窦太后被逼得退后两步，只觉得头晕目眩，自己是太后啊！

        曹节上前搀扶一把，努力抑制住心中惊惧，轻声急道：“太后……”曹节不想太后还政天子！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是不得不如此了。

        “太后！”窦武见到越来越多朝臣附议，知道天子已得人心，生怕女儿再做出什么不智的言行。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窦武的催促，李彦和童渊率北军五校前来汇合。

        无视了被包围的长乐宫宿卫，李彦进殿先拜过刘宏，“臣李彦，率北军五校奉诏而来。”

        刘宏有些诧异得的皱了皱眉头，他好像没有召集过北军五校啊？

        但是看大将军先惊疑忧惧而后又一脸颓败的神色，刘宏挑挑眉，不管北军五校接到的是谁发的诏令，现在这个局面显然对他大好。

        窦太后再无知也明白北军是窦氏的倚仗，如今北军应召，显然已经不站在窦氏一边了，“孤知道了…孤会还政于天子。”

        至此，外戚窦氏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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